正文卷 098 文 / 邢嘉儀
「錦天,我是不是又讓你失望了?」回想起秦琳說的那些話,涼歌心裡盛滿了對莫錦天的內疚,與其說是顧忌莫錦天的情緒,倒不如說是在力求自己內心的平和。
「怎麼了?」莫錦天伸手揉了揉她柔順的頭髮,滿眼寵溺,「你哪會讓我失望,我只是心疼你而已。」
每每遇到煩惱事,她都會自惱許久,莫錦天明白她那份擰巴來自哪裡,言語親和的安慰她。
話音剛落,莫錦天電話便震動起來。
「電話響了。」涼歌推了推莫錦天摟住她的手臂,眼睛盯向床頭櫃上顫抖不止的手機。
「現在我只想和你過二人世界,清楚一切干擾!」他看也不看的便按掉了手機,隨即一翻身,將瘦小的涼歌掌控在自己的區域。
這麼久以來,面對這樣的情形,涼歌還是止不住的面紅心跳。
「老婆……」
「我知道你很難過……」
莫錦天剛在涼歌耳畔動情的喊了一聲,手機鈴聲就亂入了進來。
不用細看,莫錦天的臉色難看極了。
在莫錦天身下的涼歌緩了口氣,才輕聲道,「錦天,我先接個電話。」
莫錦天凝眉,面色不悅的翻身過去。
電話顯示的號碼是陌生號,但為了止住此消彼長的鈴聲,她瞬即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急促聲,「是慕小姐嗎?」
好聽的女聲帶著一份急切,涼歌想也沒想便回答,「我是。」
「這裡是醫院,慕先生的情況不容樂觀,請您馬上到醫院來一趟!」
「什麼!」涼歌整個人都呆了,半晌才回答,「好,我們馬上就過來!」
掛斷電話,她還沒有告訴莫錦天就準備起床趕去醫院,好在莫錦天看出她一臉的慌亂,伸手抓住她,「發生什麼事了?」
想到慕楚克,涼歌眼淚就閃爍在眼圈裡,忍著哭聲,難過的說,「醫院打來電話,說我爸……」
她咬住唇,不願說下去。
「怎麼會這樣!」莫錦天蹙起眉,起身穿衣服間,安撫涼歌,「你先別著急,前幾天院長還打電話說爸的病情好轉,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嗯。」雖然一顆心怦怦地跳,但涼歌還是聽從莫錦天的安排,等他穿戴好,兩人才匆忙走出了食府。
「剛才那電話是院長打來的。」上了車,莫錦天才留意了下剛打來的那個未接電話,又奇怪的問,「醫院怎麼會有你的號碼?」
「上次我去主治醫生那裡詢問了下爸的情況,順便留了電話。」涼歌眼淚不住地往下掉,回答完莫錦天的問題,頭轉向窗外,心裡難受極了。
昨天到現在都沒有去看慕楚克,這會兒醫院打來電話,而且那麼急切,讓她不著急都難。
「有老公在,不會有事的。」莫錦天一手開車,另一隻手握住涼歌冰冷的手,輕聲安撫道。
「我沒事。」她逞強的說,用手背抹去眼淚,雙唇緊緊的咬合在一起,不讓那些示弱的成分存在。
到了醫院,醫生告訴慕楚克正在急救室搶救,一瞬間,涼歌像是全身沒了氣力,癱軟在莫錦天懷裡,自責的說,「都怪我,昨天要是來看看爸,他或許不會……」
「放心吧,爸不會有事的。」莫錦天緊緊的擁著涼歌,見急救室的門打開,兩人同時走過去,「醫生,我爸怎麼樣了?」
涼歌一顆心驟跳的已經沒了任何感覺,麻木之中又帶著無限恐慌。
「病人暫時脫離了危險,不過因為情緒刺激太大,所以心肺功能衰退,你們得有個心理準備。」
「情緒刺激?」醫生說完後,莫錦天便納悶的問,「不是說他的身體狀況恢復的很好嗎?怎麼會情緒受到刺激?」
「莫先生,從病人的情況來看的確如此,至於因什麼導致的情緒失控,我也不知。」主治醫生對莫錦天的態度誠懇,回答間,表情也異常沉重。
「你也不知?」莫錦天俊逸的臉上立即染上一絲不悅,扯著醫生的衣領怒道,「我不是讓你們全身心投入嗎?怎麼會有疏漏!」
「錦天!」見莫錦天對主治醫生發脾氣,涼歌忙上前勸解,「這件事不能怪他,你先鬆手!」
她用力把莫錦天的手拉開,再對嚇得臉色蒼白的主治醫生道歉,「對不起。」
