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章 調令如山 文 / 高山雪豹

    三十三年前，十九歲的陳由紅從師範學校畢業後，分配到縣城裡的一所小學任教。在縣城教書是每位老師都嚮往的事情，他也對這份工作很滿意。在這裡，他已經勤勉工作了兩年；他希望他的教學生涯就這麼走下去。

    這一年的暑假他哪也沒去，呆在學校看了幾部長篇小說。他盼著早點開學。他喜歡跟天真無邪的孩子們在一起；他喜歡看著孩子們好奇而清澈的眼睛；他把講課當做「事業、藝術、樂趣！」但是，他的生活注定在這個暑假將發生變化。

    八月三十一日學校開教職工會，安排新學期的工作。陳由紅早早來到辦公室，老師們陸陸續續來到會議室，見面相互親切的打著招呼：「馬老師好！李老師好！暑假過得可好？……」三三兩兩交談著假期的生活。

    張書記手裡拿著文件夾，邁著他特有的方步，走了進來，會議室裡頓時鴉雀無聲。張書記五十多歲，既矮又瘦，一天到晚陰沉著臉，老師們有事無事都有些怕他三分，讓他三分。「吭，吭」，書記要講話了，這是他講話前的特定提示。「開會前，我先宣讀一個調令。黃小麗到望山中學、陳由紅到清河中小學……」陳由紅聽到自己的名字後，如五雷轟頂，兩腿發軟；清河中小學是最偏僻、最簡陋的學校，位於大山深處，他聽說過。憂慮和惶恐一下子讓他的心沉了下去。只隱約聽見明天報到，還說些什麼他一片茫然。

    陳由紅對他熱愛的縣城，熱愛的學校，熱愛的學生，有太多的不捨……

    縣城小巧而古樸。陳舊的房屋大多只有三、四層高，錯落有致的坐落在街道的東南西北。僅有的幾條街道不需要一個小時就可以走完；但每逢星期天就會人頭攢動，分佈在縣城四周的066基地的工人會到縣城來逛街，購買他們所需的日常用品和農副產品；農民則會選擇星期天把所有的土特產拿到縣城來賣。街道顯得更加狹窄而擁擠。走在這樣的街道上，任何枯燥的生活，任何煩惱的心事都會融化掉，陳又紅每個星期天會到這喧囂的街道上走一圈。是啊，這份熱鬧是他難捨的！

    沮河自西北向東南繞城而過，沮河水質優良，清澈見底，常年不斷；兩岸是高大的柳樹，枝繁葉茂。閒暇時邀約三、五好友，行走在這綠蔭流水的河岸，看著漁翁怡然自樂的打漁，再煩擾的心緒也會平復。是啊，他難啥這恬靜中的愜意！

    走在人頭攢動的街道上，時不時與清亮時髦的少女擦肩而過，嗅著飄來的一縷淡香，令你頓生幻想……漫步河邊，看著河水清流，浣女窈窕，心情是何等的愉悅！……是啊，他難啥這份詩情畫意的境遇！

    走是肯定要走的，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他回到宿舍收拾行李，東西部不多：一個書櫃、一張寫字檯、一張單人床、一個裝衣物的箱子。他正發愣，校長和主任來了。校長是女的，五十開外，微胖，臉圓圓的，看上去有些浮腫，走路不是很利索，慢騰騰的。她總是以慈祥的神態關注每一個老師。她們的到來給陳由紅帶來一絲溫暖，「小陳啊！男兒志兮天下事，但有進兮不有止。你調走我們也捨不得，到新的單位好好工作，你還年輕，以你的勤奮精神一定會幹出成績的！」他知道，這是校長對他的鼓勵，也是校長的心裡話。校長和主任都是他信任的人。校長和主任說了很多安慰她的話，離開的時候校長握著他的手，眼裡噙著淚花。

    想著明天就要離開他工作過、熱愛過的地方，去一個陌生的、偏僻的、艱苦的環境，他的眼睛也酸澀起來。

    一大早，一輛20馬力的拖拉機開到他的宿舍前，這是來幫他搬家的。幾個要好的同事幫他把東西上了車。拖拉機發出「突、突、突」很大的響聲，穿過學校的操場。眼前熟悉的教室、打乒乓球的檯子、走過的長廊、院子裡斑駁的樹影從眼前慢慢消失。他若有所失，無限傷感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