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58 文 / 邢嘉儀
他並非鐵石心腸,想到是她好姐妹結婚的日子,他便絞盡腦汁的想要幫她準備禮物,再合著她的喜好選禮服,那些能艷壓全場的選擇被他一股腦否決,只為達到她滿意。
但看到她寧願暗自傷悲,也不願平心靜氣同他說一句話時,他隱在心底的不滿又無端掀起,秦琳說得沒錯,只有你在乎的人才會讓你有那種氣得肺都快炸了,卻還是忍不住的拚命對她好。
他對涼歌又何嘗不是,其實,只要她把那件事說清楚,即便說她不愛他,那好歹也是一個理由,而她卻用一個含糊不清的對不起,來抹殺了他們之間的種種。
他曾經那日的反應有些過激,之後他也有檢討自己,只是沒想到兩人的關係竟然惡化成這樣子,錦園好不容易才增添了一絲熱鬧,一下子又恢復了之前的冷寂,讓莫錦天有種置入冰窖的嚴寒感。
一陣昏沉感襲過,莫錦天埋首,用手支撐著額頭,頓覺疲憊不堪。
「咚咚咚。」三聲敲門聲,輕微響起,他蹙了蹙眉,以為李嫂,隨即應允了聲。
門外的涼歌暗暗提了一口氣,又緩緩放鬆,才推門而進。
書房內一片黑暗,只有電腦屏幕泛著白光,照耀著莫錦天絕美的輪廓。
莫錦天沒有抬頭,沉冷的面孔在光芒下,分外憂悒。
涼歌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端著手中食物,輕手關上門,再微步朝書桌走去。
她的呼吸一直壓抑著,生怕一個大喘氣便會打擾到他。
似是嗅到煎餅的香氣,莫錦天若有所動,輕微抬了下眼,便隱隱瞧見正被人捧著的餐盤。
涼歌站在暗黑處,他無從分辨,反而他的表情被涼歌看得清清楚楚。
「啪!」燈鈕被他伸手拍開,剛還一片黑寂的書房,驟然間,四下透亮。
看清書桌邊站立的人兒時,莫錦天眼裡充滿驚惑,而那掩蓋不住的驚喜,讓他暫時放下了不快,驚問她:「怎麼是你?」
涼歌沒想到他還願意與自己說話,膽怯間,又滿心激動,忙說:「聽李嫂說你最喜歡吃煎餅,所以我做了一點……」
她滿面羞澀,言語急促,說完便把色澤鮮亮,香氣四溢的煎餅放在桌上,而後便是一陣手足無措的慌亂。
莫錦天眼眸裡的光芒瞬間黯滅,就像無比漂亮的星火,只璀璨一瞬,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沉下臉,毫不領情的拒絕:「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候了,吃這些,只會讓我不消化。」
他冷鋒般犀利的眼神牢刻在她玉潔冰肌般的容顏上,不知是白熾燈灑下的螢光,還是以前沒有察覺,其實她很養眼,儘管素顏示人,也極其耐看,溫柔的眼眸透出的關切,還有安靜時的隱忍……
莫錦天的目光竟由犀利冷冰慢慢柔和溫暖,而且,竟忘了撤離。
「我沒有加多少麵粉,不會難以消化的……」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埋下頭,極力解釋。
明知道他發起脾氣來很可怕,可她還是固執勸他吃下,仿似極力推銷自己手頭的食物,其實,她只想讓他嘗到自己的心意,使得他心裡的氣消一些,可那些歉疚的話在心底醞釀了無數遍,但站在他的面前,永遠像少了份勇氣,難以開口。
他移開視線,目光漸涼,「端走吧,我不餓。」
他生硬拒絕,但真實的感受告訴他,他現在很餓,這兩天都沒有好好吃飯,面對自己最喜歡的食物,他竟口是心非了。
明明是一心念她,正當她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他又擺出一副冷傲模樣。
