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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章 天啟2 文 / 東宮適莫

    子時,千靈殿內,老天君正埋首於大批文書之中,突然感到整個大殿猛烈地搖晃了一下,勞累的抬頭看看了漆黑如墨的夜空,一道金光映得整塊天幕亮的如同白晝。他聽見了久已未鳴的鳳鳥聲聲啼叫,殿外的瑤池碧波蕩漾,太極八卦的圖形在水面隱約可見。老天君手中的文書「啪啪」掉在地上,呆望著長子寢宮之上的瑞雲湧動,瞬間,天君老淚縱橫。

    一道金光過後,天君已出現在長子的寢宮內,雙手穩穩舉起了第九個小子,儘管他長得和其他龍族不太一樣,一雙紅登登的大眼正戒畏地看著天君,但天君管不了這麼多了,他太想要孫子了。天還未亮,當即就宣佈退位,不顧阻攔地褪去身上的一襲龍袍,當著眾多皇子的面,披在了長子身上,拍拍跪在地上的長子的肩,笑道:「好小子,好小子。來,再讓爺爺抱抱咱百里家的小九。」地上單膝跪地的長子百里引卻一臉凝重,咬著唇絲毫沒有喜色。

    看著已是太上皇的老天君,抱著小九有藏不住的笑意,小九卻是齜著牙,對每個人都充滿了敵意,他的降生對另幾個皇子來講,真可謂是五雷轟頂,再加上他並不怎麼惹人憐愛,於是平白無故地對這小東西添了幾分厭惡。三皇子攙扶著妻子的手輕微晃動,掌心已發出一層冷汗,他那**的肚子正大著呢,保不準剩下就是個死嬰……一時間,整個千樺殿內只剩下小九不滿的咕噥聲和太上皇喜悅的笑聲。九個皇子各有各的憂慮,誰也開心不起來。

    太上皇抬手將小九高高舉起,沉浸在這天降的幸福之中,並未發覺宮中異樣,正滿心歡喜地思索著該給這遲了四百多年的小九取個什麼名。須知龍族「百里」這姓,是由盤古古帝欽賜的,初代天君嫌四個字念起來麻煩,一概是以單字命名的,這是幾萬年下來都未曾打破過的定律。可是太上皇他今兒個是太開心了,樂的合不攏嘴,挨著個兒給孫子取名,到了小九時,嘴裡直蹦出倆字:同慶。這本是個好名字,為普天同慶之意。縱使太上皇他表面上以恢復了往日的威嚴,念出的字確是個顫音。這在心底偷著樂沒事,就算是開出朵大麗菊來也無多大干係,可這嘴皮子跟著一抖就壞事了。站在一旁奮筆疾書,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記名小仙,聽見小九的名字後,遲疑地停下筆來,斜著眼偷覷著太上皇,卻發現他是一臉的沉著穩重,不大像在開玩笑,這才慢吞慢吞地在龍族族譜上寫下兩個斗大的字:同寢。他邊寫心裡還邊納悶,嘀咕著這太上皇是不是樂壞腦子了,竟給天孫取了個如此喜慶的名,:「大人,小仙已記好九位皇子的名字,您看,是否要將本代天君之名和小皇子之名昭告天下?」記名小仙彎著腰在一旁畢恭畢敬地問道。

    「要,當然要,你即刻就去辦!」太上皇急切地巴不得在這大晚上的辦起酒席來。一時間,幾百匹天界最能跑的靈獸都被牽出廄捨,奮力奔馳,踏的漫天雲朵散成了絲絮。從后羿手中倖免於難的那顆太陽,正拍打著翅膀緩緩從東方爬上了崑崙之巔,天上地下的大小神仙們陸續從府中出來,睜眼卻是漫天的紅帖晃晃刺得眼睛生疼,拿起來一瞧,感慨一句:哦,三十三天總算易主了之類的云云,扔下紙也就不再細看了,這種事與他們又有何干?可不知是哪位眼尖的,在紅帖的最角落裡,一眼相中了那個被記名小官有意掩飾的小九的大名——百里同寢。

    這下四海八荒整個沸騰起來了,簡直炸開了老窩,神仙的漫漫長夜總算是暫時不會無聊了,就連無意間的碰頭都不再是面無表情地問一句「吃了嗎?」,不約而同一律改成了「仙友知道那個天界新添的九殿下嗎,那名字委實有趣……」「哦,知道知道,叫什麼百里同寢……」

