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60 文 / 邢嘉儀
「約定的事情多了去，哪件見他遵守過！」金菲兒還在氣頭上，那些話攪得涼歌心煩意亂。
林俊過去制止她，「菲兒，你別添亂了，涼歌都說了沒什麼。」
「林少爺，儀式馬上要開始了，老爺叫我來通知您一聲。」這時，林家的管家前來告知。
「怎麼辦，我好緊張。」金菲兒突然抓住涼歌的手，滿臉無措。
涼歌握緊她的手，鼓勵道：「別怕，有林俊在你旁邊，你什麼都別想。」
涼歌安撫的言語落下後，抬眼便瞧見走廊另一端的韓少偉，彼時，他也正瞧向自己，涼歌轉移視線，繼續擺弄金菲兒的婚紗裙擺。
主持人一番開場白後，耳熟能詳的婚禮進行曲響起，新人踩著悠揚的曲調，緩步而入，身後的伴郎伴娘，面帶微笑，緊跟其後，落座的賓客紛紛把視線投在一對璧人身上，艷羨的光芒從四周齊聚。
「涼歌，你今天真漂亮！」循著音樂的節拍，韓少偉突然小聲誇讚。
涼歌沒有抬眼看他，只是唇角的笑容僵了僵。
因為隔離新人有一小段距離，涼歌沉聲提醒他，「不要忘了現在是什麼場合。」
韓少偉不再說話，聽話的點頭。
此時莫錦天正坐在前排，當涼歌出現在眼簾時，他眼裡瞬即被一團驚艷漂染，但瞥到與她並立而站的韓少偉時，他的眼眸迅疾被一團陰鬱籠罩。
「新娘子真漂亮！」
「新娘子不僅漂亮，身後的伴娘也漂亮呢！」
「伴郎也不錯，看上去和伴娘很登對，你看那伴郎一直盯著伴娘呢！」
「你呀，別說大聲了，咱們應該誇主角。」
「但我說的是事實啊，那伴娘本就長得好看些！」
聽了身後的一段誇讚性的爭論聲，莫錦天的臉色越發陰沉，犀利的眸子注視著台上的涼歌，任憑主持人演講的多麼的聲情並茂，任憑台上的新人的誓言多麼感人肺腑，任憑台下的歡呼聲多麼熱烈，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涼歌臉上，只是台上的涼歌並未發現那一道尖利的目光。
聽了兩人互相交換的誓詞，涼歌也跟著掉眼淚，金菲兒更是泣不成聲，林俊擁著她，不住地親吻，說著要守候她一生一世之類的動人誓言。
曾經韓少偉也向她許諾過婚禮，鉤織過無比幸福的未來，只是這些許諾，這些未來藍圖還未實現，他便離開。
他就站在自己身邊，卻讓涼歌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連同那些回憶，也飄渺不清。
他還記得做林俊伴郎的事，卻不記得曾經多麼懇摯的在她面前許諾過的一生一世。
儀式結束後，涼歌陪同金菲兒去化妝間換敬酒時穿的禮服，途中遇到韓少偉，涼歌本想繞道行之，卻被他伸手攔住，她精緻的妝容下，難掩怒濤，「讓開！」
「涼歌，知道我為什麼要來當伴郎嗎？」韓少偉不僅沒有讓開，反而低聲問道。
涼歌眉心一擰，毫不思量的回答：「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語氣堅定，沒有半點婉轉的情緒。
「因為伴娘是你。」韓少偉把手搭在她肩上，無不溫柔的說。
涼歌心頭一緊，怒瞪他，「韓少偉，我現在已經是錦天的妻子了，請你尊重一下別人，不要再胡說八道！」
她轉身，走向化妝間。
在酒宴上，涼歌跟在金菲兒身後，一雙眼睛不住地尋找莫錦天的影子。
「涼歌，怎麼辦，他們不知道我懷孕，要是敬酒的話，我怎麼推辭？」金菲兒轉頭，朝涼歌著急問道。
涼歌這才把視線挪回來，在她旁邊輕聲說：「別怕，有林俊在。」
幾輪敬酒下來，林俊已經醉醺醺的了，韓少偉在後面幫襯扶著。
林俊平時被金菲兒管得嚴，所以酒量不高，這一下喝了這麼多，不醉才怪。
「來，錦天，我敬你！」就在涼歌四處尋找莫錦天身影時，林俊突然一聲吆喝，倒驚醒了她。
