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琴的真相 文 / 小兔崽子
楚辭挨她坐下,無視她眼中的震驚,淡淡得道:「你的手勢太緊,按弦太重,所以音色才會凝滯艱澀,要像這樣。」
說著,他的指在古琴上清躍飛揚,曲調婉轉纏綿。
一曲罷,夜風習習。
身邊人兒半天沒動靜,楚辭偏頭一瞧,卻見她淚眼婆娑。
「別怕。」他拭去她頰邊的一滴淚,輕聲道,「一切有我。」
如失散許久的孩子終於找到親人,又如溺水的垂死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林不及一下撲在他懷中失聲痛哭,似乎要將這兩個月來所承受的害怕委屈全都發洩出來一般,不可抑制。
隔著千萬年的時光,當這個魂牽夢縈的人兒再次投入懷中時,楚辭竟有些無措。
他看著她伏在胸前委屈得如梨花帶雨,心中也隨之升起一股難方的苦悶。
猶豫著抬起手,輕輕攬在她的背後,一下一下溫柔的撫拍,任她盡情宣洩。
月下泣聲如訴,聞之催人心肝。
也不知哭了多久,眼前忽覺水光盈盈。
林不及不由得止住哭聲,偏頭一看,卻驚訝得發現一尾水藍色的金魚在半空中歡暢遊弋。
漂亮的尾巴如花朵般在夜色中綻放,它輕盈得像在水中一樣,自在的劃了幾個圈一搖尾便直直得向她游來。
「啊。」她小小得叫了一聲,它卻已到眼前。晃著藍爍爍的腦袋它瞧了瞧她,一張嘴吐出一個圓滾滾的泡泡。
噗,水泡應聲炸開,落下點點微雨。
此情此景讓她無端得想了坐坐,不由得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它。
那小魚似是瞭解她的心意,卻一扭身朝古琴游去,安安靜靜得停在一根弦上朝她搖頭晃腦。
「彈一彈那根弦。」楚辭道。
林不及疑惑得看他,他卻微微而笑。猶豫著探出指在那弦上一撥,小魚立刻躍到另一根上。
她扭頭又看了一眼楚辭,楚辭點頭一笑。她便又往那弦上一挑,小魚又再次換弦。
如此反覆十數次,林不及竟隱隱從這些斷斷續續的弦聲中聽出了春日宴的曲調。
原來,它是在指導她的指法呀!
「先生!這……」她大吃一驚,猶然掛淚的小臉上終於破泣為笑了。
「以後,就讓它陪你練琴吧。」見她雨過天晴,楚辭的笑也更深了。
「嗯!」林不及狠狠抹了抹淚,這才問道:「先生,你是怎麼進來的呀?」
楚辭垂眸道:「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不會有人發現的,你放心。」
似乎自己的心思從來都瞞不過他,聽他如此說,林不及方放下心來。
在她看來,像楚先生這樣有大本事的人出現在哪裡似乎都不足為奇。她只是擔心,會不會為他帶來危險。
她笑了笑,又思忖著問:「先生……我真的要在這裡呆到二十歲嗎?」
沒有問他能不能帶她走,是怕給他添不必要的麻煩。可打心眼裡,她還是希望能快快離開,快快回到爹爹身邊的。
想起附馬府中近日的風波不斷,楚辭想讓她在這裡安寧下去。
可看著那雙隱含期待的眼睛,他又實實得開不了口。
縱然是想為她好,卻仍是害怕會傷了她的心。
沉默片刻,他道:「等你學會了這首曲子,我就帶你離開,可好?」
再沒有比這個更讓她高興的了,林不及喜不自禁得重重點頭,「嗯!」
後花園中,玉蘭花樹下,楚辭纖指輕奏,林不及玉指緊隨,藍色的小魚在琴弦上穿梭跳躍。
可誰也沒有注意到在身後的大殿宮門後,正有一雙幽怨的淚眼死死得盯著他們。
「離開?」溫陽神經質得笑了笑,「楚辭,教她彈琴將是你這一輩子最大的錯誤,我等著看你知道真相後的精彩表情!」
這日午後,劉六正在盤算帳目,忽聽夥計跑進來耳語道:「爺來了。」
他忙丟下賬冊,匆匆往後院趕。
精緻的小亭中相王獨坐品茶,見他來了笑道:「免禮吧,坐下說。」
