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二少爺的馬 文 / 小兔崽子
看著那個碧衫少女從玉華堂走出,腳步雖不沉重,但也不似往日輕盈。
臥在屋頂偷聽了半日牆角的葡萄君,顯得很有些興奮,「小娘子生氣了呢。」
一隻小紅雀從他肩頭探出腦袋,似乎也想看看生氣的小娘子是個什麼模樣。
葡萄君摸了摸它,「楚辭剛一離開就鬧出這事,趕巧她那個小相好也不在,嘖嘖,這下難嘍。」
吱吱,小雀叫了一聲,葡萄君聳聳肩,「給他送個信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樣的逼婚大戲真的很合我的口味哎!看戲,還是送信?哎呀呀,難煞我也!」
吱吱,小雀又叫了一聲,在他指上輕啄。葡萄君笑而起身,「也罷,就聽你的。」
一語畢,紫風起,人已遠去。
一連三日,林不及都早早出門,遲遲而歸。
雖然楚先生告假出府辦事了,可她依然每天都來秋靜苑打掃練字。
眼見天色已晚,她收拾好筆墨。提起絹燈,掩了苑門,方徐徐得向家走去。
快到家時,隔著不遠就瞧見小院門檻上坐著一人,正拿著小石子在地上無聊塗畫。
偶一抬頭看見她,忙丟了石子迎了上來,熱情得道:「不及妹妹,你回來啦!」
林不及自然認得他,只是沒想到今日都這個時辰了他還沒走,詫異得問:「鄭如哥,你怎麼坐在這?」
鄭如撓了撓後腦勺,憨憨得笑,「我本來準備回去了,林老爹說留我吃飯,我就……我就出來等你了。」
林不及忙把燈照到他的腳下,道:「怎麼這麼晚還不吃?我跟爹爹說了的,不必等我呀。」
「喔!林老爹也說讓我先吃的,是我自己……我自己想要等妹妹你回來的。」
他越說越小聲,最後細如蚊哼。林不及看了看他那張在夜色中都紅得分明的臉,不由得也笑了。
晚飯後,鄭如幫著料理完碗筷,又擦好了桌子方才走了。
林老爹送他出了院門,又喜滋滋得轉回房中,道:「鄭如這孩子真不錯!手腳麻利,眼裡還有活!他來這幾日,可省了我許多功夫呢!」
「爹爹你這麼喜歡他,不如認來做個乾兒子吧。」林不及瞧他高興,便一邊替他鋪床,一邊笑瞇瞇得打趣。
林老爹笑罵:「我認他做什麼乾兒子?馬上就要是我姑爺了!」
林不及忽停了下來,扭過身來認真得道:「爹爹,我說了不願意的。」
林老爹搖頭歎道:「你這孩子!爹爹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可是不及,咱們這樣的人家不就圖個安安樂樂,順順當當嗎?鄭如這孩子你也瞧見了,多實誠!還求啥呢?」
「再說,先前你不是也同意了?怎麼的去見了一回夫人,回來又不願意了?到底咋回事?」
被他這一問,林不及不由得又想起那日柳夫人的疾言厲色,心中鬱悶。
她搖了搖頭,繼續整理床褥,只道:「沒什麼,就是不願意了。」
「那要不,先把親事訂下來。等你願意的時候,咱們再挑個好日子辦事,好不好?」
「不要。」
「哎呀,你這個死心眼的丫頭!你鄭家嬸子送的酒我可都喝了,你要不同意,我拿啥還人家?」
「爹爹。」林不及小嘴一嘟,「一罈酒你就著急把我送出去了呀。」
「這傻丫頭,盡胡說!」林老爹說不過她,只得歎道,「這樣吧,明日你去鎮上買些布給你鄭家嬸嬸,算是謝她的酒吧。」
林不及笑應道:「唉!」
次日一大早,林老爹堅持送林不及到宅門口,將滿滿的錢袋子交待她收好,又囑咐她路上留神不要著急回來。