她只知道看前面幾桌，卻沒有注意身後，只是她沒想到從來都是坐上座的他，這會兒竟把自己埋在隱秘處。
涼歌心想，他應該是不想引起那些商業人士的注意吧，只是林俊這一聲吆喝，倒是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莫錦天端起酒杯，但目光一直落在涼歌身上，而那種眼神，分明比之前冷冽了許多，讓本就穿的單薄的涼歌忍不住背脊一顫，一臉做錯事的驚惶。
「哎，涼歌，你今天可真漂亮！」一個女聲突然竄入，涼歌回頭，竟發現幾年不見的高中同學。
「勤思？」涼歌笑容滿面，驚喜喊道。
也許是她過於激動，本來聲音不大，卻還是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她定了定神，這才驚覺與劉勤思一桌的人都是林俊的高中同學，包括她最不想見到的張默耀。
此時的他，正目光咄咄的盯著她，那眼裡的萬千以為，讓涼歌看了道不明，只覺得心口堵得慌。
記得上次見面，再因為莫錦天爛醉如泥而離開，他一直不知道她和莫錦天之間的關係，加之他對韓少偉心存芥蒂，難免見到尷尬，而且莫錦天和他只有鄰桌之距，輕輕一句話，他便能聽得清清楚楚。
剛還踏踏實實的心，一下子被掀起了風浪，有種暴風雨要來的恐慌。
「是啊，涼歌，幾年不見，你出落得越發漂亮，女人味十足呀！」劉勤思站起來，連聲誇讚。
涼歌滿面羞怯，禮貌回說：「你也一樣，女大十八變，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剛還敬酒的場面，一下子成了敘舊的主場，涼歌轉過頭，面露尷尬，又小聲對劉勤思說：「等新郎新娘敬完酒咱們再聊。」
劉勤思笑著點點頭，隨即回到原位。
莫錦天對新人說了幾句祝福語後，而後坐下，面色平靜的用餐。
涼歌暗暗吁了一口氣，以為他看到韓少偉會憤怒之類，看來是她擔心多餘了。
「喲，我說林大少爺，我可是翹首以盼等著您來敬酒呢，看您醉得不省人事，老同學我還想罰你三杯，現在這情況，看來是不行了吧。」剛走到高中同學一桌，張默耀就站起來，一臉樂呵的挑釁。
林俊藉著酒意，興致勃勃的說：「罰，罰，該罰該罰……」
金菲兒心疼的扯了扯林俊，說：「後面還有十幾桌呢，你悠著點兒。」
這話被張默耀聽了去，煞是得意的說：「嫂子被擔心，這新郎喝多了還有伴郎伴娘嘛！」
一聽話轉移到韓少偉身上，涼歌不由得看了眼韓少偉，想起當年因為韓少偉替自己解圍一事，今天張默耀找著機會，哪會輕易放過他。
她有些著急，走上前，開解道：「咱們都是同學，雖然是喜事，但不能成心作難，而且敬新郎新娘的酒，伴娘伴郎豈能亂喝？」
她聲音不大，卻喚起了莫錦天的注意。
「涼歌，你是為自己開脫呢，還是心疼你男朋友韓少偉啊？」張默耀斜眼看了下韓少偉，又把視線放在涼歌身上。
「你別亂說！」金菲兒攥緊涼歌的手，滿是維護。
涼歌下意識朝莫錦天看去，只見他也看著自己，只是面無表情的他，看不出喜怒，也因為這樣，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嫂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我哪敢亂說？」張默耀滿是委屈的回到，又大有證據確鑿之意的宣告：「遙想當年，他倆的愛情簡直驚天地泣鬼神，為了愛情，不顧家裡人反對，涼歌為了他輟學，兩人天天形影不離，都已經同居這些年了，早就可以說老夫老妻了！」
涼歌的臉唰的白了，此時的她不在意任何言語，只在乎莫錦天聽了會怎麼想，她不敢抬眼去看他的反應，只是默默隱忍。