劉六謝恩領命,在一旁坐下,看他神色不錯,不免也笑道:「爺,什麼事讓您這樣高興?」
相王覷了他一眼,笑罵道:「你個老狐狸!」繼而又道,「沈遠浪昨日來找我,請我暫時容他在府裡住下。」
「爺允了?」
「這樣大好的時機,為何不允?」
「正是呢!現在京城裡因為他公然抗婚的事已經是沸沸揚揚,沈柳兩家關係已大不如前。爺在這時候收留沈遠浪,必能收服於他,讓他知道京城雖大,可能容他之人也唯有爺了。」
「你不是見過柳家小姐嗎?果真還不如個丫鬟嗎?」
「若要奴才說,柳家小姐的容貌可能更勝一籌。這大約就叫,情人眼裡出西施吧。」
相王大笑,「也是!也難得他如此專情,本王才有機會掌握這盤棋。」
「只是爺,現在柳沈兩家關係如此惡劣,沈遠浪這枚棋到底有多少用處,奴才看著倒有些不放心呢。」
相王想了想,搖搖頭,「縱然他如此胡鬧,可只要那丫頭仍在宮裡,柳家小姐就斷然不會死心,柳沈兩家也就總還有重修舊好的那天。我留下沈遠浪,一來是向沈家示恩,免得他再惹出更大的亂子來。二來只要他在我手裡,不論柳沈是合是戰,都與我百利而一害。」
「可若是沈柳兩家皆願意效忠爺,而沈遠浪仍是不肯娶那柳小姐該如何?」
「如何?」相王反笑道,「那就要看他是願意娶柳氏,還是想誅連九族了。」
劉六不由得道:「爺好謀算,一切皆在掌握之中,不怕大業不成。」
相王擺擺手,「沈遠浪的事好辦,倒是最近承明宮裡有些不太平。父皇已經開始重修鳳傾宮,看來溫陽解禁的日子已是不遠。」
「溫陽公主乃是先皇后的嫡女,自幼深得陛下歡心。她此番出來動靜如此之大,想來太子那邊最是高興了。」
「她的性子最是倔強,說起來倒比沈遠浪還倨傲三分。如今楚辭已在京中,那小丫頭也是出自附馬府,只怕她早已知道了。我估摸著,她如今肯出承明宮多於楚辭有關。只是,她好像十分在意那個丫頭倒叫我有些看不明白。」
「喔?敢問爺,如何個在意法?」
「真要說起來也沒什麼特別,倒是聽耳線回報,她時常肯教導那丫頭學琴,只是那丫頭似乎並不擅此道,她卻總是不肯放棄。另外鳳傾宮大修她似乎並不關心,只是著意讓人在蓮清池中築了一方圓台,卻不知道是個什麼主意。」
「圓台?練琴?」劉六沉吟冥思。
半晌,他猛然抬頭,將信將疑得問:「爺,公主她該不會是想……」
「想什麼?」相王被他那神情一震,也有些不安起來。
「呈獻給陛下?」
呯得一聲,相王手中的茶盅摔了個四分五裂,心中頓時如醍醐灌頂般想了個透徹。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相王不斷人頷首,「果然是父皇的女兒啊,未出承明宮就已想好如何討得聖心。我說以她與昭陽的宿怨,如何能容忍她府裡的丫頭,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依你所述,那丫頭只怕稍一調教必能使龍顏大悅,若是她能在後宮有一席之地,日後對太子無疑又是一大助力,倒難為她心思縝密至此了。」
「爺,如此說來,我們一定要有所防範才好啊。」
「此事卻著實有些不好辦,罷了,容我再想想吧。」
說話間,他起身向後門走去,知他要走,劉六忙躬身相隨。
行至偏門處,人聲稀疏。相王正要登車,忽瞧見一輛青篷馬車打眼前小跑而去。
車簾迎風一撩,恰露出裡面一張明艷如桃李芳菲的嬌容。
相王一怔,還要再看,那車卻已漸行漸遠了。
「去打聽打聽,那是哪家府裡的車。」他吩咐道。
劉六剛也看見了,立刻道:「爺,不用打聽了。那是柳家的車,那車裡的就是柳瑞言的獨女柳眉。」
相王震驚回望,半天才轉過神來。忽而一笑,道:「原來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