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47 文 / 邢嘉儀
「不用回答了。」她片刻的沉默,讓一向傲慢的莫錦天突然沒了自信,怕聽到失望的答案,所以他自主截斷問出的問題。
涼歌訝然,晶瑩的眸子望向他略顯憔悴且不失英俊的面龐,她雙唇張合不定,想要回答,又覺得難以開口。
當那天問題一出來,涼歌便心慌意亂,心底一遍遍問自己到底有沒有他,如果沒有,她就不會那麼著急了……
她面部緋紅,猶似少女春心萌動的嬌羞情懷。
「我很擔心你。」聽似答非所問,卻讓涼歌用盡了全身力氣。
話到嘴邊時,她感覺自己整個身體的力量都積蓄到了嘴上,而話落,整顆心又似被重物壓制,緊張得難以暢快呼吸。
她深長的睫毛因為緊張而不停的撲扇,小臉兒更是羞得通紅。
慕涼歌,你這是在表白麼,還是找話搪塞呀?她一顆心怦怦跳著,腦袋垂下去,雙手放在膝上,無措的交織著。
她細微的聲音,還有面色下的嬌羞,讓莫錦天唇角不禁淌出一抹愉悅來。
「這麼說來,你心裡是有我咯?」他一腔古怪,煞有一番意味的注視著她,剛還黯淡的眸,此時明亮若夜晚閃耀的星,熠熠生輝間,也照亮了他內心原本幽暗的角落。
她抬眸凝視他,與他如浩瀚天際中最亮的星眸纏繞在一起,或許被那份光亮感染,她心上的緊張稍稍平緩,餘下的是豁然的開朗。
她眉眼帶笑,燦爛之下的酒窩看得令人迷醉,沁著笑的唇邊,像嬌艷欲滴的玫瑰,讓人忍不住想要咬酌一口。
她不語,默認點頭,那片靜默,是莫錦天這段日子裡看到最唯美的畫面。
她竟然這般好看。即便著裝樸素,可她身上的清氣質,更加突出了她的與眾不同。
他伸出手,將她細軟的纖手握住,像珍貴的寶貝一樣,張弛有度的在掌心中摩擦。
這樣的舉動,涼歌的心倏然而緊,驚詫的目光再次望向他,只剎那,她便掉進他深入漩渦的情深裡。
病房裡沉寂一片,加上夜的寧靜,目光的曖-昧,涼歌越發覺得緊張,那份想要細看又不敢多看一眼的矛盾心情,讓她的目光迴避又回視,來來去去,好不自然。
「今晚留在這裡陪我。」久久的注視後,莫錦天啟開薄唇,極其溫和的說了一句。
語氣雖不霸道,卻讓涼歌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現在他是病號,當然得聽他的,可那難得的溫柔語氣,好似寒冬夜裡,無緣無故刮起的和風,讓她受寵若驚之後,又不免怪異。
她瞥了眼旁邊的沙發,才坦然接受的點頭,一雙眼眸緊張的旋動不停。
得到她的允可,他才放心的笑笑,極有感觸的說了句:「生平第一次,有個女人陪護在我的床前。」
他說話的時候表情是帶笑的,可那聲音裡卻極其失落。
涼歌詫異,忍不住生出一絲心疼來,但不想加劇悲傷的氛圍,趁機打趣一句,「你不是常說身邊不缺女人嗎?」
她只是原照他的話說,但話一出口便覺得變味了,她當即用手摀住嘴,臉蛋騰起的燥熱還是掩蓋不住她心底的那份羞澀。
莫錦天雙眉一挑,淺笑一聲,趣弄道:「我身邊的確不缺女人,但少了一個長期呆在我身邊的女人。」
他只不過想逗弄她一下,卻說出綿綿款款的情話來,莫錦天想,也許無意之中的表達才是真情的流露吧,看著眼前一臉羞澀的女人,他心底竟生起湍湍的愛意來。
他攜帶心頭的那份急切,手端稍稍用力,將她拉入自己的身前。
「啊!」一個突然的猛力,讓涼歌離開座位,別無思考的倒在了莫錦天的胸膛上,那滾灼的溫度在她的臉部猶如烈日炙烤般,讓她的心跳完全失去了掌控。
「你……你幹嘛?」涼歌語氣不確定,力圖抻出頭來,卻被大手錮得死緊。
她微喘著氣,呼出的熱氣在他鬆解兩顆紐扣後的敞**膛上氤氳。
