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038 文 / 邢嘉儀
「一早我就去莫宅，把事情的經過說清楚了。」一道冰冷的聲音傳過來，那麼近的距離，像是從幽暗的地道裡傳出，悠長嗜冷。
他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抬眼看去，他的輪廓都散發著一股冷漠，儘管那輪廓如精心雕刻過的弧線，完美的惹人沉醉。
涼歌呆了回神，又問：「你到底為什麼和我結婚？」
其實她只是想不通，可是聽起來卻是另一番意味。
莫錦天忍不住一陣輕哼，好看的臉頰流露出難得的明媚，但只那麼一剎，而後便是一貫的冷沉，「你放心，反正不是出於愛。」
他雙手放在口袋，頎長的身形在亮光處特別打眼。
聽到他的回答，涼歌嘴角禁不住扯出一抹苦澀。
這樣的回答和沒說沒兩樣吧。她當然知道他根本不愛她。
「怎麼，不開心？」身後的人半天沒動靜，莫錦天轉過身，似笑非笑問。
涼歌昂起臉，笑笑：「你最好這樣，倘若我下次離開，有些人發了瘋似的找我，出了什麼事，我可擔待不起！」
莫錦天眸色深黑，臉色微微不滿，他是聰明人，哪聽不出她話外之味。
他昨晚的確心急如焚，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會那麼緊張她，可她那副自以為是的表情，瞬間讓他溫柔不起來。
「知道這是什麼嗎？」莫錦天忽然伸出好看的手掌，對涼歌問道。
涼歌瞅了一眼，沒好氣的回答：「手掌呀！」以為她是弱智呀，她不滿的翻了個白眼。
莫錦天搖頭，冷呵呵道：「這是手掌沒錯，但能掌握你的命運。」
他句句平穩，卻說得異常過分。
涼歌不服氣，鼓著腮抗議：「你以為你是如來佛啊！」
莫錦天冰笑一聲，霸氣不減：「至少你慕涼歌短時間內是難逃我這小小寸地。」
他說完，好看的掌心在斜暉下上下翻轉，似觀玩，又似威脅。
涼歌遂明白，他所謂掌握的命運，不就是慕楚克的命脈，還有孫玉梅的賭債。
她眼底湧起條條波痕，心中即便有萬千不願不滿，她也只好認輸。
「你雖然老是走神，可頭腦不笨，稍稍動腦，我這些意思你便能明白。」莫錦天似乎俯覽夠了，一邊冷聲說著，一邊落座在精緻的沙發上。
涼歌沉思，一雙明動的眸子在莫錦天身上打旋，心想，解除婚姻關係看來是沒希望了，但她不能就這麼輕易答應，挖空心思想要作難他一番。
辦公室因兩人的突然沉默而一片死寂，莫錦天因為一宿沒睡好，這會兒開始昏昏欲睡。
涼歌突然想到答應林俊的事情，內心糾結了好一會，才朝沙發一方走過去，正面朝向閉目養神的莫錦天，正欲開口的衝動被他迷人的睡顏迷住。
這個男人安靜的時候簡直帥得難以用言語來表達。
涼歌兩眼發直，終於認同那句外形好的人會有很多優勢，這個男人，這一刻給她的感覺便是，像一道獨特的風景，令人迷戀得抽不開視線，同時也忘記了他那些不可一世的表現。
不知是心軟還是怎地，涼歌轉身看了眼灑進來的金色光芒，走到窗前，拉過布簾，再看了眼此時不再被那刺光影響睡眠的莫錦天，準備拿起食盒離開時，看到沙發邊上疊放的床單，她又停下來，拿過床單，輕手輕腳的給他蓋上。
見他睡得安適，涼歌默默鬆口氣，正準備起身離開，孰料，一個突猛的拉扯，將她整個人徹底跌入了沙發裡，落入了略微堅硬的懷抱。
估計是被嚇住了，涼歌半天才愣過神來，一雙驚恐的眼眸瞪得出奇圓溜，可愛的萌勁兒，猶似洋娃娃般讓莫錦天忍不住在她臉頰落了一吻。
