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古都殘夢 文 / 東都居士
「不知你是否留意到，最後一頁的空白處有半首詩。」他小聲提醒道。
林媛媛暗怨自己粗心的同時，趕緊掀開封底，果然是他的筆跡：「苟利國家生死以，丹心何須
照汗青。」
「今天我才終於明白：捨身報國，不求封侯拜相，也不為青史留名，才是做人的最高境界。此
等英豪令吾輩汗顏呀！」
小伙子對這位從未謀面的撕書人放射出崇拜的目光，並好奇的打探其職業和年齡。她笑而不
答，內心卻湧起一股甜美的自豪。
接著，這個甚是健談的男人與她聊著許多有關東都的事情，林媛媛不動聲色的向他問起東都商
廈那場舉世震驚的大火。出人意料的是，他對火災的情況知之甚多，十分詳細的告訴了她起火
的原因和結果，好像他曾親臨火災現場一般。
林媛媛正在奇怪他怎麼會知道的如此清楚的時候，小伙子說，他的妹妹當晚就在商廈的歌舞廳
裡跳舞。當時，受不了煙熏火烤的人們爭搶著從四樓唯一的窗口跳向消防隊員鋪設在樓下的充
氣救生墊。有個男孩子擠到窗口，一隻腳已經踏在窗台上，另一隻腳也已離開了地面；聽到背
後他妹妹的哭聲後，又從窗台上下來，把他妹妹舉到窗台上；她跳到充氣救生墊得救了，而那
個男孩子卻不幸遇難了。其實，那個男孩子與他妹妹並不認識。說完，他低頭沉默著，似乎在
感恩中追思那位無名英雄。
「如果換成你，你會為一個陌生的女孩子獻出自己的生命嗎？」
他正色凜然的說到：一個真正的男人，應該有「捨身取義，殺身成仁」的勇氣。否則，他就是
人所不齒的懦夫！」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東都一定有許許多多象洪波那樣的好男人。這位言語神態和
洪波極其相似，高大帥氣的男孩兒，也一定是位胸懷道義的真君偉男。
林媛媛從挎包中取出一瓶純淨水，微笑著遞到他手中，他一邊喝水一邊欣賞著她高貴迷人的風
姿。
這時，三個蓬頭垢面目露凶光的年輕男子，猛然從山間小道上竄出，直奔涼亭而來。破舊的外
衣上劃開著幾道口子，唯一整齊的是都穿著半舊軍用膠鞋。
以前，他們生活在大西北某個貧瘠荒涼的小山村裡，後因多次偷盜耕牛和田野裡的變壓器，變
成了通緝犯。半年來，心驚肉跳的逃亡生涯把他們從村民變成了「野鬼。」流竄至中原後，繼
續避開繁華的街市，潛游於人煙稀少的地方。進入東都境內，這三個連地圖都看不懂的「盲
流」在綿延的群山裡瞎轉了七天都沒有走出幽深的峽谷，結果被餓的面黃肌瘦頭昏眼花。情急
之
下，他們決定對進山的遊客實施搶劫。
一個歹徒站在山道中間放哨，那兩個歹徒從腰間拔出明晃晃的匕首，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見
此情景，林媛媛抓著石桌上的《論語》從石凳上站起，快速退到涼亭外面。
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這位剛才還對她侃侃而談什麼「「捨身取義，殺身成仁」
貌似浩然正氣的「大男人」竟然被嚇的面如死灰，渾身哆嗦。還沒等人家開口，他倒先拉著哭
腔向劫匪哀求起來：「幾位大哥，我把錢、手錶和手機全都給你們，千萬別傷害我啊！求求
您，放過我吧。」說完，慌忙掏出了身上所有的東西，為了向歹徒證明他沒有隱藏什麼，竟然把褲子兩邊的口袋都翻在外面，只差下跪求饒了。
此時，這個滿嘴仁義道德的偽君子徹底的暴露出懦弱，自私的醜惡嘴臉。
看到他可憐，可恥又可恨的慫樣兒，她感覺比吃了一隻綠頭大蒼蠅更讓人噁心反胃。
一個歹徒收下財物，繞到他背後，在他的屁股上猛踹一腳，怒斥其滾蛋。他對林媛媛連看上一
眼的勇氣都沒有，雙手抱頭，倉惶逃命去了。
望著他逃跑時跌倒在地又惶恐爬起的狼狽相，林媛媛忍不住冷聲大笑，那清脆的笑聲迴盪在群
山峽谷之間，直笑的手持利刃的劫匪面面相覷，膽戰心驚。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在偏僻地帶突遇歹徒襲擊又孤立無援的情況下，為保全
性命，往往會乖乖的交出隨身的錢物，然後再祈求歹徒放過自己，以免遭受侮辱。
可是，今天與往常卻大不一樣。令歹徒們不可思議的是，剛才實施搶劫的時候，她不但沒有絲
毫的畏懼，反倒把涼亭當成舞台，把他們和被搶的男子當成演員，像是在坐滿觀眾的劇院裡看
戲一樣，鎮靜的讓人可怕。
這幾個出身貧苦孤陋寡聞的山野村夫，無論如何也看不出這個站在亭子外面的高個兒女孩兒曾
經有著何等尊貴的身份與崇高的地位，也絕對想像不到她有過什麼樣的成長過程和險惡經歷。
數百億的資產在她手中如風捲殘雲般飄逝蕩盡，她還會在乎挎包裡的哪一點點零錢？被殺人不
眨眼的黑社會綁架過、從滿地血污的死人堆裡趟過，都不曾害怕。此時，還會將這幾個翦徑的
毛賊放在眼裡？
但是，林媛媛卻害怕被這幾個猥瑣鄙陋的渣滓男人玷污她保持了31年的聖潔與高貴。因
為，她
至今還擁有清純寶貴的處子之身。