這種無意的挑逗,讓莫錦天心頭騰起了一股**,他拔掉手頭的妨礙物,一用力,便輕輕鬆鬆將涼歌反轉而過,順利的躺在了他的身側。
涼歌被莫錦天的舉動嚇得驚魂未定,她抬頭,見懸掛的點滴瓶搖搖晃晃,下意識去看他的手,見針頭已經從莫錦天手頭拔除,當即湧出的血液,嚇得她面色蒼白,連忙奪過他的手,又是驚恐又是責備的說:「你幹嘛要拔掉它!」
她伸手按住流血的手背,彎身便伸手去拿床頭茶几上的棉簽。
涼歌絲毫沒注意此時的舉動看起來已是親密無間,她像個沒事人一樣拿過棉簽,再按在他流血的細密針孔上。
她彎身從他身上越過時,心竟猛地一顫,他流連的目光在她清秀的側臉上緊緊跟隨,她的每個舉動,都像是溫柔的觸摸,讓莫錦天的心房生出陣陣悸動來。
她溫柔的責備,被擔心包裹的眉目,那一抹急切,他看在眼裡,也明白她心裡對他的在乎。
「這點血算什麼。」他不以為意,語氣酷酷的,眉梢卻是帶著笑而說。
涼歌沒去看他,視線一直停留在他的手背上,待到不流血了,她才取開棉簽,用指腹輕輕的撫摸。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不知怎的,涼歌對他的手都有種心動的感覺。
她輕柔的觸碰,就像是心尖微微的挑逗,莫錦天的呼吸一窒,看著她,眼裡湧動著複雜的思潮,她那近似愛撫的舉動,還有如欣賞般的細細把看,已經讓他快要亂了理智。
他斂著呼吸,低著嗓音,問:「我的手很好看?」
他微瞇著眼,唇邊漾出一抹歡喜。
涼歌一怔,反應過來,猶如扔掉燙手的山芋般,將莫錦天的手甩開,臉像是刷了彩一般,繽紛一臉的羞赧。
見她這麼大反應,莫錦天哭笑不得,早知道如此,他該保持沉默的好,因為那種輕柔的觸摸,真的好舒服。
他突然生出一個想法,蹙起眉,握住被涼歌甩開的手,略顯難受的說:「手背好痛啊。」
這是莫錦天有史以來說過最嬌柔做作的話吧。
這個女人竟然有如此魅力,讓他一次又一次的打破常態。
涼歌聽見,羞澀的臉龐迅疾被擔憂取代,她拿起他的手,緊張的問:「很疼嗎?」
見她深蹙的眉心,莫錦天有些不忍心,但想要得到她的關心,還是裝模作樣的點點頭,嘴邊還伴著微微哼嚀。
想到剛剛氣急敗壞扔掉他的手也沒有把控好力度,涼歌滿臉自責,將他的手放在與嘴相近的位置,輕輕的吹著氣,以圖他的疼痛能得到減緩。
她的舉動讓莫錦天再次愣神,凝視著她的眼眸越發癡迷。
那溫柔的舉動,關切的表情,還有清秀面龐流落出的嬌美,讓他心中騰起陣陣漣漪。
「還疼嗎?」柔若清風般的吹拂之後,涼歌輕聲問道。
莫錦天雙眼闔閉,一臉享受的恣意。
他睜開眼,她清麗的面龐,還有那善良天真的眼神與他相交,一切簡單又輕鬆。
或許就是她這份單純才讓他心生好感,即便他時不時的捉弄,面對那雙真肯的眼神時,他便充滿不忍心,一改常態。
「好像還有點。」莫錦天搖搖頭,口是心非的說。
涼歌看著莫錦天手背上青紫的針孔,滿是內疚的說:「對不起,要不是我那麼用力……」
她說不下去,準備下床。
莫錦天見狀,立刻拉住她的手臂,緊張道:「你要去哪?」
涼歌回頭看了他一眼,微微翹著嘴,委屈巴巴的說:「我去叫醫生來給你看看。」
她臉上的恐慌,讓莫錦天心生憐愛,他搖搖頭,把手放在她的唇邊,深情看著她:「你能治好它。」
她那真摯的表情,已經足以融化他心口的任何傷疤了,包括那一段他還放不下的感情。
這一刻,他竟沒有在過往和眼前的人之間徘徊,或許白楓說得對,他又何必緊抓著那份傷痛念念不忘。
涼歌一臉迷惑,看了看手,又看了看莫錦天,還是沒有意會出那深奧言語裡的真意。
莫錦天呼吸都好似帶了笑,輕輕柔柔的,英俊的臉龐好似終於有了放晴時刻,看得涼歌既詫異又癡醉。
趁她走神間,莫錦天主動把手背放在了她的唇邊,輾轉。