「沒事,這件事情的確是我們的疏忽,但請莫先生和慕小姐放心,我們一定會全心投入對慕先生的治療。」因為莫錦天的身份,那主治醫生雖然受了驚,但從頭至尾都是言語小心翼翼,臉上除了歉意之外,沒有任何不滿之色,這樣一來,反而讓涼歌心裡充滿內疚。
但想到莫錦天也是太過擔心才會發脾氣,所以主治醫生離開後,她什麼也沒說,反倒安慰起他來,「爸已經脫離了危險,你別太擔心了,我們進去看看他吧。」
「我剛剛沒有對你發脾氣,我只是覺得他們太過失職!」他伸手攬過涼歌,言語安撫間,提到剛才的事,語氣不由得又上揚了幾分。
「這裡是醫院,你小點聲。」涼歌連忙去捂他嘴,拽著他的手臂就往病房去。
病房裡,慕楚克全身插滿了管子,戴著氧氣的他,瘦削的臉龐幾乎只能瞧見額頭,筋骨冒起的手背上紮著針孔,涼歌看著難受,捂著嘴淚流不止。
莫錦天心疼的緊了緊她的肩膀,悄聲叮囑她,「現在醫療發達,爸會沒事的,你先把眼淚收起來,別給爸增加負能量,我先出去一下。」
她現在只想陪著慕楚克,所以莫錦天要出去,她也不過問,只是悶聲點頭。
院長辦公室,莫錦天幾乎是橫衝直闖,助理想攔又礙於身份,只好在連連稱呼幾聲莫總之後,對正在辦公的院長報告道,「李院長,莫總要見您。」
雖然李院長臉上又幾分唐突之意,但瞧見莫錦天臉上的陰沉後,忙揮手示意助理出去,見關上門,才笑呵呵走過去,「莫總吶,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寒暄的語氣之後,因為莫錦天的沉默一下子陷入了僵際。
「我岳父為什麼會突然進急救室!」質問的語氣,沉冷而賦予力度。
李院長駭然,抖了抖唇,不可置信的問,「岳父?莫總,那位病人竟是你岳父!」
「難道有什麼問題嗎?」面對李院長的驚異之色,莫錦天冷哼一聲,「難不成我助理說的話還不夠份量,非得讓我親自出馬?」
他把這件事全權交給了方浩,但因為昨晚心存怒火,讓他到人事部請辭,卻沒想到幾個小時的時間,這事竟被人忽略。
說到失責,這件事還是他大意了。
「莫總,這醫院大大小小的事太多了,我一個人哪顧忌的過來……」李院長開始推脫責任,但想到莫錦天這些年為醫院注入了不少資金,又緩了緩語氣,「要不這樣,我徹查這件事,看是哪些地方疏漏了,然後把那些不合格的醫生開除,您看這樣行不行?」
莫錦天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耐性,指著李院長那張巴結的笑臉怒道,「你最好給我查清楚,這之中有誰來過醫院,不然我會讓你名譽掃地!」
說完,莫錦天怒氣轉身,走出了院長辦公室。
一整個下午涼歌都陪著慕楚克,莫錦天從外面帶了吃的給她,哄勸了好久都沒有說動她,只是搖頭說不餓,這樣的她,讓莫錦天心疼之中又有些生氣,他看了眼昏迷中的慕楚克,怒氣又壓了下去,循著耐心,輕聲道,「我知道你現在沒什麼胃口,但也至少也得填飽肚子吧,等吃飽了,才有力氣照顧爸啊。」
提到慕楚克,涼歌忍著淚,點點頭,「那你看著爸,我去走廊吃了就來。」
曾經慕楚克告訴她,不能因為和孫玉梅置氣就餓肚子,吃虧的是自個兒,她要蓄滿精力,這樣才能把慕楚克照顧好。
看到瘦削的背影出了病房門,莫錦天心裡才鬆了一口氣,雖然知道她無心去咀嚼其中的味道,但見她願意張嘴吃飯已是萬幸,只是心疼的感覺讓他心情無比沉重。
因為心事滿腹,所以涼歌吃的食不知味,但好歹也把整盒飯吃完了,她準備去走廊拐角處把一次性餐盒扔掉,卻碰到匆匆趕來的孫玉梅。
「涼歌!」一直埋頭前進且步履匆匆的孫玉梅看到涼歌時,忍不住驚呼一聲。
「你來這裡做什麼!」她語氣裡帶著怒,想到方浩告訴她,只有當孫玉梅手頭緊的時候才會來醫院,目的只是為了拿支票,想到這裡,她怒火竄上心頭,質問,「你是不是說過什麼激怒我爸的話?」
她一直想不通,為什麼慕楚克好端端會受到情緒刺激,除了嗜賭成性的孫玉梅,這個世上還會有誰激怒到他?