    這一鬧兩鬧的,歪風邪氣就飄入了太上皇的耳中,等他翻完族譜後,得知自己做的這個孽時,小九之名早已傳開,這速度可不比戰時加急命令慢多少,這下想改都改不成了,氣的太上皇頭髮直立,雙眼簡直就是在噴火,對準了記名小仙甩手就是啪啪兩掌。小仙撫著腫脹的臉,萬分委屈的跪在地上,一聲也不敢不吭,不敢怒更不敢言。

    小九,這個生下來就不一般的黑龍,在上古典籍中明確記載是不詳之兆,龍族生而黑髮赤瞳天下大劫,這點長子百里引心知肚明,可又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應對,這小九注定要在三界掀起一陣翻天蹈海的大風浪。據盤古大人先訓,兩千萬年後,世間卻會出現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浩劫,只是誰都為料到,這災難竟不是天災,而是**,更不知這災難來的如此迅速,大家都沉浸在這虛假的和平中,自欺欺人地虛度年華。

    彈指瞬間,花開花落又是一個春天,峽谷內內漫天的白,惹得鳳蝶久久留戀。花瓣落下,正落在一位少年的肩頭,黑髮上染著些許血跡,衣服華貴卻破爛,像剛經歷了一場戰爭,劫後餘生,在桃花樹下疲憊不堪地入睡。少年睜開迷離的雙眼,血紅的眸子落寞的望著滿園的美景。他撐著樹幹,艱難地支起身來。

    此時的小九正獨自一人在杏花下的一條溪流旁單膝跪著,手上舀著清水,咬牙往傷痕纍纍的手臂上倒,溪水還帶著天山上融下的薄冰,凍得他渾身一個激靈,忍不住張嘴呼出一團霧氣。此時的小九本該在後山上跟著老君學藝的,可他卻因為受不了老君的斥責與打罵,藉著被法術擊到遠處後,從老君手中逃離,隻身一人來到了衡水的另一邊——淺溪。這兒的杏花一年四季都開得艷麗,正在半夢半醒間,小九突然感到有一雙柔軟的手悄然撫上他的額頭。他一把將那隻手蠻橫地抓住,一睜眼卻是一位女孩正驚恐萬分地微啟著唇。

    小九呆呆看著,面前的這個女孩和他這十年間所見的截然不同,她不似宮中的女子,錦衣華服,金釵玉鐲,銀白的長髮,淡粉的長裙,不加任何修飾,渾身都透著股自然的氣息,就像這滿山谷的杏花般純潔美麗。女孩抽回素手,轉身就化為一條銀白的飛龍,在陽光下化為一個亮閃閃的小點。

    小九目送著女孩消失在天際好一會兒,仍舊癡癡傻傻地呆望著遠方。待他回過神來,日已西斜。他看著滿天的夕陽不由皺起眉來,不知今晚該如何像師傅交代,正想著,手邊光滑的觸感讓他不由低下頭去,竟是一方素色的繡帕,上邊精細地繡著一朵芙蓉。他仔細端詳著這塊精美的布料,眼前又浮現出女孩那雙閃亮的眸子,如同紫羅蘭般的顏色。他將繡帕塞入懷中,晃然也化為金龍迎著暮色匆匆趕回後山。

    果不其然,他才剛在殿外站定,就看見老君一張臉拉得老長,幾欲要擰出水來。他一聲不吭,低著腦袋直往殿內走去。「站住!」老君的聲音透著濃濃的怒火,「幾天不教訓你,這膽子越來越大發了不是!」

    小九正欲跨前的左腳滯了一滯,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不顧後果得朝大殿內接著走去,身後傳來一陣劇烈的響聲,伴著強大無比的氣流劃過手臂。響聲之大,驚得已疲憊入睡的其他八位皇子,聞聲趕來。

    「師傅……」大皇子百里奚剛要詢問的話愣是被屋內兩道深深的裂痕給生生嚥了回去。皇子們在一邊連大氣也不敢出,這使得原本就沉悶的空氣平添了幾分莫名的尷尬。倒是小九,這個挑起紛爭的人,用一陣仰天長笑率先打破了長久的寧靜。這大殿本是整個浩浩天宮微不足道的小小一隅,這小小的一隅是長久而乏味的,小九這放蕩的笑聲在空空落落的大殿內循環往復,像個積怨極深的亡魂在大殿上方遊走。

