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放棄愛她 文 / 希煙
小孟等在離大海很遠的地方,一直到天快亮了也沒看到他們回來。他在車外站了一宿,腳邊滿是煙蒂,最後一根煙夾在指間,長長的煙灰被晨風一吹,散在空氣裡。他看著無邊無際的大海,兩眼有著疲倦的血絲,煙頭紅色的火星蔓延上去,幾乎要燒到他的手指,微微發燙。
他沒有感覺,直直看著遠方。
幾個手下困得東倒西歪,在另一輛車中睡著了,唯有他,一夜未眠,兀自在風中**。
「孟先生站了一晚上,不累嗎,我看他都沒怎麼閉眼。」
「可能是擔心侯少吧,最近也不太平,稍有差池就會造成大麻煩。不過,侯少有美人陪,孟先生可就吃苦了……」
早醒的兩個人竊竊私語,小孟原本耳精目明,可是現在卻像沒聽見一樣,只是跟一根柱子似得站著。
因為他的心已然被一個美貌的女人填滿了。
只是他不肯承認。
在他蒼白乾澀的人生中,從來沒有誰能影響他,除了侯遠靳。
然而上蒼又為什麼讓他遇到她呢?
她又為什麼會是侯少喜歡的人呢?
她對他說「好久不見」的時候,還是那樣笑著,落落大方,不像他,心中因為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她微微靠過來時,差點停止跳動。
她當然不會知道他喜歡她,他藏得很好,就連多疑的侯少爺抓不出蛛絲馬跡,也許最完美的偽裝就是裝作若無其事吧。他恭恭敬敬開著車,送他們到海邊,然後看著他們散步,慢慢遠離他的視線,心好像被什麼掏空了一般。
他知道自己可以愛那個女人的機會微乎其微……
每每想到這個,心就會因為悲涼而生痛。
他捏緊手中空了的煙盒,攥緊,煙盒發出咯吱扭曲的聲音,捏成一團後,他手一揚,煙盒遠遠飛了出去。
一直到天邊露出晨曦的微光,才看到侯遠靳背著阮明鏡回來。
阮明鏡身上搭著侯遠靳的外套,像一隻小貓似得趴在侯遠靳的背上,已經睡著了。
「侯少,這是……」
「她不小心睡著了,把她放到車裡,送她回家。」
「是。」
小孟壓抑心中的感情,若無其事將她接了下來,把她放到後座椅上,然後拿了車中的一條毯子準備替她蓋上。他突然看到阮明鏡懷裡似乎有個黑色的東西,拿出來一看,竟是侯少的槍。他不禁皺眉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阮明鏡。這個女人,又做了什麼,萬一侯少生氣,開槍走火怎麼辦……
阮明鏡嘴中嘟噥幾句,手伸到腮邊,擋住了半邊臉,這是很經典的睡姿,幾絲頭髮沾在嘴唇上,她似乎很不舒服,撩了幾次都沒撩下來,發出不耐煩地嗚嗚咽咽聲。小孟怕她醒了,就伸出把髮絲拿下來,手指不經意間碰到她柔軟的唇,好似果凍一般,他心神為之一蕩,不敢多看,忙退了出去,關上車門。
侯遠靳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身後,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眼神含義頗多。
「侯少,我這就送阮小姐回去。」小孟勉強鎮定心神。
侯遠靳冷眸精光一閃:「等等,你跟我過來。」
他帶著小孟走到一邊,凝視半晌,伸手拍了拍小孟的肩膀:「小孟,你跟我多少年了?」
「到下個月已經是十二年了。」小孟毫不遲疑地回答,這樣的日子他記得很熟。
「你從十六歲就開始跟著我,我大不了你多少,這麼多年生死與共,我把你當成自己的家人來看。我可以給你一切想要的,但是她——」侯遠靳伸手對車一指,聲音很平靜,卻蘊含著無形的低氣壓與霸道:「不行。」
「侯少,我並沒有……」小孟試圖解釋,可是當他看到侯遠靳眼裡那瞭然的眼神時,一顆心備受煎熬,他很明白,自己那些掩飾只是徒勞,侯遠靳早就看清了一切。最後,他頹然道:「對不起,侯少。」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
「不說也沒關係。」侯遠靳聲音一絲感情也沒有:「我對她的執念,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寧願毀了她,也不願眼睜睜看著別的男人去擁抱她,我會殺了任何接近她的男人。更何況,你愛上她,就是背叛,對於背叛的人,更不可饒恕。槍呢?」
小孟深知犯了大錯,被侯遠靳點名,心中恍恍惚惚的,他剛剛從阮明鏡身上拿到了那把槍,侯遠靳用慣的消音槍,沉甸甸壓在手心。
侯遠靳依然沒有憐憫:「你知道該怎麼做。」
該怎麼做……
小孟拿著那把槍,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額上青筋直露,因為震驚、疑惑、迷茫,更因為……不甘心。
他可以為了那個女人去死嗎?