雖然只是短暫的觸碰，卻讓涼歌再一次呆愣，被吻的地方像是打了一劑麻醉似的，瞬間失去了知覺。
「沒想到你這麼關心我？」估計是涼歌側躺在他身上，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喘著氣，熱浪似的氣流在涼歌的臉上飄蕩，使得她一陣羞赧。
片刻的呆滯後，涼歌試圖從他懷裡掙脫，卻被他扣得更緊，他低沉的嗓音傳來：「別動。」
聲音輕微中帶著一股強制。
涼歌不聽，繼續掙脫，可肩頭的力度更大，她眉心擰在一起，眼裡騰出怒濤。
莫錦天視而不見，不依她，騰出一隻腳將動彈的她制住，另一隻手把她的腦袋硬生按在他寬厚的胸膛上。
涼歌只覺得有那麼一瞬，自己的前額好似撞到了一堵牆上，發痛間，頭暈暈，眼簾一片黑茫。
即使隔著一層薄薄的襯衫，涼歌仍舊能清晰感覺到那胸腔裡亂了節奏的心跳，還有那滾燙的溫度。
她頭頂頂著他尖尖的下頜，他喉嚨的鬆動，她也明顯感覺出，加上被他控制的動作，已經不能用曖-昧不明來形容了。
一股危險的氣息在她心頭環繞，她大氣不敢出，動彈的身體不敢在反抗半分，生怕激怒這個喜怒不定的冷傲男人。
不安分的人兒徹底被自己降服，莫錦天才微鬆有些酸麻的手臂，但沒有徹底放手。
涼歌敏感的察覺到背部鬆緩的餘地，不舒服的蹭動了下，卻被莫錦天再一次死死扣住，她又如狗吃屎般趴倒在那堵堅硬的肉牆上。
「你要是繼續動下去，我不能確定自己會做出什麼舉動來。」他聲音醇厚，臉龐在有些黯淡的室內有些飄忽不定起來。
此時的涼歌像個匍匐的士兵，害怕受傷，又禁不住好奇試圖去打量莫錦天的表情。
聽了她的話，她背脊發涼，心底罵咧，難怪第一次見面就趁人之危，這會兒又想飢不擇食！
罵完後，涼歌沒覺有多解氣，反而鬱悶起來。
什麼時候，竟成了他手中的傀儡，這樣等會兒還如何理直氣壯的向他提要求。
這樣想來，她開始想對策，試圖逃脫這危險的姿勢。
「你要是再不撒手，我快要嘔吐了……」涼歌串聯他的話，說完便做了個欲嘔吐的動作。
估計是她學得太過逼真，還自配了音效，所以讓本就有潔癖的莫錦天立馬撒手，一臉嫌惡間，劍眉皺的極深。
涼歌成功逃脫，雖然是被踢球一般撩開，不過目的達成，她無不慶喜。
看著她臉上得意的笑，莫錦天後知後覺，不過剛剛那一剎那的奇怪感覺消失，他鎮定心神，冷瞥了她一眼，「你還真以為我這麼沒品味，對你這種乾癟的女人下得去口？」
緊接而來的鄙夷聲猶似一枚炮彈，炸得涼歌理智全飛，她不滿還口：「你以為每個女人都願意被你臨幸？」
她說完，氣鼓鼓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抓住窗簾，生氣的掀開，和煦的陽光迅疾灑進來，照亮了灰暗的房間，還有莫錦天帥氣的臉龐。
莫錦天不和她辯駁，唇角一揚，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一場吵架風暴後，會議室再次歸於平靜，涼歌站在窗邊，躊躇該如何開口。
莫錦天抬頭掃了眼時間，又盯了盯傻站在窗邊的慕涼歌，冷聲冷氣道：「我打算回錦園了。」
「啊？」涼歌呆傻回應，忙說：「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因為心底盤踞著林俊那件事，所以她一時語快，竟主動要求會錦園。
說完她開始後悔，想要解釋，卻被莫錦天攔住：「既然出來了，我們先去吃飯，吃完飯後，帶你去商場逛逛，給你自己挑幾件有品位的衣服！」
