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虛道之始 文 / 北道理揚
沈佳怡帶著清荷住在正東房,聞仲先與沈一明住在正西房,聞斐依舊獨住在東廂房。
是夜,星斗滿天,月色溶溶。
聞斐盤坐在床上,一張童稚的小臉,古井無波,二目垂簾,含光凝神,閉口藏舌,心不外馳。
這是聞斐修任脈的第十八個晚上。
十八天前當聞斐第一次修煉時,任脈雖經夢境中靈氣滋養,穩固下來,然而任脈之中卻無半分氣感。試著按虛道玄清訣的法門引氣入任脈時,嘗試了無數次,卻無耐的發現,僅僅有一絲天地靈氣被引入任脈,這一絲天地靈氣在聞斐通達的任脈中,顯得異常孤寂,以一種幾不可察的軸向振動之態,緩緩按照虛道玄清訣中第二頁任脈圖譜所示的奇妙閉合脈絡蹣跚而行。整整一夜,這絲靈氣也就是僅僅在虛道玄清訣所示的任脈閉合脈絡裡運行了一個周天。
其時聞斐並不知道,以他第一次修煉的狀況,如果被鴻鈞老祖那三清子弟得知的話,恐怕得被氣得吐血。當初三人修煉,整整花了一年時間,才成功引靈氣入脈,花了三天時間才堪堪運行靈氣一個周天,距離何其之大。況且,當時天地靈氣充盈,遠非現世所能比擬。看來忍碎整法,一氣三清的代價著實過於巨大,天賦靈根的深厚也決定了做人的差距怎麼是那麼地大呢!
起初唯有兩點不同,是讓聞斐每天夜裡堅持修煉的直接原因。其一是每天苦修大半夜,第二天醒來,卻是神清氣爽,毫無半點因煉功熬夜而產生的半分萎靡不振;其二是原來每隔幾日,便忽冷忽熱,折磨得讓人痛苦不堪的症狀,竟悄然消失了。
修煉到第九夜,異象發生。當聞斐將靈氣運行到任脈與環中脈相交的一瞬間,從兩脈的交叉點處竟滲入一團濃郁的靈氣,與原有的靈氣交融相匯,白茫茫瀰散開來,一時間整個任脈之中竟全部散滿了稀薄的靈氣。這些靈氣仍是以那種幾不可察的軸向振動之態,與先前引入的天地靈氣一樣,緩緩按照虛道玄清訣任脈的奇妙閉合脈絡緩緩而行,若高天流雲,漫妙多姿。
今夜是修煉的第十八夜晚。按照聞斐預想,上次在第九個夜晚,環中脈適時發動,湧入了大量靈氣進入任脈,今夜是第二個逢九之夜,是不是也會像前次一樣,有異象發生呢?聞斐不禁有些小小的期待。靈氣一點點振動的前行,當即將運到一個周天的時候,夜已經滑行到了子時。此時聞斐對時間的流逝彷彿已渾然不覺,一個周天終於過去,與以往不同的是聞斐並未從修煉中醒來,靈氣繼續以前後振動的軸向之態,不知疲倦的蠕動運行,第二個周天終於運行完成,聞斐從修煉中自行醒來,此時天已微白,整個人看起來,哪裡像是久坐一宿未眠的樣子?兩隻眼睛在天色微蒙的暗屋裡,閃著晶瑩的光澤。聞斐下意識用手一撐床鋪,兩隻本是盤膝而座的雙腿,在身體騰空離床鋪有一拳高處,竟很自然的伸張開來,有如飄移一般徑直跳下地來,小身子輕捷靈動,兩隻小腳剛巧踩在媽媽親手縫製的粗布托鞋上。
聞斐站在托鞋上,不由愣了一愣,回頭望向剛才坐過的床鋪處,一時沒緩過神來,右手抬起,輕敲敲了額頭,暗自嘀咕:「咋跟狗貨一樣變成貓了?」
聞斐倒了前夜的洗腳水,洗漱停當之際,一家人也都起了床。今天舅舅沈一明要趕回京華,聞斐、清荷卻要上學了。清荷上三年級,聞斐是新入學。
學校在距村八里之外的榆樹鄉,由於各自然村比較小,生源少,單獨成立一所學校困難麻煩很多,鄉里就集中在鄉政府所在地建了一所中心小學。鄉村長大的孩子,走個七八山路,倒也是習以為常。
聞斐很興奮,由於身體原因,平時出門的機會很少,姐姐去上學,他就整天與黃狗為伴。聞家住的地方與稻香村中心相隔了整整二里地有餘,雖屬村裡管轄,但與村上人的交往卻是較少。村裡幾個年齡相仿的孩子,也很少主動過來找聞斐來玩耍。
