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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五章 太極廣場 文 / 茅山阿琪

    (95)太極廣場

    擊倒向義朋之後,樂承宇終於凜然地轉過身來,凝視著程芷珊,只見程芷珊手裡握著遠志的槍,木然站立在那裡,面色蒼白,呼吸急促。樂承宇垂下了槍口,絕望地喊了一聲:「你,剛才為什麼不開槍?這一切不都是事先設計好的嗎?你現在仍可以殺死我。來吧!」

    遠外隱約傳來警車的警笛聲。槍聲大約引起鄰居或路人警覺因而報警。程芷珊舉起了槍,對準了樂承宇。時間似乎凝固住。突然,胳膊垂下,一縷極度的失望從她的眼中掠過,明亮的雙眸如同蒙上了一層陰翳,她轉身衝進樓去。

    樂承宇檢查了一下遠志,確定其已經死亡;取出隨身帶著的手銬將受傷昏倒的向義朋的雙手銬住,然後急轉身追進屋去。

    客廳內空無一人,頭頂上的水晶吊燈將房間照得如同白晝,空氣裡飄動著不祥的血腥氣。趙樾的屍體歪在門裡,保姆的屍體伏在樓梯邊。樂承宇乘電梯下到了地室,只見地室中央有一塊用黑色大理石拼制而成的太極陰陽魚圖案,林崇道匍匐在大理石中央,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林崇道已經死亡。他身中兩槍,流血很多,顯然並不是當場死亡。細查地上的血痕終於明白,他曾努力欲從門口爬向房間中央,去夠嵌在太極圖陰陽魚眼中的那部座機秘密電話。一路上穿過地上的太極圖,可惜,終於倒在陰陽魚背上停止了呼吸。雖然不甘心這樣草草結束自己的生命,在臨終前他還是得到了一些精神安慰。

    程芷珊面容哀戚,舉槍對著死去的林崇道,像靈魂遊離了身體,對眼前發生的事情都已失去了感覺。樂承宇悄悄走到她身後,將她的胳膊放下,收走了她的槍。她望了他一眼,眼睛依然沒有焦點。突然,淚水無聲地湧出眼眶,內心被一股痛不欲生的感情攫住:這個道貌岸然的慈善家、熱衷推廣傳統化並身體力行的《易經》愛好者,創造了無數就業崗位納稅大戶、企業家,卻是毀掉了多少人生美好事情的罪魁禍首。靠的樂承宇的身體,最後一次如此貼近這個帶給她溫暖和希望的男人,不可挽回地加重了她內心的痛惜、愧悔之情。

    聽了這邊發生的事情,支隊長褚群山並沒有表達太多的震驚,只是輕聲地感慨地說了兩個字「敗類」。和樂承宇一樣,早在去年遠志意外逃脫之時便隱約懷疑有內鬼的因素,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是向義朋這樣頗有前途的一線偵查員。他命樂承宇將這邊的事情簡單交接一下,立即趕到太極會館。

    此時,丹楓莊園院內院外一片忙碌,各方面人員先後趕來。法醫、現場技術人員等正在現場對屍體進行檢驗,收取殺人現場的物證。林崇道和遠志已確認死亡。受傷的向義朋則被送往醫院,在多名警員的監護下接受治療。樂承宇來到院外停車場準備搭車離開,卻見程芷珊隨著兩名警員出來,看樣子是帶她回警隊做筆錄。兩個人都沒有說一句話,分別上了車。隔著車窗玻璃,默默地看著她,她也轉過頭來,臉上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然後輕輕地在玻璃上寫下了兩個字:再見。彷彿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永遠失去了她,樂承宇內心湧起一種深切的痛惜和悲哀。

