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九章 罪責在我 文 / 茅山阿琪

    （99）罪責在我

    退回到樓道裡，樂承宇確信孫永現已經被自己的瘋狂之舉刺激瘋了。剛才，褚隊說要調狙擊手來，他還竭力阻攔，不希望那樣的極端事情發生，對和平勸服孫永現蠻有信心。現在，經歷這次對話，他有些動搖了。正要打電話向支隊長報告，同時詢問一下那邊的佈置，手機卻先響了，樓下一名刑偵隊員報告說，宋琳已經乘車到了樓下，問他要不要請她上來。樂承宇說可以，褚隊已經知道並同意了。

    「她的情緒有點不對，恐怕不一定能幫上忙吧。」那名隊員說。

    「為什麼？她怎麼啦？」

    「她顯得過於激動。她並沒有哭鬧，可是，眼淚卻不停地流。我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情形。一個人的眼睛裡怎麼能貯存那麼多淚水。而且，她的手上新纏著白紗布，好像手腕被割傷了。她不會是割腕自殺吧？我曾處理過因絕望而割腕自殺的案件。宋琳的情形跟那個女孩子差不多。你確定她上來能有幫助嗎？」

    「先讓她上來吧。如果有問題我再請示褚隊。」樂承宇說。宋琳對孫永現的感情，在對孫家進行背景調查時他已經有所發現。孫蒙是在她看管時丟失的，多年來她也承受著內心的壓力。可是孩子是被壞人設計綁架殺害的，責任不能由她來負。這樣一種幾近於崩潰的反應，卻是樂承宇始料未及的。他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存在怎樣的糾葛。

    宋琳從17層的電梯走出來。樂承宇在樓梯口迎接她。只見她身穿奶白色連衣裙，披著一件淺綠色披肩，臉上白淨細緻，才過耳的短髮梳理得一絲不亂，非常完美地襯托出那張精巧美麗的臉，只是臉上過於蒼白，毫無血色，使得她顯得毫無生氣，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人。樂承宇曾見過宋琳，印象中是一位嬌小風致的女人，今晚一見，發現她更加瘦小病弱。樂承宇感謝她前來。宋琳木然地點了點頭，輕聲地問：「他在哪裡？」樂承宇知道她問的是孫永現，於是指向樓梯口：「從那邊上去，有點暗，你還可以吧。」宋琳點點頭，低頭向樓梯口走去。

    樂承宇攔住她。「等一下。你先瞭解一下上面的情況。他的情緒很不穩定，被他挾持的孩子也在女兒牆上，兩個人隨時有從高空墜下的危險，所以，要想一想，怎麼勸解他，讓他平靜下來。」

    「告訴他真相。告訴他，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造成這樣的後果。應當懲罰的人是我。沒有那個孩子的事情。如果他想報復，由我來代替那個孩子好了。」宋琳喃喃地說，眼睛閃動著幾分狂熱的光。

    樂承宇不知道她所說的真相是什麼。欲要問她，看她的樣子顯然不願意說。她甚至有點不耐煩地推搡擋在她前邊的警員，請他讓開上樓的通道。那位警員望著樂承宇，等待指示。此時此刻，樂承宇內心十分猶豫，擔心讓這麼一位情緒同樣有點怪異的年輕女子參與進來，是否明智。最後，只好向那位警員一擺頭。那位警員於是在前邊帶路，宋琳緊隨其後。樂承宇則跟在她後邊，陪她上來。

    出了樓口，站到了露天高空下，一陣夜風迎面吹來，掀起了宋琳身上的披肩，她的身子隨之晃了一晃，似乎打了一個冷戰。樂承宇在後邊扶住了她的胳膊，感覺得到她的身體在不停地抖動。

    輕輕地將他的手推開，宋琳向前跨出了一步，將自己展露在孫永現的視線之下。

    「是我。不要急。聽我說，放了那孩子——」

    她的聲音異常平靜，像是老師在勸說一個不聽話的孩子。

    「琳琳，你來幹什麼？是他們逼著你過來的？你回去吧，誰也不可能說轉我！這件事沒有回頭路了！」

    「還有。如果你一定堅持，我就跟你一起去。真的，我早就看出你有這個念頭，它多少年來一直隱藏在你的眼神裡。它也影響了我，有一陣子我覺得真的永遠離開才好。現在請放了那個孩子。你知道，孩子都是無罪的啊！為什麼因為大人的過錯而傷害他們呢？」

    「是的。濛濛因為我的固執而死，我已受夠了這樣的指責，所以，也想要他們嘗嘗這個滋味。你快走吧。家裡的事都交給你了。謝謝你，這幾年多虧你才熬過來，我無以回報，只好等來生??——如果有來生的話。」

    「不要謝，我不值得。姐夫，你知道，我多麼羨慕你和姐姐宋媛嗎？我曾懷疑過，我所做的，是不是出於妒忌。雖然我真的沒有想要害死孫蒙，他對我是那麼信任、依戀，但是我卻害死了他，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