「張默耀，這是林俊和菲兒的婚禮，請你注意你的言辭！」韓少偉沉冷一聲，暗暗警告。
「呵呵，我住口也可以，不過，這些酒，你必須喝下！」張默耀冷呵呵笑著，指著面前的酒瓶要求到。
張默耀一向財大氣粗慣了，其餘同學雖有憤慨，但還是悶著不出聲，只是一雙擔憂的眸子在涼歌和韓少偉之間反覆徘徊。
「默耀，今天你能來參加我的婚禮，我很開心，不過你這麼為難我的兄弟，是不是有些？」林俊還算清醒，開口替韓少偉解圍。
本以為張默耀會識時務的給林俊賣個面子，沒想到他依舊不依不撓，還煽風點火般的說：「當年要不是他從中插一槓，這和你稱兄道弟的應該是我了。」
「我勸你不要得寸進尺！」韓少偉猛地上前，揪住一身西裝筆挺的張默耀，怒不可遏的說。
涼歌心一緊，也不顧旁人在場，忙上去拉開韓少偉，略帶懇求道：「今天是林俊和菲兒的婚禮，你們不要因為個人恩怨就攪場子好不好？」
她語氣越來越急促，眼裡已經有淚花閃動。
「涼歌，過來！」韓少偉一把將她攬在身後，親密的姿勢，讓涼歌很是震驚。
「菲兒，你帶著林俊去別桌，這裡我來處理。」韓少偉轉頭又對林俊說到。
金菲兒不想事態嚴重，拉著林俊便去給其他賓客敬酒。
涼歌埋在韓少偉的身後，而目光卻搜尋的是莫錦天。
此時的莫錦天已經沒有任何表情了，她很想張口告訴張默耀，她現在是莫錦天的妻子，但這樣只會讓張默耀得寸進尺，他會揪著她與韓少偉之間的過往不放，間接傷害到莫錦天。
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才消除誤會，她不要再一次引起他的厭惡。
還有他的身份，她不要因為這件事，而讓他下不了台。
「既然要理智對待，那請坐吧！」張默耀支開了兩位客人，騰出了位置給韓少偉和涼歌。
涼歌沉著臉，不願就坐，說：「謝謝你的好意，我們還要履行伴郎伴娘的職責。」
她知道張默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是坐下去，準會把韓少偉灌得醉醺醺。
兩人交往期間，涼歌從未干涉過韓少偉飲酒抽煙，不過他卻像絕世好男人般，不抽煙也不喝酒，所以不勝酒力的他，哪是經常在酒桌間打轉的張默耀的對手。
「怎麼，怕我灌醉他？」張默耀一聲驚呼，端了一杯酒，拍拍胸脯道：「放心吧涼歌，男人的酒量遠比你想像中的高，特別是英雄救美的時候。」
張默耀剛說完，韓少偉便接過酒杯，一口給了個乾脆。
「看看，這才叫真男人！」張默耀笑著，又倒了一杯酒遞給韓少偉。
涼歌沒有去計算韓少偉到底喝了多少杯，只是悵惘間，她捕捉到了他額頭緊湊，那股難以言說的艱難證明了他酒力尚淺，還要硬著頭皮逞能。
「別喝了……」涼歌扯了扯他的胳膊，小聲提醒。
韓少偉一喝酒就上臉，那時候還聽金菲兒說，喝酒上臉的男人忠誠，還說對她會一心一意。
「涼歌，還剩下一瓶，你看怎麼辦？」張默耀指著最後一瓶酒，故意為難道。
「張默耀，若不是在林俊和菲兒的婚禮上，你這樣咄咄逼人，我早就報警了！」涼歌怒著臉，很是生氣道。
「哈哈，幾年不見，你還是那麼可愛。」張默耀笑笑，絲毫不受威脅的說：「如果他連這點酒都喝不了，有什麼資格做你的男人？」
韓少偉已經醉得左搖右晃，讓扶著他的涼歌也有些重心不穩，因為穿著抹胸的禮服，涼歌又擔心走光，一心想要遮掩胸口，又要顧及韓少偉，所以兩人看起來多多少少有些狼狽。
「默耀，誠意到了即可，少偉都醉了，咱們是來參加林俊的婚禮，給他添份熱鬧，你別弄得大家心裡都不開心。」劉勤思起身，一邊解圍，一邊幫涼歌扶起韓少偉。
「好吧，看在林俊的面子上，當日的恩怨我可以暫放一邊，不過涼歌，要是這小子待你不好，我隨時把你從他身邊奪回來！」張默耀似是作罷，不過還是不甘示弱的要挾一番。