    剛才,樂承宇開車離開丹楓路,迎面見到幾輛市局領導的奧迪車飛速向案發現場趕來。發生了警員殺害省政協常委的案件,領導們也都沉不住氣,紛紛趕到現場瞭解情況。

    路上樂承宇的電話響了,他接通後將電話貼在耳畔,然後將手機輕輕放下。辦案警官告訴他,身受槍傷的向義朋,被送到醫院搶救治療,卻趁看管鬆懈之機衝入急症大樓的外掛樓梯,登上十樓並從那裡縱身躍下,當場死亡。這一消息,像是一隻大手緊緊地揪住了樂承宇的心,他感到心跳減慢,呼吸困難。一股從未有過的悲哀灌滿了他的胸腔。

    汽車在無人的路上飛奔,時間已接近午夜。隨著整個案件接近尾聲,案情基本大白,樂承宇的心情卻變得更加沉重。首先,這起悲劇仍然餘音繚繞,一個無辜孩子的生命還處於危急之中。其次是涉案的這些人,他們很多曾經是他生活中最親近的人,卻以如此悲慘的方式毀滅了自己美好的人生。在毀滅了他人的幸福和快樂的同時,他們是否也預見到自己這樣的結局?或者就像白矮星一樣,預知了自己的最終命運卻心有不甘,放縱憤怒的**之火,吞噬並燒燬自己和周圍的一切。

    太極會館門前建有一排平房,其中一間警衛室成為警方臨時指揮室。警衛室的一個窗子面向太極廣場,透過窗子可以看到廣場對面臨時搭起的一個高台,頂部撐起高高的遮雨篷,那裡原是為明天開業慶典準備的主席台。主席台被燈光照得如同白日,上邊則只有一個麥克架子孤零零立著,獨自面對空蕩冷寂的廣場。這是應孫永現的要求佈置的。

    記者們陸續趕到,在一間休息室等候。崇道集團的媒介經理正在熱情招呼著這些無冕之王,對他們的疑問則暫時不作解釋。此時,林天泰已來到現場。已聽說林崇道死亡的消息,他並沒有太過吃驚,經過了剛才的那一通發洩,他似乎變得有些遲鈍和萎靡。

    樂承宇走進臨時指揮室,支隊長褚群山沒在屋,教導員沈斌和趙傳標正在悄聲說話,見到樂承宇進來,便立即收住口。沈斌主動過來拉住樂承宇的手,口中不住地說:「辛苦你了。辛苦你了。這樣的事情真的一點都沒有想到。」

    握著教導員的手,樂承宇感覺從未有過的溫暖,眼睛有一點潮濕了。從沈斌的話語裡,他聽到了關切、體諒和真誠的同志情誼,相比之下,過去兩個人之間的所有不愉快都變得輕如雲煙,再也不值得計較,不值得記在心上。

    趙傳標則轉身出去了,砰地一聲關上門,帶出一陣風。沈斌向樂承宇理解地一笑,搖了搖頭。顯然,對樂承宇的到來趙傳標是百分之一百二地不高興。本來,趙傳標以為,隊上決定讓他負責綁架案,只讓樂承宇從旁協助,是出於對趙傳標的照顧,讓他有機會立功。此案目前已確定嫌疑人是孫永現,而孫永現顯然是個業餘角色,解救人質唾手可得。誰知,樂承宇意外發現了「8?19」案的最大謎團,而且在將這一空前大案攻破之後,又被叫來參與這裡的綁架案!實在令他太沒有面子了。

    沈斌告訴樂承宇,褚群山出去接領導的電話。然後問了一下向義朋的事情。他已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只是想從樂承宇這個當事人口裡再次進行一下確認。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一名骨幹偵查員突然變成了一個嚴重的罪犯,作為一名主要領導,他已考慮自己可能要承擔的責任。

    樂承宇注意到對面的屋門半關著,林天泰夫婦坐在那裡的沙發上,桌上放著一部蘋果手機。樂承宇知道這是連接綁架人孫永現的熱線。沈斌告訴樂承宇,孫永現再沒有來電話,而孫永現的手機則處於關機狀態,不知是沒有電還是為了避免警方的追蹤。這種情況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拖得越久,越讓人擔心。剛才褚隊已請示邵局,立即調動全市的巡警、交警及治安、刑警分別上路攔檢車輛,重點是孫永現的奧迪a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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