孫玉梅一臉疑問,急問:「你爸怎麼了?」
見她臉上著急的樣子,涼歌覺得諷刺,繼而輕哼一聲,「你放心,我爸福大命大,不會被你三言兩語給氣死!」
意識到這裡是醫院,涼歌不再繼續說下去,最後只是低聲警告了孫玉梅一句,「你不要再來醫院看我爸了,她受不起你的探視!」
她冷瞥了一臉怔愣的孫玉梅,整個心房都要氣炸了。
她心裡暗罵,怎麼會有這樣的妻子,自己的丈夫病倒在醫院,還成天戀著賭博,但想到身為女兒的自己,亦覺得沒有盡到小心,把那些想要發洩到孫玉梅身上的情緒一下子止住了。
從小到大,她和孫玉梅鬥嘴成了家常便飯,當時滯留在心間的那股恨意,恨不得自己長大後翻幾倍的報復回來,現在想來,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希望慕楚克好好的,至於孫玉梅,她只是她的母親,僅僅是一個關係而已,沒有任何親情與溫暖可言。
回到病房,莫錦天正用蘸水的棉簽給慕楚克潤嘴唇,見涼歌走過來,才小聲告訴她,「醫生說爸的情況不嚴重,現在可以不戴口罩了,你可以放心了。」
「嗯。」她跟著坐下來,看著仍然未醒的慕楚克,又想到剛剛孫玉梅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內心一片凌亂。
「爸已經沒事了,怎麼還一臉不開心?」見她從外面進來就心不在焉,莫錦天感到奇怪,「剛剛去哪了?醫生進來給爸檢查時,我順便瞧了一眼走廊,卻沒看見你。」
「哦。」涼歌應了一聲,有氣無力的回答到,「我去扔飯盒了。」
「有沒有把飯吃完?」因為疏忽讓慕楚克病情惡化,莫錦天不好離開,只好擔心的問到。
「吃完了。」她點了下頭,隨即瞥了眼莫錦天手腕的表,見時間不早了,催促他,「你先回去吧,明天還上班呢。」
年底忙,她即便內心再依賴他,依舊為他考慮到。
「醫院有休息的地方,你要是累了,去床上躺一會兒,我來照看爸。」他用手在涼歌的臉上撫了撫,微聲說到。
「我想和我爸單獨呆一會兒,你回去吧。」她知道莫錦天會這麼說,又繼續道,「醫生都說爸已經沒事了,你明天照常上班,有什麼事我找方浩幫忙就是。」
只有給夠他理由,他才會聽她的。
莫錦天嘴唇動了動,想說方浩已經被他炒了魷魚,但這個節骨眼,他還是忍住沒說,只是淡淡一句,「再怎麼忙也沒有爸的事重要,你要是想陪著爸,我在一旁呆著就好,只是別趕我走就成。」
他坐定下來,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如果把她一個人丟在醫院,有一百個理由說服他,他也還是免不了對她的擔心。
「你要是喜歡呆著就去走廊呆著,別在我眼邊上晃。」她心煩一句,情緒就不受控的把話說了出來,但聲音卻控制的極好,這樣慌悶的感受讓她心情極差。
莫錦天沒說什麼,默默的走了出去。
涼歌啞然不覺,只是覺得病房裡安靜多了,她把頭埋在床邊,心裡默念著:爸爸……
夜裡,醫生給慕楚克換藥時,對涼歌說到,「慕小姐,外面那麼冷,莫先生怎麼坐在走廊上?」
錦天!