    「百里同寢!若不是天君讓我多擔待著你,像你這種不學無術的傢伙也配入我門下?」老君一張不怒自威的臉,如此一來更是不容任何人有半點反抗。可這個同寢偏就不一般了,平日裡雖也不太聽從老君可也算是沉默寡言,今日卻不知是何緣故,似乎是鐵了心要將這幾年間的怨氣一股腦地拋出來。他幾步上前,湊近老君的臉說道:「你從來就沒把我當做自己的弟子,你的眼中我就是個只配在地上蠕動的爬蟲,你眼裡只有大哥!」儘管仍舊要仰視著老君,但那一句連吼帶喝的咆哮絕不亞於老君的氣勢,轉過頭,雙目冰冷,「你們也真是可憐,到了今日也未察覺嗎?可笑可悲的跳樑小丑,二哥,你想超過大哥吧?你絕的可能嗎?每天每天的練,傻子!哈哈哈,都是傻子……」「啪!」小九側著臉,吐出口血來,乾淨利落地擦拭著嘴角,長長的血漬從嘴邊一直延伸答頸部。

    「滾!立馬給我消失!」老君因氣憤聲音都有些嘶啞,百里奚半退半進,猶豫了半天終究開了口:「師傅,九弟他,不是有意冒犯……」

    「他還不是……」幾欲同時,小九不響卻比老君狠毒百倍的語調強壓下了老君的話,「狗!你就是條狗!「話音落,化為金光消失在殿內,只留下滿屋的人,五味雜陳。

    夜已深,可是整個太子殿內卻無人入眠,在凡人眼中的淨土,連做夢都不敢涉足的神聖宮殿實則污濁不堪,長久虛華平靜的外表下,暗流湧動。天際上方濃墨般的畫布上,一道金光飛馳而去。

    「喲,堂堂天界九殿下近來可是閒得慌啊,三天兩頭的到在下的地盤裡闖,就這麼急著送死?」冥王漱冥撫著膝上的一隻尾巴極長的黑貓,拖著長音斜著眼瞅同寢,卻不動手,滿臉看好戲的樣子。

    同寢冷著的臉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漱冥,本皇子和你講過的事你可考慮好了沒有?」因為平日裡疏於修行,十八冥府的極寒之氣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他的軀體,卻硬撐著從牙縫中擠出話來。

    「嘖嘖嘖……九殿下這可是為難在下了,您這可是一不小心就要滅滿門的大事件啊!怎麼在你嘴裡跟玩似的。」冥王上上下下打量著同寢,並不急於回答他的問題,饒有興趣看著同寢的腳上已然結起了一層薄薄的冰來。

    同寢皺著眉,他可沒有時間和這個怎麼看都不靠譜的冥王耗,冷淡的語氣中透著股掩不住的急躁:「少廢話,行或是不行!」笑容滯在冥王的臉上,猛地從椅上直起身來,警惕到:「貴為龍族九皇子,有什麼理由讓你這麼冒險?」「哼!」同寢冷笑,「九皇子?我這形同虛設的身份到頭來還不如一隻螻蟻!這個昏君是該退位讓賢了。只要你應了這事,接下來只需坐等號令,無需費心!」冥王緊緊盯著同寢滿是殺氣的雙眸,小小年紀,血紅的雙眼中竟是刀光血影,他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冰片已封到了同寢的小腹,可他依舊沒有走的意思,冥王看著他緊緊握著的雙拳開始滲出血來,不用問也明白他忍得頗為辛苦。

    冥王揮手散了身旁的侍女,坐正身軀在心中細細掂量著,同寢看出他眼中的動搖,補充到:「事成後好處可少不了你的,你也不甘心永遠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冥府吧?白龍族唯一的翻身之日唯有我可以給!」冥王的臉色愈發陰沉,一語未發。可同寢卻是挑釁般接著說道:「冥王大人不會和燭龍族一樣膽小怕事吧,心甘情願做了天族的鷹犬,在這個地底死無葬身之地吧?」冥王猛地抬起頭來,往往空中蜷縮著的燭龍,久久凝視,儘管他掌管著陰曹地府,這三界所有的亡靈死亡之所,卻獨獨容不下他們的魂魄,因此他們一旦死亡,等到他們的便只有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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