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入住東宮 文 / 世千千
宮牆高
天變小
一路是你爭我奪
到頭都歸於黃土
到了入宮的那天，天上大朵大大朵的白雲，像是懸掛了一幅畫卷，太陽光照著南清宮的宮門，有一點風吹了院裡的菊花，香氣淡淡的飄出門外。想那些白雲尚且自在，我卻不再有這悠哉的日子了。宮裡來的太監綵女們，在為我更換太子服飾，吉時一到，便乘著坐轎由宮人抬著去了皇宮。上轎時太監撩起轎簾，父王母后與全府上下在身後呼道：「恭送太子殿下。」
驀然，轉回身看，昔日照料我的父王母后如今向我行禮，想我今後的光景，他們都要這般以禮相待了吧。也不知道什麼時侯能再回到南清宮，不敢多看一刻，轉身忍著眼淚上轎，朝著皇宮的方向去了。
這一路上，儀仗隊所到之處百姓皆立於兩旁，有的已跪地叩首，所到之處無人敢阻。倘大一個汴梁城，百姓全在街上可摩肩擦踵，我的儀仗隊竟然路不遇阻，這就是儲君吧，於這般情況，皇帝是不是會更甚？這長路漫漫，似乎是我一生的禁錮。
到了皇宮，所見宮人皆行大禮，聖上將我指給皇后劉氏撫養，特請了太子師教導我學習，皇后聽聞我自小體弱多病，指派專門的御醫為我調養身體。我當然是十分感激她對我這樣關心照顧，可是剛離王府，不免心中想念母后，一時間惆悵滿懷。
由皇后指派著人為我安排了宮裡住所，初次進入東宮，被明晃晃的柱子閃的眼睛有點刺痛，空蕩蕩的殿裡，擺著嶄新的桌椅，地上放著一張大理石案，各種名人書帖羅列在案上，還有幾方寶硯，竹青色筆筒，筆筒內插著數十支筆，殿內擺設的書墨味道很濃，是我喜好的風格。大殿的四周，古樹參天，綠樹成蔭，我自喜歡獨處，這景色正合我意。進到寢殿，便不顯得外殿那樣空曠了，左手邊擺放著八卦鏡，泛黃的鏡面柔和的映出我稚嫩的臉，放著鏡子的櫃子散發著淡淡的香味，聞起來像是檀木的料子。
床上睡帳的料子也很上乘，搭到手上絲滑細緻，枕頭床褥也都是皇宮中特有的貴重物料，熟悉了自己的住所，我的宮中生活便正式開始了。
入宮不久，感到這宮殿雖大而多，華貴奢侈自不必說，只是每當仰望宮牆以外的天空，便覺得喘不過氣來，反而更懷念在王府中的日子。偶然聽宮女私下議論皇后逼死了一位承御，不禁感到好奇，她為什麼會逼死承御呢？
深宮並非我家，我也不能夠把我的疑問說與皇后，只能聽著謠傳暗自琢磨著，後來冷宮失火了，所有物件悉數燒燬了，聽說李娘娘也沒能倖免此難，冷宮的總管秦鳳也被燒的無法辨認屍骨了。當時我正要就寢，乍聽到消息時我一下愣住了，隨之而來的是滿腹的傷心，怎麼無故冷宮就失火了呢，一時間難以明白就裡，只得由著這情緒鬧了我好一段時間才慢慢好轉。
在宮中偶爾也有傳言道：劉後與冷宮的李娘娘曾經情同姐妹，後來李娘娘入了冷宮，原因是李娘娘生了個怪胎，惹惱了聖上。實是劉後為了爭奪後宮之主的地位設計陷害李娘娘，當時劉後也懷著龍胎，恐怕李妃早她生產，奪了後位。這些宮人私下裡的話在冷宮失火後彷彿傳的更甚，聽得此傳言，不禁的感到疑惑，聖上怎麼會相信李娘娘生了妖物？若令御醫對所謂的怪胎仔細辨認，再與李娘娘臨盆時所留下的胎盤對比，也能知曉事實真相，難道聖上當時都未這樣做嗎？左思右想，我仍不能相信人能產生妖物。這其中必定有不為人知的細節。只是冷宮失火，真有什麼隱情也都成為灰燼了。不知皇后可曾聽得到這些宮人的議論，雖然傳言不可信，但也顯然皇后與李妃之間確有些事情發生，如若不然怎麼會有人私下議論呢，傳言必定有個事實依托才能加以渲染吧。我一個小小孩童，怎好尋出事實真相？罷了，與我無關，我又何必介懷，只得安穩的做個太子吧。
想唐朝時候，武則天為爭後位親手掐死親生女兒，或許皇后與李氏也如這般無非是歷代宮中所傳的一些女人間的戰爭罷了，爭來爭去早晚還是有一天都被黃土掩埋了被時間淡忘了。想到劉後當初如果真的是為了爭奪後位而陷害李妃，她是不是也沒想到繼承江山的人會是王爺的世子呢，這可能叫樂極生悲，或者是造化弄人。想起劉後初見我時的眼神，連著我為李妃說情時他詫異的面色，不禁的感到有些冷，脖子後面冷風陣陣，冒了一身冷汗。越想越覺得自己彷彿是虎口中銜著的食物，而我好像聞到了口水的味道。似乎我已經是要被吞噬了。
我在宮裡處處小心，言行謹慎，就像在黑暗的林子裡睜著眼走路，前面是黑漆漆的無法預測的境地，每一步都很小很輕，因為不知道會因為什麼動作驚動林內哪些兇猛的存在，而威脅到自己脆弱的生命。
每到夜晚，都會想起父王母后的教導叮嚀，都要想起儲君代表著什麼，代表著繼承江山，代表著權力的最高點。也會想起那位冷宮的李娘娘，她殷殷期盼的目光，讓我感到哀然，如果沒有冷宮這處所在，李娘娘是不是就不會隨著那場大火去了呢？
如是這般在宮中生活，年年重大節日可見到父王母后，其他日子裡，他們只是偶爾來探望我，也受身份約束。春夏秋冬輪迴來去，隨著黑夜裡星辰月亮的出現又消失，隨著宮牆邊樹葉綠了又黃，放回家的宮人一批又一批，聖上也愈發衰老了。我漸漸長大，個子高了，可宮牆依舊那樣高高的沒有變化，生生將宮裡宮外隔開來，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我可能就是那出不去的人，而誰是進不來的人呢？可能是困苦的百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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