涼歌想要說的話卡在喉頭，聽到他說自己沒品位時，一雙大眼眸子氣鼓鼓的瞪著他。
莫錦天根本不受她威脅，反倒因為她這副生氣模樣而洋洋得意起來。
「喂！我就這樣跟你下去？」進了電梯，涼歌雙手抱在懷裡，心氣不順問道。
聽得出她言語裡的不高興，莫錦天悶悶的回了句：「難不成要我抱著你下去？」
他只想沒好氣還她一句，卻回的有些不正經。
他摸了摸英挺的鼻子，掩飾臉上的尷尬。
涼歌氣得無語，不想和他槓下去。
她只是礙於他的身份，擔心有人誤會罷了，結果被他理解成什麼了。
莫錦天豈會不明白她所想表達的，在快要下到底層時，突然說到：「你規規矩矩跟在我身後就是，別一雙眼睛到處看。」
涼歌立馬收住視線，規規矩矩的跟在那高大的身影後面。
「boss慢走。」前台的漂亮女孩朝莫錦天行了個禮後，又朝涼歌行了個禮。
涼歌朝她燦爛的笑笑，隨後便緊跟在莫錦天背後。
到了門口，一列制服男整齊一致的向莫錦天行禮，涼歌在後面無所適從的埋頭還禮，有些經受不住之間時，還不忘瞥瞥莫錦天，生怕令他產生不悅。
只見他雙目平視前方，腳下韻律平穩的向前走著，高貴的享受著恭敬的禮遇，舉手投足之間的優勁兒，無不讓人成仰視般的迷戀。
屏著呼吸的涼歌在出了豪華壯觀的公司後，釋放窩在心頭的緊張，隨後拔腿跟上去，跑得雖不能說沒有形象，卻讓看見這一幕的莫錦天不滿的蹙起了眉。
「哎哎哎……」他叫住她。
涼歌住腳，轉過頭來，眨巴了下眼，根本不懼怕他臉上的寒威，「幹嘛？」
現在已經過了檢閱區域，難不成還要裝出一副畏首畏尾的姿態來？
聽到她的語氣，更加不滿了，不過想在她好不容易才打消要離婚的念頭，他姑且忽略一回。
「上車！」他把那些責備的言語，幻化在不滿的語氣裡。
涼歌左右看了眼，發現別無選擇，只好慢悠悠朝車子走過去。
坐上車後，莫錦天警告她一句：「別以為給你點陽光，你就要燦爛。」
涼歌巧妙回他：「如果一株花接受陽光的照耀後，不燦爛開放，只有一種可能……」
真是被她氣夠了，莫錦天沒有繼續跟她鬼扯，啟動車子，輕車熟路的往老地點奔去。
對於他的沉默，涼歌頓時覺得自己神經搭錯，咬住下唇，暗罵怎麼在他面前一點兒氣都受不了，這可一點都不像她慕涼歌的性格。
雖不能說她性格溫和，但也講理吧，現在倒好，不光學會了和莫錦天耍嘴皮子，還學會耍無賴了！
車子停在一家裝修別緻的餐館前，莫錦天先從車子裡走出去，涼歌隨後打開車門，悶聲悶氣的跟著他。
身材高挑的迎賓見兩人走去，忙熱情招呼，「莫先生，裡面請！」
竟然認識莫錦天，看來是這裡的常客嘛！
「小姐請。」趁她走神間，莫錦天已經走進大廳，涼歌在迎賓的帶領下，方才跟上腳步。
「錦天，好久不見你過來，最近忙什麼呢？」剛進去，便聽見一陣爽朗的男聲傳來，伴隨著熱情的笑意。
涼歌抬頭，與之對視，只短短一剎，整個人便徹底僵住。
這不是她高中同學張默耀嗎？
「涼歌？」她驚奇之間，對面的男人一句認出了她，不過語氣裡還是免不了驚疑。
莫錦天冰冷的臉上立即挑出一抹疑惑。
侷促之間，涼歌愣愣點頭，雙頰紅作一團。
「果真是你！」以為認錯人的張默耀微微鬆口氣，開心到：「咱們八班的班花，剛還以為遇到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呢！」
聽到班花兩個字，涼歌頭驀地低下去，倘若有地洞，她非得鑽進去不可。
在那個小小的班級裡，長相的確出眾了點，但放在這偌大的冰城，她頂多算過得去。