與舅舅道了別,剛到六點半,姐弟倆就出了院門,黃狗搖頭擺尾跟在兩人的身後,一直送出一里多地還沒有返回的覺悟,聞斐不由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道:「你也想上學嗎?快回去把你兔妹妹照顧好!」說完轉身拉著清荷繼續走,清菏輕輕道:「他能聽你的?還不得一直送到學校去?」聞斐自信的點點頭道:「姐,你看著吧,這狗貨對我的話那是絕對服從,呵呵!」倆人走出了十幾米,清荷偷偷回頭,只見黃狗在原地打著圈圈,嗚嗚低叫,有不捨、有依戀,有委屈,有猶豫,轉一圈駐足觀望姐弟倆一眼,如此往復,卻不曾再跟隨半步。
從家裡左拐穿過不到一里的小路,就上了鄉間土路,大約走三里地,就到了彭家村,再沿著土路前行大約三里,一條七八米寬的河流便出現在眼前,當地人把這條河叫小清河,河上搭了一條三根圓木並在一起的簡易小橋,過了橋,向東北大約一里多地,就到了學校。
姐弟倆邊聊邊走,時間過得也快,不到一個小時就來到了學校。校門位於學校的西南側,進入校門,右側有兩口壓水井,左側是守衛室兼收發室,三棟紅磚青瓦的教室分座在東、北、西三個方向,圍成了一個長方形的操場。南側種了三四排楊樹,形成了一小片東西走向的小楊樹林,裡面零星分佈著單、雙槓和跳遠的沙坑。楊樹林居中北側的地方,有一座水泥砌成的主席台,主席台的後側立著一根高高旗桿,上面一面國旗迎風飄揚。
操場上已經有早來的學生在玩耍嬉戲。「聞清荷,你弟弟也上學了嗎?」一個汗涔涔的男生從楊樹林裡跑過來。聞斐認識這人,是稻香村上的人,名叫肖天。
「是啊,肖天你來得挺早呢!」「呵呵,我六點鐘就從家裡跑出來了。」肖天擦著額頭上的汗,道:「聞清荷,把你的書包給我,我幫你拿到教室,你送你弟去教室吧!」肖天比清荷還大一年級,平日裡偶爾會跟清荷一起放學回家,特別是冬天時,天黑的早,遇有雪天肖天就會特意等聞清荷一起走,因此跟清荷很熟悉。
聞清荷抿了抿嘴,略猶豫了下,把書包還有飯兜一齊遞給了肖天,含笑道:「謝謝!」肖天接過書包飯兜,也不搭話,向東邊的一間教室跑去。
聞斐是在一年二班,臨北的一間教室。姐弟倆走進教室時,班主任康啟凡已經領著幾個早到的小學生一起在打掃教室。康啟凡四十歲左右的樣子,一件灰布上衣,中等個,平頭,眼睛不大,儒雅中透中幾分閒淡。聞清荷走上前去,先低頭行了個禮:「康老師好。」康啟凡輕輕點頭,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喜愛之色,微笑道:「清荷,是送你弟弟來的麼?」聞清荷點點頭,拉著聞斐的手,道:「康老師,這是我小弟聞斐。」聞斐趕緊躬身行禮:「康老師好。」康啟凡看了看聞斐,道:「聞斐同學,歡迎你,你坐在第三排靠窗的那張桌吧,去把書包先放下,咱們一起大掃除。」康啟凡並未把聞斐當成一名剛入學的小學生,語氣平和,神態誠摯。康啟凡將目光轉向聞清荷,略有寵愛地道:「一學期竟又長高了不少啊,沈先生身體還好吧?」清荷頑皮的踮了踮腳,露出一抹恬笑,道:「外公好著呢,這次回來還說,讓你有空到京華家裡做客呢!」康啟凡笑了笑說:「好啊,有機會一定去的,那你快回教室吧。「
清菏側身看了看正在投洗抹布的聞斐,道:「小弟,中午我過來找你吃飯,姐先走了「。聞斐抬起頭,皺皺鼻子,算是回答。
