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你，可願修行？ 文 / 叫我木頭
緊閉著雙眼，慕凡，在等。
等那朵絢麗的青蓮，在他的頭顱之上徹底綻放。
等著下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能夠看到久違的那一雙微笑。儘管在潛意識裡，他並不希望看到。
等待死亡。
等待那密密麻麻的風刃撲過來，一點一點地撕開他的咽喉。
可他等了很久很久也沒有等到，等到風刃切開血肉頭骨，等到血骨紛飛的劇痛。
但，還是等到了一些什麼。
比如說，寂靜。
整個世界在某一個瞬間突然安靜了下來。
怪豹咆哮的聲音消失。
枯葉墜地的聲音消失。
暮秋的大風捲過林稍，穿動樹海的聲音消失。
還有，風刃劃破空間，帶起的厲嘯聲消失。
整個世界好像在這一瞬間突然失去了發聲的能力，忽然被上天收回了聲音。
慕凡緩緩睜開雙眼，看到密密麻麻的風刃閃耀著青濛濛的光華，就凝立在他的眼前，距離不足半寸，刃尖吞吐散發著無匹鋒銳氣息的青光，幾乎要觸到他的鼻尖！
那怪豹正伏在他的身上，血盆大口之內寒光四溢，犬齒交錯，面目可怖而猙獰，眼神之中猶帶著滿滿的輕蔑和戲謔，卻停留在了這一刻，如雕塑般，一動不動。
不遠處，一株小樹似剛被勁風掃過，猶保持著略微傾斜的姿勢頓在那裡，枝幹彎曲充滿力感，好像下一刻就要反彈回來，抖動滿身的枝葉發出嘩嘩的聲響。
無數的落葉、草屑靜止在半空中，彷彿游魚誤入了泥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包裹，不再下落。
時空長河晝夜不息的流淌似乎在這一剎那突然出現了停頓，時空靜止在了這一瞬間。
「篷！」
一聲悶響突然響起，把正對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切發呆的慕凡嚇了一跳，卻見那怪豹渾身忽然微微一顫，便和那無數的風刃一起驟然解體，散作了無數蒼青色的瑩光，消散在慕凡眼前，一點點地逐漸淡化，最終完全泯滅，再不見一點痕跡。
整個世界，突然又恢復了正常。
半空之中無數的枯葉和草屑繼續飄落，墜落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秋風繼續飛湧過林海樹梢，激起一排排波瀾壯闊的碧浪。
那株傾斜的小樹驀然抬起，帶著淡淡的破空之聲，在空中猛地一震，無邊落葉頓時簌簌而下。
慕凡緩緩直起身，似有所感，忽地轉過頭望去，只見遠方幽暗的天際之涯，不知在何時滲入了一抹淡藍。
仔細凝望，卻是一個身著藍色羅杉的女子，蓮步輕移，緩步款款而來。
她背對著明月，好像是從月中走出，一層淡淡的月華如霧，瀰散在她的體表，在她身體周圍形成了一團月白濛濛的光暈，清華蒙迷。
素衫如煙，青絲如瀑，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難以名狀的安靜和空靈。
她沿著虛空，一步一步地自上拾階而下，腳下泛起圈圈漣漪，步履輕緩卻堅定，如同踩在真實的階梯上一般，明明上一刻還在遙遠的天際，下一刻卻已經已經出現在了慕凡觸手可及的眼前。
她的模樣並不能說是絕美，至少深深烙印在慕凡腦海中的那副仕女圖畫上的女子，單從容顏上來看就比她要美麗許多。
但不知為何，她卻總給慕凡一種很特別的感覺，明明就真實地站在那裡，卻始終如一畫中人一般，彷彿只有在虛幻的世界，才能出現這樣的佳人。
她的五官算不上非常精緻，卻似有無限的純澈和輕柔，讓人一望之下就印象深刻，難以忘記。
此刻，她正輕垂臻首，靜靜地凝望著慕凡，一雙眸子溫潤如玉，如華似水，目光輕柔，安靜，卻又帶著明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半晌，一縷女聲在慕凡耳畔輕輕響起，聲音縹緲而空靈，清如罄盤：「天生神力麼？力氣不小，能和青風豹角力。你，可願修行？」
慕凡愣愣地坐在地上，仰頭呆望著她，心中突然湧現出一種莫名的悸動，心臟驟然加速，砰砰烈烈幾乎要撞出胸膛！
「嫦……娥……」
眼睛一翻，驟然一頭栽在了地上！
卻是跋涉奔行了一整天，和各種異獸幾經撕鬥，水米未進，剛剛又和那青風豹一番殊死搏殺，險些喪命，九死一生，這一平靜下來就再也支撐不住，直接暈厥了過去。
慕凡在小的時候曾做過一個很奇怪的夢。
在一處白霧濛濛的空間，一輪圓月皎皎，斜掛在碧空，清濛濛的銀輝交織繚繞，很大，很亮。
地上有一汪白氣蒸騰的寒潭，潭水純冽見底，很是清淨，裡面也倒映著一輪明月，月華清清，竟似比天上的那輪真實的明月還要皎潔。
他則身著一襲黑袍，盤坐在水邊，靜靜地望著寒潭，目光輕柔溫和，彷彿裡面也深藏著兩潭池水。
潭中的明月輕皺，一個一身白衣的女子赤著玉足，從月中緩步走出。她一身地淨白，如雪，又如月，青絲如瀑，直到腰際，宛如畫中人一般，滿身清奕，唯有臉上始終氤氳著一團淡白的霧氣，模模糊糊，看不清面目。
本來盤坐在寒潭邊的慕凡看到那女子走上岸來，便微笑地站起身，輕輕牽起她的一雙柔夷，溫靜地望著她，本就溫潤的目光更是輕柔，彷彿要化了開去，雙目深深，似深藏著兩湖春水：「我們成親吧。」
慕凡以前一直以為夢中的那女子是遲暮兒，同樣的白衣，同樣的青絲如瀑，而且在他的認識當中，此生他也唯有對遲暮兒，才會露出那樣的眼神，說出，那樣的話。
但在平城的那場驚變之中，他與遲暮兒天涯兩邊，未來就此成為往事。
本來已經忘卻了的夢境，在他看到那神秘的藍衣女子從月中走出之時，又驀然回想起來，他愕然地發現，夢中女子面目上的白霧似散去了一些，露出了一雙溫靜的眸子，眸光溫潤似水，如珠如玉，竟與那神秘藍衣女子有七分相似！
「我們成親吧。」
「我們成親吧。」
「我們成親吧。」
「我們……成親吧……」
昏迷之中，慕凡無意識地喃喃。
「我們……成親吧……」
…………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