涼歌回神,這才明白他的意思,臉上的溫度一直沒有降過,這會兒又燙的無以復加。
她羞澀的偷瞄他,嘴唇竟不自覺的張開,像覓得甘甜般的吮吸起來。
莫錦天似乎沒想到她會有回應,繚亂的內心騰起一簇火,越燒越旺。
他情動,按耐不住心頭的那份急切,一把攬過她,電閃雷鳴般,銜過她的唇,如風雨灌溉般的狂妄在她的唇齒間。
還來不及涼歌的半點反應,她的雙唇便被莫錦天冰薄的唇佔領,而後是一陣綿長的世紀之吻。
一開始涼歌還心生牴觸,對於他霸道的舉動她早已習慣性的抗拒,可那個好似帶著甘甜又有電流的吻,竟讓她神思恍惚,跟著陷落,跟著回應,跟著享受起來。
莫錦天從未想過一個吻會進行這麼長的時間,要不是顧念眼前的人兒呼吸不暢,他舌根發麻也不見得會鬆開她。
一場甜蜜的深吻後,兩人均累得氣喘吁吁,涼歌尷尬的把臉別在一邊,不敢去看挑起這一切的男人,生怕會再一次淪陷在他深情的眼眸裡。
莫錦天眼裡的波紋仍在,見涼歌避忌他,他伸手扳過她,讓她的臉面對自己,「看著我。」
他嗓音醇厚,不帶丁點冷漠氣息,有的全是愛意噴發的柔情。
他似乎有種強大魔力,不管溫柔霸道的話語,都能讓涼歌當作聖旨般的聽命行事。
她神經緊繃,種滿驚怕的眸子望著他,接著視線情不自禁地停留在他削薄絕美的唇上。
「涼歌,這個吻沒有冒犯的意思。」他一字一頓,說的有些吃力,又因為眼神的堅定而無比認真,使得涼歌一雙眼睛不敢偏離片刻,聚集的區域只能在他的身上。
她見他喉結出微顫,接著說了句讓涼歌心神俱顫的話來,他說:「是因為愛,出於內心那份難掩的悸動,涼歌,我已經愛上你了。」
面對他的深深目光,還有那些聲情並茂的動人話語,涼歌的心猶似被海水擊打的海岸,一時間遼闊,一時間又憋悶的說不出話來,她表情呆然,愣愣的注視著他。
她承認情話動人,可動人的背後像繁華的風景,總會迷亂了她的眼球,繼而霍亂她的心。
當年韓少偉像是橫空出世的義士,助她逃脫孫玉梅時不時的欺負,最初說的情話似蜜糖般融化了她的心,就此而深信不疑。
現在,這個與她只不過做戲的男人竟然說愛上她了。
她不是沒有感覺,而是心動之後又忍不住添有餘悸。
「不是說好不能假戲真做嗎?」她垂下頭,聲音微小,卻在安靜的病房裡清晰洪亮。
她內心被過往的傷痛掣肘著,又滿心惦念眼前人的情深厚意,她想拒絕,又不捨得拒絕,所以才會問出模擬兩可的問題來。
莫錦天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了下,繼而說到:「現在起,我更願意相信日久生情。」
他字句真摯,沒有半點虛假的成分,所以涼歌的心猛然抽緊,被矛盾的思緒壓得快喘不過氣來。
她把手從他的長相掙脫,好生失落的說:「都說酒後吐真言,上一次你含糊不清的喊著她的名字,我想,你只是一時感動,或者,因為寂寞……才會說出這些不理智的話來吧。」
因為心裡的不確定,亦或不自信,涼歌竟說出吃味的話來,讓莫錦天臉色漸冷。
「你說的沒錯,最初我的確抱著和你逢場作戲的想法,心裡面也記掛著別人,可後來,我發現面對你時,我的任何情緒都是真實的,不僅僅是出於感動,還有你的純真善良,都讓我心動。」這大抵是莫錦天費唇舌最多的一次,而且還是肉麻兮兮的話。
這哪像冰山能說出的話,涼歌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如此完美的輪廓,還有優渥的條件,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不行,幹嘛喜歡相貌平平,學歷淺薄的她。