涼歌瞪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在劉勤思的幫助下把韓少偉扶離了宴廳。
將韓少偉安置在酒店的房間裡，涼歌一顆不安定的心才慢慢和緩，她用熱毛巾幫他洗了把臉，又用被子將他捂得個嚴嚴實實。
她看著他因為酒精發酵而流露的難受表情，她的心也連著陣陣愧疚。
要不是因為她，張默耀也不會嫉恨他到如此地步。
「涼歌，好在少偉喝醉酒不吐，我向酒店的工作人員要了些熱牛奶，你餵他喝下。」劉勤思走過來，遞給涼歌一杯熱騰騰的牛奶，笑意盈盈道。
涼歌看著她，感激一笑，「勤思，剛剛多虧你解圍，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想到剛才的場景，涼歌真擔心因為這件事而攪了林俊和金菲兒的婚禮。
「咱們是老同學，說什麼見外的話。」劉勤思笑笑，看著涼歌，滿目驚羨，「涼歌，你真幸福，少偉這麼愛你，而且這麼多年，深厚的感情一點都沒變。」
劉勤思的話，讓涼歌怔了怔神，臉上的笑意開始有些不自然。
涼歌突然想起莫錦天，她看了眼沒有打算醒來的韓少偉，略顯為難的對劉勤思問道：「勤思，你等下忙不忙？」
「今天是週末，沒什麼事，怎麼了？」劉勤思一臉疑問。
「能不能麻煩你照顧下他，我有點事得出去下。」涼歌一臉拜託之色。
「好啊，沒問題。」劉勤思看了眼醉得不省人事的韓少偉，爽快答應。
涼歌緊張的眉宇松展，感謝道：「謝謝你勤思，如果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給我。」她迅疾寫了個號碼，交到劉勤思手中，便離開了房間。
從走廊裡出來後，涼歌直奔宴廳，發現一會兒工夫竟然賓客全部散去，她朝一位酒店工作人員問道：「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
「因為新郎醉得不省人事，而且酒宴結束後沒有其他活動，所以賓客們都走了。」酒店人員瞧了眼穿著伴娘服的涼歌，略顯拘謹的回到。
除了清理大廳的工作人員，涼歌根本沒有瞧見莫錦天的影子。
想到剛剛為了照顧韓少偉而忽略了他，她竟忍不住滿心自責。
掏出手機，撥通他的電話，電話通了卻無人接聽。
一顆心惶急不說，想到剛剛張默耀那些話被他聽了去，她才有種前所未有的慌張。
踩著高跟鞋跑出大廳，其間崴了幾次腳，但她也顧不上腳下的疼痛，著急的目光四處搜尋，希望他還在車裡等她。
大廳裡有暖氣一直不覺得冷，出了酒店，涼歌才冷得瑟瑟發抖，一手拿著電話撥打，一手攬住袒露在冷空氣裡的肩膀，一雙眸子繼續不停地找尋。
涼歌前前後後不知撥打了多少遍莫錦天的電話，最後傳來對方已經關機的聲音時，她才作罷。
他不接電話，是不想接她的電話嗎？選擇關機，把她最後的期盼都給切斷。
她雙手抱懷，靠在光潔的玻璃牆壁坐下來，任憑冷意侵襲她單薄的身體。
她慢慢回想起剛才莫錦天看她的眼神，才猛然驚覺那眼神裡的沉涼，他越安靜的時候，心中的怒火越猛烈。
涼歌攥緊拳頭，有種無法原諒自己的痛恨感。
她捫聲責問自己，為什麼不好好珍惜和好的機會，為什麼又要惹他生氣！
「不是去照顧醉酒的他了嗎？坐在這裡哭鼻子幹嘛？」突然，視線裡多了一雙腳，還有那熟悉而冷沉的聲音。
涼歌停止啜泣，淚眼望上去，熟悉的輪廓駛入眼簾。
她呆愣了下，不顧他是否高興，像是走失的小孩，找到了安全的倚靠，起身，便緊緊擁住了他。
面對突如其來的擁抱，莫錦天晃神，心裡縱然有千百根芒刺在紮著心房，他一樣沒有理由把她從自己懷裡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