涼歌抿了抿唇,雙手互相交疊,心慌意亂間,還是鼓起勇氣,說到:「對不起,我的確不應該瞞著你吃下那些藥,我只是不想給你添麻煩……」
「出去!」他冷聲打斷,面無表情地盯著電腦屏幕。
涼歌一臉錯愕,怔了怔神,才清醒過來,啞啞一聲:「好……」
她的聲音裡多少有些無奈,她已經試圖去解釋,去表達她的愧疚,可他根本沒有心情聽下去。
挫敗感在內心膨脹,她鼻尖泛酸,眼圈快要掉出淚來。
身邊沒有了動靜,莫錦天才挪移視線,下意識看向門口,她正手握門把要離開。
「如果你費力討好我,是為了求我多送一些禮金給你的好姐妹,大可不必!」他不知道是哪裡來得怒氣,竟有些蠻不講理起來。
涼歌的身子顫了顫,那句話如同一把利劍,在她不經意間,從後背穿刺而過,直抵心臟。
眼眶的淚水滑落,她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回了他一句:「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不能侮辱菲兒!」
她聲音裡有一絲哭腔,委屈又沉痛。
「砰!」一道關門聲宣示了她的憤怒,激得莫錦天心腔一顫。
他無不惱神的將自己倚靠在皮椅上,目光掃到依舊泛著香味的食物,心煩氣惱間,一把揮在地上。
翌日。凌晨五點半。
因為擔心莫錦天不會送她,所以涼歌早早起了床,把莫錦天買給她的衣服換上,合宜的尺碼,加上是自己喜歡的款式,她的心情異常好,儼然忘記昨晚莫錦天對她說過的犀利言語。
想到是金菲兒的婚禮,她不能草草了事,鮮少化妝的她化了個淡妝,且不說漂亮與否,比平時精神多了,加上這幾天老是哭,整個人憔悴不少。
長至腰際的黑髮,她鮮少披散,為了配合這一身淑女裝扮,她便放了下來,用梳子梳理順滑整齊,一切準備妥當後,她看了看漸漸亮起的天際,在抽屜裡找了把手電,順便回憶了下從錦園到市區的路程。
既然莫錦天願意幫她準備禮服,那就證明他不會反對自己去參加金菲兒的婚禮,所以這樣偷偷出去,不算是忤逆他吧。
涼歌沒想到,她已經畏懼他到了這個地步。
沒有搭乘的車輛,她只好選擇步行去,如果打電話給方浩,等於是打給莫錦天,若是引得他一個不高興,她連參加婚禮的機會都沒有了,林俊今天是主角,她哪能打電話要他來接。
思來想去,沒有更好的辦法,她只好選擇這個笨拙的辦法了。
想到昨晚莫錦天說到的禮金,涼歌又轉身到梳妝台,拉開抽屜,看著上次莫錦天給她買衣服的錢,一陣猶豫過後,她別無選擇的拿在手上。
被莫錦天收掉了電話,她聯繫不上金菲兒,更不知道婚禮地點,她打算到了市裡再打公話問金菲兒,好在她的號碼她記得爛熟。
把繚亂的心情梳理一番後,涼歌打開門,怕驚動到李嫂或者莫錦天,她走得異常輕微,連呼吸都極力省卻。
藉著走廊的燈光,涼歌下了樓,繞過客廳,轉過偌大的大廳,到了大門口,她才如釋負重的緩了一口氣,輸完密碼,大門打開,她才開啟手電筒的光芒,迫不及待地沿著馬路跑起來。
迎面而來的冷空氣如雨絲拍打在涼歌臉上,如霧般的寒意籠罩在涼歌身上,但她腳步未停歇半秒,電筒的光芒因為跑動的關係而顫動,在漫漫黑夜裡,如燈影舞動。
大概跑了十分鐘,涼歌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放滿了腳步,大口的喘氣,一雙眼睛因為疲憊的緣故而瞪大,卻沒有固定停落的位置,虛無縹緲著。
額頭的汗液簌簌落下,她用手拍了拍額頭,才意識到剛剛還精心裝扮了番,她拍了拍胸口,改為了快走,暗暗給自己打氣,說,慕涼歌,你就是太缺乏鍛煉了,才跑這一會兒就累成這樣,不要怕累,這是你最好的姐妹的婚禮,無論如何你都要到場!