好在莫錦天沒有揶揄她，只是淡淡的說了聲：「既然認識，那坐下聊吧。」
張默耀這才回過神，忙招呼受冷落的莫錦天，「錦天，還是坐老地方吧。」
莫錦天默默點了下頭，便深深看了眼涼歌。
面對那墨一般深黑的眼神，涼歌的心驚了一下，他是在示意什麼嗎？
她在心底細細揣摩，難道是要她注意說話，不要洩露了兩人的關係？
一頭霧水間，三人來到包廂，涼歌看了眼門庭上特吉利的三個八，不禁覺得莫錦天身上的商業氣息太重，吃個飯也要圖個吉利。
能容納十多人的大圓桌，涼歌可以隨便選個位置坐下，所以等莫錦天坐下後，她便挑了個離他最遠的位置，不過抬眼便能與他的臉相撞。
「把我珍藏的酒拿來。」張默耀招呼服務員間，涼歌偷偷瞟了眼莫錦天，發現此時的他也正看著自己，她若做賊被抓現行的小偷，忙尷尬埋頭，視線落在菜單上，後面尾隨的價格，幾乎迭爆她眼球。
天吶，一道菜就這麼貴，她頓頓吃肉吃上一兩個月都夠了……
心中的節約意識又在心間咆哮了，不過想到是莫錦天出錢，她臉上的迥異稍稍轉淡，百無聊賴的玩著手指。
「涼歌，點菜吧！」身旁的張默耀突然喊到。
涼歌驚訝看向遞給自己菜單的服務員，連忙賠笑：「給莫先生吧。」
她笑得甜膩，把臉上的掩埋得不容察覺。
好在莫錦天沒有推拒，指點江山般的在菜單上比點。
點完菜後，涼歌才如釋負重，端起茶杯欲壓壓驚。
「涼歌，你怎麼和錦天一道過來，少偉呢？」
「咳咳咳……」張默耀的問題，讓剛喝進一杯水的涼歌一陣咳嗽。
她是硬生生把嘴裡的茶水嚥下去的，所以緊張間，才會被嗆到。
見她如此大反應，張默耀忙活著給她遞紙巾，還不休不止的說：「我沒想到還能碰到你，看來咱倆真是有緣！」
其實涼歌和張默耀並不怎麼熟，雖然同學三年，可交流甚少，只記得張默耀家境優渥，天天有專車接送，在那個並不發達也不落後的縣城，也算是一件很新鮮的事。
如果她猜得沒錯，這家高級餐廳就是他開的吧。
涼歌擦了擦嘴，驚恐地瞄了眼莫錦天，見他一臉沉靜，她才開口回答張默耀的話，「我在莫先生家做傭人。」
她故意跳過那個問題，暗暗祈禱張默耀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倘若被莫錦天知道她的前男友是韓少偉的話，別提他會多麼震驚了。
倘若是其他人，她大可無所謂，關鍵是韓少偉現在是他表妹的男朋友。
「這樣啊……」張默耀若有所思。
正欲開口繼續說什麼，莫錦天卻說：「你倆改天再敘舊吧，別等下兩眼淚汪汪，影響吃飯的心情。」
他聲音四平八穩，聽不出任何情緒，卻言語受用，張默耀緊接附和：「錦天說得對，咱們下次再細聊。」
張默耀好似很在意莫錦天的看法，連回答他的話也像是下級回答上級般慎重。
雖說張默耀長相不如莫錦天那麼俊美絕倫，但好歹五官分明，看上去也比較養眼，但在面對莫錦天的時候，氣勢上總是缺了點。
服務員一邊布菜，張默耀一邊詢問莫錦天近況，莫錦天一一作答，可生疏勁兒卻像是匯報工作般一問一答。
只是在問到一個問題時，莫錦天才停住了聲音，一臉的不自在。
「小璐呢？你們有聯繫過嗎？」張默耀座位挪到與莫錦天隔離不遠位置，帶點八卦的關心。
對面的人沉默時，一直耷拉著眼簾的涼歌方才抬頭，無不好奇的在他臉上掃量。
剛還有問必答的，這會兒卻噤了聲，真奇怪。
「呃……吃菜吧。」張默耀沒有繼續追尋答案，尷尬之後，笑著招呼道。
涼歌木訥的拿動筷子，夾了塊離自己最近的菜，安靜的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