好似看出她的想法,莫錦天握住她的手,認真道:「我只尊重我的心,其餘的外在條件我都不在乎,再說,素面朝天的你都讓我心動,還有什麼驚慌的?」
他難道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嗎?竟然把她不自信的心理都剖析出來了。
「看來你是被燒壞了腦子,淨胡說八道。」涼歌尷尬,嘟噥一句,想要抽回手,卻被莫錦天死死攥緊,她蹙了蹙眉,見他唇角邪邪的笑,不禁敗下陣來。
幸福似乎降臨的太快,涼歌整個人輕飄飄的,說什麼反對的話好像都不應景,她也索性變得沉默,任憑那雙滾燙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挪移。
久久的注視後,莫錦天才收回視線,無不開心滿足的說:「這麼說來你是默認了,那以後就光明正大的做莫太太吧。」
他像是一言既出的君王,決定了的事根本不給人反對的機會。
涼歌一緊張手就寒涼,背脊已生出汗來,可她臉上依舊是靜默,根本瞧不出半點異樣來。
「光明正大?」涼歌心虛,疑惑出聲。
「你是我莫錦天的老婆,不是莫太太,還能是什麼?」莫錦天始終握著她的手,見怪不怪的說。
他手心的溫度感染著她冷涼的手,而那些話聽起來倒是心生甘甜,只是想到蘇華娟,她整個人又免不了惆悵起來。
雖說對這個男人她早已意志淪陷,對於他那些近乎告白之類的話,她腦海裡已經忍不住編製些精彩紛呈的浪漫景象來,但想到蘇華娟對她的反感程度,那份幸福感又強迫性的被冰凍起來。
「就現在這樣,挺好的……」她像是看著餐盤裡無法拒絕的美食,想要品嚐一口,又怕身受劇毒似,搖擺不定間,只好維持現狀。
或許是她薄涼的語氣惹得他有些不悅,他微蹙了下眉頭,半晌才說,「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不過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
涼歌沒想到她沒有明說的原因,他都心知肚明,不得不感動他那份瞭解。
既然冷漠倨傲的他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那她何不讓一步,她望著他,「幸福是兩個人的,並不需要大張旗鼓的宣揚什麼,只要彼此懂得就夠了。」
是自卑也好,是喜好安靜也罷,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相處狀態,並不需要向誰表明自己是莫太太的身份。
聽她這麼說,莫錦天晦澀的眸子終於有了一絲清亮,他看著她,難掩喜悅,「你果然獨特,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激動之餘,莫錦天托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極盡疼惜的親吻起來。
這一次涼歌沒有推拒,臉上更沒用尷尬的成分,反而幸福感洋溢,唇邊的笑意若波痕一圈兒一圈兒的散開。
莫錦天一把將涼歌攬入懷中,將她的頭埋在自己的下巴間,毫不隱晦內心的滿足感,「原來幸福一直在我身邊,只是我沒有好好珍惜罷了。」
想到以前對涼歌的冷漠和霸道,他竟忍不住自責起來。
涼歌埋在他的胸口處,扯起一抹笑,諷刺一句:「你終於良心發現啦。」
她只不過想奚落他的不可理喻罷了,卻好像在說他反應遲鈍,到現在才喜愛上她。
好在莫錦天沒有趁機取笑她,只是悔悟深深的說:「好在一切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