這樣一來,剛才的疲憊感渾然不在,她面帶微笑,循著手電的光芒直直向前。
錦園。
七點整。莫錦天被一陣鬧鐘吵醒,他從床上坐起,看了看窗外透著一派肅冷之氣的天際,甩了甩頭,想到要和涼歌出席婚禮,他躍身而起,穿戴整齊,便離開客房走向主臥。
「錦少爺,不好了……」莫錦天剛走到門口,李嫂便從臥室出來,滿臉焦急。
莫錦天視線往裡探了探,問道:「怎麼了?」
「少夫人不見了!」李嫂直接慌張的吼道。
莫錦天皺了皺眉,似是不信,朝房間裡走去,看了看空空的床,還有空蕩蕩的臥室,連衣櫥都沒放過,終沒有搜尋到涼歌的影子。
他臉上的冷氣愈來愈重,很是生氣的問:「看看房間裡少了些什麼!」
他簡直不敢相信她會半夜離開!
「少夫人平時穿的衣服還在,只是……只是錦少爺您昨天買給她的禮服不見了,還有我放在抽屜裡的手電筒……」李嫂顫巍巍的回到,又想起昨晚涼歌說的話,「錦少爺,您昨晚是不是說了什麼惹少夫人傷心的話,她從書房出來,哭得好傷心,我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
莫錦天的心猛地一抽,攥著撕裂的疼,不禁回想起昨晚說的那些氣話,突然覺得自己十分混蛋。
如果他猜得沒錯,她應該是趕去參加金菲兒的婚禮了。
他箭步走出房間,一路奔跑下樓,啟動車子便沿路疾馳。
天色漸亮,涼歌關掉手電,汗水粘連髮絲,為了不弄髒衣服,她只好任由它們沾染在臉上,雖然腳下泛酸,但她根本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慕楚克從小的教導,讓她在堅持做一件事上有了頑強的毅力,她想除了與莫錦天之間的感情懦弱外,她幾乎沒有輕易妥協過。
莫錦天開著車,一直左右巡視,直到拐過一個彎後,看到前方熟悉的背影,他的心一緊,加快車速,朝前方駛去。
那失而復得的激動與喜悅,讓莫錦天感覺像是找回無價之寶般,將車停在她身邊,下車,不顧她震驚的表情,他一把強勢攬過她,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這個蠢女人,簡直要把他折磨死了。
涼歌只不過因為想起他而走了下神,此刻竟被他緊擁在懷裡。
「慕涼歌,我該拿你怎麼辦……」他吻著她的發,吃痛的說。
聽到他略帶無措的言語,涼歌的心深深一顫,有些難以相信。
他鬆開她,用手拂去她額頭灑滿的汗液,滿是心疼的說:「你怎麼這麼傻?」
他語氣溫和,與昨晚的暴躁完全兩個樣。
涼歌握住他的手,聲音細小道:「我沒有逃跑,我只是……唔!」
她原本想要解釋,卻被莫錦天壓下來的唇堵上。
一開始還薄涼的唇很快便有了溫度,涼歌從錯愕裡到了回應,彼此之間用熱情表達了內心壓抑的愛意,在四下萬籟俱寂中,**繾綣纏綿。
一陣冗長的甜蜜的唇齒相依後,莫錦天才戀戀不捨放開她,眼帶迷離的說,「如果早知道一個吻就可以化解彼此之間所有的矛盾,那麼我願意一直不鬆開。」
他的情話在這個略顯清冷的早晨如同一縷炙熱的光芒灑在涼歌身上,灼熱了她俏麗的臉龐,彼時也灼熱了她整個身體,包括那顆忐忑不定的心,此時如浪捲般洶湧,那是幸福的起舞,開心的難以言喻。
「答應我,以後不要選擇這樣的方式對待自己。」莫錦天拿過她手中的手電,在她冰涼的手背上落下一個吻,滿是自責的說:「都怪我,昨晚不該說那些話。」
他的心疼是真的,在乎是真的,歉疚是真的,她好像對他很重要。
在得知她不見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腦海裡在想些什麼,惶恐猶似蟲蟻咬身,讓他身體裡的每個角落都在經受被啃咬的苦痛,在尋覓的那一刻,他才發現不看到她,他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樣。