林不及被他說的一頭霧水,及至看見鄭如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才曉得上了爹爹的當。
可木已成舟,看著手足無措的鄭如,她大大方方得說了句:「那我們走吧。」
眼見著二人和樂融融的走遠,林老爹滿懷欣慰。趙頭老也湊在一旁籠手探看,末了搖頭歎氣,「這麼年輕的小伙,可惜了的。」
林老爹驚問:「怎麼了?」
趙老頭撇撇嘴,「還怎麼了?等少爺一回來,指不定被打個什麼樣的豬頭呢!」
只可惜,鄭如卻沒有馬上要變成豬頭的危機感。
倒是頭一回跟女孩子上街,還是馬上就要訂親的林不及,他顯得很高興,也很侷促。
一路上,扭扭捏捏得話都不好意思多說。反是林不及總問他要不要看看這個,嘗嘗那個,他只一味得紅著臉笑。
好容易溜溜噠噠的進了鎮,鄭如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一張胖嘟嘟的臉更紅了。
「早、早上沒吃飯。」他尷尬得說。
林不及沒吱聲,笑著拉他在麵攤前坐下,叫了一碗麵又添了個雞蛋,催他快吃。
「你、你吃。」鄭如將碗往她面前推。
林不及笑著推了回去,道:「你快吃吧,我早上吃過了的。」
「唉!」鄭如這才高高興興得捧起碗。
吃的正興起,一小根醃黃瓜落在了碗裡。他抬頭一看,林不及正舉著筷子衝他笑。
那一笑,笑酥了他渾身的骨頭都酥了。連害羞也忘了,只呆愣愣得望著她。
林不及用手他在眼前晃了晃,「鄭如哥,你怎麼了?」
「不及妹妹。」他呆頭呆腦得道,「你真好看。」
林不及笑著正想說些什麼,乍一抬頭,眼鋒處掠見一匹白馬。
她怔了怔,又忙忙再瞧,果然看見那馬駝著一個人溜溜噠噠的從前方的小巷走了過去。
「咦……」她疑惑得站起,想要看清楚,可那馬已然走遠。
「怎麼了?」
「沒,沒什麼。鄭如哥,你先在這裡吃麵,我去前面看看,一會回來找你。」
林不及說完就趕忙起身,丟下鄭如坐在麵攤前直犯迷糊。
那匹馬,她認得,絕不會認錯。
那是沈遠浪的馬,是他生辰時老爺花重金買回來的賀禮,他異常喜愛。
一向出門都只騎那匹馬,那馬唯肯聽他的話。
如果她確實沒有看錯,那剛剛趴在馬背上的人豈不就是沈遠浪?
可她明明看見那人衣衫襤褸,一動不動,難道他……
越想越糟糕,林不及的步伐也越來越快,越來越匆忙。
好在那馬並沒有跑起來,只是噠噠徐行,可它的速度依然比林不及快了許多。
每次當她感覺快要追上時,又只看到它轉進了另一個拐角。
不遠不近的,難以靠近,也沒有跟丟。
小巷很僻靜,空蕩蕩的看不到一個人。連臨街上那喧鬧的嘈雜聲,在這裡聽來都似乎非常遙遠。
不知跑了多久,巷子好像沒有盡頭。她有些氣喘吁吁,可不敢停下,只能繼續向前。
忽然有人從後面拉住了她的手,回頭一瞧,原來是鄭如。
原來鄭如見她神色緊張,不放心得也趕緊跟了上來,可她跑的太快,他攆了許久才拉住了她
他滿頭是汗得問:「不及妹妹,你怎麼了?」
林不及一見是他,忙一把拉住他的手,焦急得道:「鄭如哥,你快回府裡去通知老爺夫人。我好像看見二少爺了,他好像有危險!」
說完,她又慌張張去瞧那馬,卻見白色的馬尾輕輕一擺,轉入了另一條拐角。
沒時間多作解釋,林不及撇下鄭如,又匆匆的追上了去。
不一時,便也消失了曲折迂迴的小巷中,不辨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