涼歌這才回想起剛才的那一句氣話,她以為他已經回去了。
「莫錦天,你是不是腦袋被門縫夾到了!」她從病房出來,看見莫錦天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閉著雙眼,好似睡著了一樣。
聽到涼歌的聲音,莫錦天甩了下頭,因為走廊無孔不入的寒風,不禁睡著的他一陣寒噤而過。
「怎麼了?」因為昨晚沒有休息的緣故,今天情緒一直緊繃,面對眼前怒氣沖沖的涼歌,他眼裡裹著一團霧,竟然犯起了迷糊。
「我不是叫你先回去嗎?」她語氣軟下來,體諒他,「昨晚就沒有睡好,只知道給我講道理,自己一點理都不講,哪有像你這麼自私的人。」
她奔進他懷裡,試圖給他一些溫暖。
莫錦天這才醒頓過來,眉梢侵染一片喜悅,「那就讓老公自私一次,留在這裡陪陪你,好不好?」
拿他沒辦法,涼歌只好點頭答應,不過跟他講了條件,「明天一早,必須去上班!」
聽出她言語裡帶些威脅的意思,莫錦天只好乖乖聽命,「答應你。」
前半夜由莫錦天照看慕楚克,後半夜便由涼歌照看,雖然莫錦天想一併包攬,但拗不過涼歌,只好依了她,睡不安的莫錦天在床上來回翻轉了好幾次,涼歌瞧見後,走過去,「你要是再翻來翻去就回錦園去睡,你一個大少爺屈尊睡這麼小的床,真是自討苦吃!」
她故意把話說得有幾分帶刺,目的是讓莫錦天安分睡覺。
這一招很管用,涼歌說完後,莫錦天便沒有再翻過身,而且確定他睡著後,才放心的去照顧慕楚克。
天一亮,莫錦天便遵守約定去了公司,走前還叮囑她要吃飯之類,說下班就來醫院看她,有任何情況打電話,她點頭如搗蒜般答應,兩人分別的情形,讓為慕楚克換藥的護士見了後,羨慕到,「慕小姐和莫先生真恩愛,而且還那麼登對!」
涼歌羞澀的埋下頭,莫錦天趁機在她額頭吻了下,「爸醒來後給我打個電話,知道嗎?」
「好。」她通紅著臉,回答的聲音因為昨晚沒休息好而略帶沙啞。
莫錦天剛走一會兒,方浩便送了早餐過來,還笑著說,「boss讓我看著您吃下去。」
若不是方浩臉上帶著笑意,涼歌尤覺得自己是被看管的犯人。
「他還真以為我刀槍不入啊。」昨晚熬了一宿,沒有吃早餐習慣的她也遭不住餓,主動接過方浩手中的餐點,「幫我看下我爸,我兩分鐘就好。」
「你慢慢吃吧,這兒有我呢。」方浩沒有告訴涼歌,他來之前,莫錦天在電話裡講了好多種說動涼歌吃飯的方法,還告訴他,只要能勸說成功,他依然可以留在莫氏,歡喜之餘,忍不住開懷道,「少夫人一點都不像boss說得那麼任性,這麼給面子,看來我不用失業了。」
有一段時間的接觸,方浩對涼歌的印象很好,這會兒按捺不住歡喜,情不自禁的把心裡話表達了出來。
「錦天說我任性?」走到門邊,涼歌聽到後,還是禁不住回頭問了下。
「呃……」方浩突然不知道如何答話,只好指了指病床上的慕楚克,又做了個睡眠的動作。
涼歌忙用手摀住嘴,對方浩行了個禮,端著早餐便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