上午四節課,很快便過去了,一年級的課程,對於聞斐來說,太是簡單不過。三歲時經老道洗經伐髓之後,雖然未能扼制住經脈對靈根的耗蝕,但聞斐的靈性天賦卻被逐漸激發出來,記憶力尤其突出。好在沈不達的藏書甚豐,沈佳怡從三字經、弟子規啟蒙,到經、史、子、集各部中認為孩子能夠接受的經典範文,列了綱目有條不紊地講授給聞斐、清荷姐弟倆,每日堅持不綴,若只論記誦,怕是姐姐清荷也要遜色聞斐不少。因此,聞斐的語文水平怕是初中學生也比之不得。至於數學,加減乘除分數小數的運算,在聞斐六歲那年,沈佳怡以集中填鴨式的方法,在不到四個月的時間裡,楞是讓聞斐、清荷開了竅。聞斐靈根天成,福遇老道,可怪就怪在小小清荷竟也冰雪聰明,直讓聞仲先夫婦憂喜交加,憂的是聞斐病症,喜的是一雙兒女都是聰慧無雙。
中午的操場上,驕陽似火。吃過午飯聞斐跑到小楊樹林裡玩雙槓。雙槓左側一米遠是一個近兩米高的單槓,這時兩個男生正在槓頂端用膝蓋彎掛在槓沿上,倒垂著身子,相互嬉耍著。聞斐縱上了雙槓,屁股坐在雙槓一端的槓沿上,兩隻腳踩在另一端槓沿上,托著下額瞇了眼睛數操場上的人。突然間,聞斐就聽:「唉呀一聲,側頭望去,單槓上的一個男生,一條腿似乎是抽筋了,兩隻手使勁要去夠那條腿,搖晃著便要大頭衝下直杵地面。聞斐看得悚然一驚,小身子條件反射般地一挺,此時任脈裡的靈氣好似一下子被觸發,軸向振動之態竟愈加強烈了幾分,聞斐不及思索,竟忘了是在雙槓上坐著,只想迅速站起,前去解救,雖然知道,這已然是不可能了。哪知身隨意轉,眨眼間身子竟以一種奇妙的振動方式在雙槓的一側奇跡般地悠然站起,然後跳下,之後騰空,向一側的單槓下,以一種最簡潔的直線軌跡滑落,一瞬間聞斐就感覺自己的整個身體象縮小了無數倍,就有如是體內任脈當中的一個最小的靈氣顆粒,溶入到了空氣之中疾行。
「哎喲」,一聲嚎叫響徹整個楊樹林,這叫聲分明就是聞斐的。那單槓上大腿抽筋的小子,一側的肩膀剛好砸在聞斐略微拱起的屁股上,順勢一滑,滾落在地,卻是有驚無險,保護住了腦袋。
只是可憐了聞斐。聞斐是以常人肉眼都無法企及的速度,甘當肉墊,撅著屁股飄移過來的,那小子的肩膀端的硬實,即使聞斐的小屁股肉多些,卻也被撞得生疼生疼的。聞斐坐在地上側著身子哼哧著揉了半天,才緩過勁來。
另一個男生從槓上慌忙翻身下來,去扶那個先前跌下的同學,那跌下的男生尤自驚魂未定,哆嗦著從地上爬起來,勉強挪到聞斐跟前,向聞斐伸出一隻手,道:「哎呀我的媽呀,哥們,謝謝你!」另一名男生也驚異地打量著聞斐,暗忖:「見鬼了,前後都沒人啊,這小子是從哪旮旯突然蹦躂出來的,要不然強子的腦袋可就開花了!」聞斐伸出一隻手,與之相握借勁也站了起來,嘿嘿笑道:「你這雜耍演的,太驚險了!」三個人互忘了一眼,不由得哈哈一起大笑起來。
大家很快熱絡起來,互報了班級姓名才知道大家都是剛入學的新生。不過兩人都比聞斐大上一歲。那個從槓上掉下的男生叫李子強,另一個男生叫雲曉春,巧的都是一年二班的同學,倆人坐在最後一排,聞斐一時竟沒認出來。
「小斐」你是突然從哪冒出來的?雲曉春的性格比較開朗,有點自來熟,剛認識就叫得很是親熱。「對呀對呀,俺怎麼先前沒看見你?」李子強也反應過來,詫異地問。
「我,我就在旁邊站著了,你們沒注意罷了。」聞斐吱唔著說,不由抬手輕敲了敲額頭,剛才那一瞬間地體驗,太過玄妙,聞斐也全然不知所以,懵懵懂懂地一時間稀里糊塗,滿頭霧水,只是隱約間肯定這與那虛道玄清訣有鐵定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