她從容的向前走去，站在了懸崖盡頭一塊伸出的石尖上。大風起兮，雲海湧動，猶如站在碧波
萬頃的汪洋之中，腳下就是霧漫湍流的捨身澗。
橘黃色的晚霞映紅了她美麗的臉龐，山風吹的她長髮飄揚白衫抖動，猶如一朵孤傲冷艷的雪蓮花盛開在天山絕頂。
望著彩雲中漂浮的夕陽，再次身處絕境的林媛媛對人生和愛情有了更深層次的領悟和解讀。
在這個物慾橫流，道德衰敗，私利與享受至上的時代裡，面臨生死關頭，有誰肯為一個素不相
識的女孩子捨身相救？有那個清貧的男人為堅守一份真摯的愛情能夠拒絕世界上最富有的單身女孩兒的癡情追求而無動於衷？有那個身價數億的男人能遠都市的喧囂和美色的誘惑，幽居深山苦讀聖賢之書，身負道義之責？除了洪波這個超越道德境界達到天地境界的好男人，當世有幾人能夠做到？此生有幸遇到這樣的曠世奇男，即使做他的賤妾奴僕，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和榮耀。即便是為他去死，也會花笑雲舒，含笑九泉。九年深思苦戀，卻從未得到過他真正的愛情，現在，更不知這個無情的「小冤家」遁隱何處。祖母與父親相繼去世，生死知己白麗丹也香沉花落，讓我孤夜追思淚灑香枕。商海滄桑，數百億的債務壓的我幾乎要窒息而亡，林家在東都已背上欺世貪色的罵名。如果，我林媛媛從這裡跳了下去，從今往後，就再也不用擔心銀行圍門討債了。能死在這山明水秀，愛情開始的地方，也算是林家給東都市政府和所有民眾一個徹底的交待……
想到這裡，她斜眼對站在涼亭內外的三個歹徒冷笑了一下，然後輕蔑的說到：「你們那個不怕死的，請和我一起跳下去吧！」
他們再次被這個美麗女孩兒的冷顏美威所震懾。一個歹徒被嚇的面色發綠，後退了兩步把匕首插進腰間的刀鞘。
「二哥，我看這個女娃子像是瘋了！」
剛才搶得的財物已經夠他們維持一段最基本的生活需求了，三個歹徒也害怕再逼出人命身犯死罪。就在他們準備撤退的時候，正巧有十多名遊客說笑著從山上走了下來，三人見勢不妙，趕緊竄入路邊的樹林裡逃走了。
林媛媛若無其事的從從懸崖邊伸出的石尖上走了下來，繞過涼亭，隨入下山的人群，與他們結伴而行。
到達山腳下，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雖然所有的希望猶如彩霞錦雲被一陣冷風吹散在浩瀚的蒼穹，林媛媛反倒感覺整個身心都徹底的鬆散下來了，她決定在這道氣仙山中清淨而眠。
老君山春天的夜晚幽靜而清涼，沉睡在被森林氧吧所包圍的農家賓館裡是一種奇妙無比的享受……
第二天上午，林媛媛回到了東都市區。離登機的時間還有七個多小時，於是，她順著繁華的中州路行走在遮天蔽日的梧桐樹下。雖然已失望至極，但她仍幻想著與他街頭偶遇的奇跡能夠出現。
東都市百貨大樓附近有一座王城廣場，這裡一直是老人們娛樂，健身、聚會的地方，也是他們討論國際形勢，議論時事政治、傳播各種社會信息，交流養生之道的休閒場所。
林媛媛信步走了過去，坐在他們中間，想聽聽市民們在聊些什麼。
原來，他們在評論新上任的市委書記。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人指著南邊一座純大理石鋪就的廣場，大聲說道：「這個新來的市委書記真是個「二蛋，」{「東都土語，特指那些敢作敢為的人}，他敢把市政府給拆了，為咱老百姓修建一個休閒娛樂的大廣場。」其他人也都流露出敬佩的表情，細數著他上任幾個月來，為改變市區面貌鋪路架橋，建廣場、修公園等一系為民之舉。從他們的言談中，她感受到老百姓對這位性格強勢，作風果斷的市委書記，寄予極大的希望，對未來的生活又充滿了信心。
離開閒聊的老人，林媛媛繼續向前走去，在一個標有「王城大道」的十字路口停了下來。路口停放著幾台推土機和十幾輛大型工程運輸車，一群頭戴黃色安全帽的人圍站在一個五十多歲，矮小乾瘦、貌若猴兒像的男人身邊，四周站滿了圍觀的市民。
「快看，那個「小老頭兒」就是新來的市委書記，別看個子不大，厲害著呢！」有人小聲議論著
「小老頭」當眾呵斥一群呆若木雞的官員：「你們說，三天之內能不能打通這條道路？能打通的話就給我好好幹。誰要是幹不了，就主動辭職。你們幹不了，有人能幹的了！」
一句鏗鏘有力的訓話把所有官員都嚇的戰戰兢兢噤若寒蟬。
這場不該發生的火災使許多家庭陷入失去親人的痛苦，眼看春節就要臨近了，東都城仍籠罩在悲憤的煙霧中。救災時人們才發現，那些私搭亂建的違章建築和狹窄的街巷阻滯了消防車和救護車，嚴重影響了救災的進度。老百姓對政府官員在災難面前的表現和他們的執政能力感到極為失望，對那些平庸無能唯唯諾諾混日子的太平官愈加深惡痛絕。急切盼望省委能派來一位說話如刀砍斧剁，做事雷厲風行，能盡快改變城市面貌和提高百姓生活水平的政治強人來做他們的父母官。
盼星星望月亮，這次終於盼來了他們心中想像和描繪了無數次的「好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