「侯少……」
「我給你一個機會,放棄愛她,你就能活下來。」侯遠靳微微瞇起眼睛,清冷俊美的臉,在朝陽中如同冷漠的大理石雕像。
「……對不起……」愛就是愛,如果輕易能放棄,那麼他早就不會這麼痛苦。
侯遠靳不再說話,小孟沉默地拿起那把槍,槍口對著太陽穴,狠狠咬著牙,下頜骨咯吱咯吱作響。
「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嗎?」
「希望你……不要責怪她……還有,我沒有背叛你,我是忠心耿耿的,最後,感謝你的救命之恩和照顧。」
小孟說完,最後心願已了,他的食指扣上消音槍的扳指,狠狠一合。畢竟還年輕,不懼怕槍林彈雨,卻懼怕被面前這個男人質疑。
不過,他讓他死,他也不會二話。
這條命是侯少撿回來的,現在他只是還給他而已。
「噠」的一聲,想像中的巨大爆破沒有出現,只是空包彈。小孟差點咬斷牙齒,驚訝地看著消音槍,忽而明白了什麼,抬頭看著侯遠靳。
侯遠靳眼中浮起一點暖意,伸手將小孟手中的槍拿走,然後打開子彈夾,裡面空無一物。這是把空槍。侯遠靳拿出子彈帶,換了子彈夾,重新上膛,一邊檢查一邊道:
「剛才如果有子彈,或者你有一絲遲疑,現在你就是個死人了。不過,你覺得我費盡心血培養了你這麼久,會輕易地讓你死嗎?」
「侯少……」小孟剛從生死門關撿回一條命,冷汗順著鬢角流了下來。
「對待背叛的人,一槍太便宜你了,起來吧。」侯遠靳將槍重新別在腰間,揉了揉眉心:「小孟,我不能別斷你對她的非分之想,我也不想殺你,你送她回侯家後,就準備回美國去。」
小孟一聽回美國,捏緊拳頭:「侯少,我不能回去,現在你正是缺人手的時候,我走了,那幫老頭子還不知會怎麼對付你。」
「我自有辦法。」
「既然如此,我送您去盛世,讓其他人送阮小姐……」
「別人我不放心。」
小孟知道侯遠靳說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只得回到車上,送阮明鏡回家。
侯遠靳則坐上另一輛車,準備去公司。他沒有時間休息,坐上車就拿出件看了起來。保鏢拿出手機遞給他,一開機手機就震動不停,他拿起來一看,屏幕上顯示有幾十個未接來電,全都是來自侯意。
想了想,他撥了回去,才響了一聲就被侯意接了起來。
「遠靳哥哥,你一晚上都跑到哪裡去了,打你電話也不接,打別墅的電話說你不在,突然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侯意的聲音要不是隔著話筒,幾乎震動了他的耳膜。
侯遠靳稍作安撫:「好了,我只不過暫時有些事……」
「你有什麼事,還不就是去看那個女人去了!」侯意酸溜溜道:「放著正室不要,只顧著跟自己的情人卿卿我我,你不怕被那些小報記者知道了,抓著這件事大做章嗎?」
「小意!」侯遠靳聲音低沉,頗具威嚴:「我不准你這麼口不擇言。」
侯意恨恨地擰住沙發皮,正在給她塗指甲油的李茉子突然「啊」地輕呼一聲,原本染成鮮紅的指甲靚麗近妖,只是其中一片因為她不停地擰沙發皮,已經蹭掉了一小塊,顯得紅白相間,很難看。
侯意本來就有些生氣,看到指甲油被蹭掉了,更加心煩,對李茉子大聲吼道:「你幹嘛,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讓你給我塗個指甲油,你就是這麼塗的?醜死了,快點給我擦乾淨!」
「對不起,其實就快吹乾了,你在沙發上一蹭就……」李茉子連忙道歉,將手裡的指甲油小刷子什麼的一放,取來卸甲濕巾為她擦拭。
「你什麼意思,這是在怪我?你什麼態度,自以為成了少奶奶就開始作威作福了,我告訴你……」侯意一生氣起來就什麼也不顧,罵的很厲害,李茉子悶不吭聲地受著。
侯遠靳這邊早就聽得一清二楚,差點就要掛電話時,侯意罵完李茉子,靈機一動,誠心添堵:「遠靳哥哥,我讓侯家新晉的少奶奶跟你說話。她來了這麼多天,每天挺想你的,你老是冷冰冰的不理人家,這可不好!」
說著,她將手機往李茉子手裡一塞,示意:「快說話。」
該說什麼呢?
這麼突然,他會不會不高興?
李茉子拿起手機,不知不覺已經微微出了汗,小心翼翼對著電話道:「侯、侯少……」
不過,回應她的只有「嘟——嘟——」的掛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