「不怪你,是我的錯……」
「涼歌,我現在只想知道,你心裡有我嗎?」他打斷她的話,一雙漆黑的眼眸飽含深情認真的詢問。
面對他滿含期待而流露出的滾燙,涼歌羞怯的埋頭,輕輕的點了點頭,唇邊的笑意隨之深濃。
莫錦天面露微笑,「回答我?」儘管已經知道了答案,他還是一個勁兒追要她親口給出的答案。
他的聲音輕柔得像抓撓,不僅沒能治癒涼歌心底的癢意,反而奇癢無比,而那種癢,是暖心的,肉麻的。
她緊靠著他的胸膛,清晰的感受著他心腔的跳躍,還有那滾燙的溫度,那些熟悉的感覺,猶似久違已久,她竟沒了羞怯,主動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腰際,與他互相緊緊貼合,臉靠在他炙熱的胸膛,傾吐般的道:「你知道嗎?我也不想吃避孕藥,但因為我的自卑,一度相信我們之間會有未來,所以那份自卑感才會加重,我不想等你要結束的那天,因為各種原因讓你為難……」
「你吃避孕藥,是因為不相信我對你的愛?」他手頭一用力,將她摟得更緊,害怕她突然從懷中抽離,又好似懲罰她那種不自信的想法。
「如果我心裡沒有你,我就不會胡思亂想,才不會因為想要呆在你身邊而卑微的存在。」她望著他,眼裡融滿星星點點般的耀眼,全是出於心底那抹激動的情意。
莫錦天垂下眼簾,看著懷中嬌小的人兒,她那些言語,無不牽連著他身體裡的每個感官。
她不做解釋是因為那份愛太卑微,卑微到她能言說的理由都那麼沒有力度。
他是真的誤會她了。
「慕涼歌,你這個蠢女人,你有沒有想過一個愛你的男人知道你不想有他的孩子,會讓他多麼難過!」儘管心懷愧疚,莫錦天還是忍不住發洩這幾天憋悶的情緒。
涼歌怔愣,咬住唇,一時無言。
見她一臉柔弱且無辜的模樣,莫錦天又不禁好脾氣說到:「好啦,既然誤會解除,你也那麼愛我,這件事咱倆既往不咎,不過懲罰難免。」
「不是說了既往不咎嗎?」聽到要受懲罰,涼歌蹙了蹙眉,心生害怕。
莫錦天皮笑肉不笑的說,「不懲罰你,你哪會長記性。」
「好吧。」她無奈答應,眉心擰得很緊。
「就懲罰你多給我生幾個小孩,如何?」他湊到她耳邊,輕聲說完,而後輕咬了下她耳朵。
涼歌的臉立馬紅至耳根,又不知道用什麼言語接應他惹人羞惱的提議,索性羞澀的摀住臉。
莫錦天唇角得意更甚,又摟緊她,「你不用卑微,你可以在我面前肆無忌憚,這是我莫錦天的女人專屬的權力。」
他的話,像幸運的彩蛋灑下的金色飄帶,把涼歌圍了個滿,這樣的話,如同金科玉律,讓她心安。
「只是不要再一聲不響的離開,如果看不到你,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隨後,他又在耳邊緊張的提醒她。
涼歌埋在他懷裡,乖順的點了點頭,眼裡湧動著熱淚。
「先上車吧,全身冷得跟冰塊似的。」莫錦天捧著她的臉,灑下一吻,眼帶心疼的說。
他說的一點都不誇張,儘管有他的體溫溫暖著,可是天還沒亮就在接受寒夜裡的冷氣,所以全身已經凍得沒有感覺了,不過唯一確定的是,她整顆心灼熱無比,因為有他的愛溫暖著。
這樣一想,臉蛋又心虛的滾燙起來。
「還冷嗎?」儘管車子裡開著暖氣,莫錦天還是不放心的問。
涼歌搖頭,恬靜一笑:「不冷了。」
如果她可以毫不避諱的說出心裡的真切感受,她多想如他所說,在他面前肆無忌憚,說出那句完整的話:有你在,永遠都不覺得冷。
只是在面對那張完美無缺的帥氣面孔時,她便不禁害羞起來。
她臉上的妝容已經被汗液融化,儘管如此,依舊掩蓋不住她本身的清秀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