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 始終有你 文 / 茅山阿琪

    （63）始終有你

    「想知道剛才和你比槍時，我把靶心想像成誰了嗎？」程芷珊逗樂似的望著樂承宇問。

    「是啊，你把它當成了什麼人？」樂承宇似有所悟，想起了她說要解釋為什麼來打槍的事情。

    「兩個人，」程芷珊舉起兩隻手，每隻手豎起食指。「——林崇道是其中的一個。你沒有想到吧？」

    「為什麼？」樂承宇有些意外地問。

    程芷珊搖搖頭。

    「另外一個，我想不會是我吧？」樂承宇依舊帶著玩笑的語氣。

    「怎麼會！」程芷珊揚起眉毛，有幾分嗔怪地瞪著他，「你開玩笑呢！」

    「我以為，將靶子換成所喜愛的人的臉，可以幫助你提高注意力。所以才能打得這麼準吧。或許是恨。也不奇怪，現在有幾個真心喜歡自己老闆的呢？」樂承宇慌忙解釋。在程芷珊真正生氣的時候，他從她的眼睛裡看到她內心深處一股真正的力量和冷酷，雖然她表面看起來依然很脆弱。

    程芷珊再次搖搖頭，一副欲說還休的樣子。最後，像是一個老師面對遲鈍的學生，很難解釋清楚，程芷珊臉轉向了店中央的電視。

    韓劇正在進入**，女主人公淚水洗面：為了心愛人的燦爛前程和一生的清白，決心一個人悄然離去。被劇情所吸引，店裡幾位年輕女客也都抬起頭來。電視劇在關鍵時刻結束了。

    樂承宇簡單說起案件調查過程中與崇道集團有關的一些事情。說起林天泰的傲慢無禮，仍有些生氣。還有另一件有趣的事情，昨天專案組散會後，總隊政委蘇敏將他和葉向天留下，傳達了市局領導的指示，說此案涉及幾家本地和省內的重點企業，要求辦案人員嚴把政策界線，不要干擾和影響這些企業的正常工作。具體所指，就是崇道集團。

    原來，市紀委副書記常富同志日前到市公安局調研，指名要市局負責刑偵的有關領導參加。市紀委主要領導到市局來調研極為少見，市局領導對此頗感疑惑，在家的領導班子成員都參加了會議。但是常富同志在發言中則說起公安機關要為經濟發展保駕護航的重要性等等，令大家一頭霧水。散會吃飯的時候，常書記才不經意間透露了此行的真實目的。他說，市領導最近正在與一些企業商談重建魏晉古街的項目。魏晉街是c市化興市發展戰略中的一個大項目、大動作，可大大提升c市在周邊地區的影響力，但是資金缺口很大，先期投入必須由企業自籌。市領導正在盡力做這些企業的工作。他希望在這個時候不要給市領導添亂。

    後來大家終於聽懂，常副書記所指的「8?19」案的調查，具體內容就是既不要將3年前那件綁架案與崇道集團扯上干係，又要及時制止並偵破新的嚴重犯罪事件。這些內容不便在會上傳達，只能會下個別打個招呼。說到此，樂承宇問程芷珊，林崇道和林天泰所說的與其有關的高層人物是不是這位常副書記。

    程芷珊輕輕地哼了一聲。

    「這個常富，與林崇道確有一些往來，彼此稱兄道弟的。我最早見到這個人，大概是兩三年前，上個月去北京，也見到了他。給人的感覺，與我們心目中高級首長的形象相去甚遠的呢！」

    程芷珊說這些話時，表情寧靜，語調也還平和。時間真的具有驚人的療傷魔力，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人以及與這個人所發生的一切，都已離她那麼遙遠。雖然，她內心隱約感覺到，與這個人的過往遭遇，已經變成橫亙在她和樂承宇之間的一堵可怕的牆，但是偶提此事，她似乎已不再感到那麼痛心疾首。

    本來，那樣的傷痛，她不應當輕易地淡忘掉，如果她真的是一名無辜的受害者的話。可是，她不僅無法讓自己相信，她確實是一名單純的受害者，更無法讓自己相信，在此之前，以及事發當時，不論是對林崇道還是對這位常富，她真的沒有懷抱某些實用主義的想法。她實際上真正痛恨的是她自己的這一點。

    「台灣的白先勇先生曾說過這樣一句話，美到極致都有些悲涼。我不是說我長得有多麼美，但是父母給了我這副還過得去的皮骨，實在並沒有連同好運一起帶給我。或許這也是上天的平衡吧，那麼多平常的人，為什麼你要比別人長得好呢！很多時候所謂優勢的東西也恰恰就是你的負擔。」

    程芷珊喃喃地說著。彷彿意識到這個話題有點過於沉重了，她收住了口，努力使臉上展露出一絲笑意。

    新的一集台劇又開始了。樂承宇掃了一眼電視，然後說道：「你這個說法也有道理，就是太宿命悲觀了一點。」

    飯後兩個人沿河邊慢步，這裡天地似乎格外寬闊。望著天空燦爛的星河及河兩岸萬家燈火，程芷珊悄然挽住樂承宇的胳膊，臉輕輕地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好久，兩個人像一對真正的戀人一樣佇立在河岸。河邊一家小咖啡屋裡傳出了王菲演唱的《傳奇》，那清亮甜美略帶幾分空靈的歌聲，在河面上空飄浮，並被河風拉扯著，變得越發邈遠、悠長。

    河上的遊船開始減少，時間已經不早。看一下手錶，樂承宇輕輕說了一句：「該走了？」

    程芷珊似乎有點不情願，但是順從地「嗯」了一聲。她仰起臉望著樂承宇。街燈像水一樣在她臉上流動著，使這張美麗的臉上敷上一層動人的光華，充滿了攝人心魄的魔力。

    樂承宇的眼光在她身上膠著流連，終於將她抱進懷裡，雙手捧著她的臉，感歎如此精緻的天工造物。她則調動起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去迎合他。雙唇輕觸，溫柔的渴望在兩人膠著的唇間流淌。

    「我有時真的特別想你。」她喃喃地說。

    樂承宇告訴程芷珊，他馬上又要離開c市。

    「剛才你接電話說的就是這件事？」程芷珊有點失望地問。

    「是的。」樂承宇點點頭。剛才在餐廳時接的電話，是支隊內勤打來的，說陝西秦縣公安派出所白河鎮派出所所長吳東山打來電話找他和葉向天，希望他們能夠立即回電。樂承宇記下了吳東山的座機號，心裡有些怪這個吳東山的古板和精明：明明有他和葉向天的手機，卻偏要通過支隊的電話與他們聯繫，以這樣的辦法確定此事確實屬於公事。他打通吳東山的電話，吳東山告訴樂承宇，終於有了夏明婕的蹤影。

    一陣涼風吹來，程芷珊感到身子有些發抖，使勁往樂承宇懷裡靠了靠，像一隻孤單的小貓。「不要逞強鬥勇。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要讓你相信，這裡，」程芷珊按著自己的左胸，「這裡始終有你。」

    樂承宇扳著她的纖弱的雙肩，兩個人的臉正面相向，幾乎貼在一起。他輕輕地說：「我相信，也非常榮幸——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快樂很幸福。」

    程芷珊雙眼閃動著激動的光芒。

    然而，兩個人分手前，樂承宇想起一個意外的問題，他突然問道：「你說的第二個靶心，會不會是常富這個人？」

    程芷珊凝視著樂承宇，沒有回答。那無比沉痛的表情讓樂承宇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