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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發燒 文 / 希煙

    侯遠靳從游輪上將阮明鏡帶了回來,本想著肆意懲罰她,但是阮明鏡回來不久後就發起高燒,臉蛋通紅,渾身就跟燙熟的大蝦一樣,不用他懲罰,就已經陷入了痛苦的磨難之中。

    就算是燒的人事不知,她也只是自己躲在被窩裡小聲哼哼,如果不是張媽及時發現,用冰塊為她降溫,說不定早就燒的人事不知。不過高溫怎麼都降不下去,張媽急了:「阮小姐,不能再等了,你病得太嚴重,一定要送醫院,我去給侯少打電話!」

    阮明鏡幾乎燒的糊塗,聽到侯少兩個字,突兀地睜開眼,眼中閃爍著絕望的、虛茫的光:「給他打電話有什麼用……他只會說讓我去死……」

    「你們感情那麼好,侯少不會見死不救。」

    阮明鏡心中諷刺一笑。

    他無數次對她見死不救,區區發燒,何足掛齒,不用涼水潑她,已經夠仁慈了。

    她們現在住的地方,是侯遠靳曾經安置李茉子的別墅,現在李茉子移到侯家做了少奶奶,她卻淪為不得見光的秘密情人。剛住進來的時候,裡面非常亂,到處都是女人用過亂扔的東西,張媽費了一天一夜才收拾乾淨,然後發現這只是一個別墅空殼,裡面什麼也沒有,沒有傢俱,沒有地毯,沒有擺設,也沒有她喜歡的名畫……空蕩蕩的客廳,空蕩蕩的廚房,空蕩蕩的臥室,空蕩蕩的,遊魂一樣的她。

    更可笑的是,侯遠靳在別墅外面派了許多保鏢,日日夜夜監視著她,她不能迴避查視,不能跟保鏢說話,更不能跨出別墅一步,如果沒有張媽在,她恐怕都不知道交談的感覺是什麼。

    侯遠靳明知道她是個愛熱鬧的人,卻還是這樣對她,切斷她與外界的聯繫,如此種種,不是比別的懲罰更為嚴厲嗎?

    他不用說什麼,她已經完全感覺到了這男人冷酷的一面。

    原來自己失憶的那端時間,他說的甜言蜜語,全都是騙人的。他構築的美好夢境,被他親手推翻,這樣也好,若要痛苦,她寧願兩個人一起痛苦。

    她的發燒,來得那樣兇猛,她寧願自己受苦,也不想讓他知道,不然平白惹來他的冷嘲。

    阮明鏡沒有說錯,侯遠靳聽完張媽的話,只是冷笑一聲:「不用管她,她只是拿喬作勢,發燒死不了人。」

    「可是阮小姐病得很嚴重,她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侯遠靳眼睛頓時紅了:「不吃東西?很好,她原本不總是嚷著減肥麼,這一次,讓她減個夠,她餓死,病死,跟我沒有關係,我也不會為她收屍!」

    然後啪的一下掛了電話。

    張媽不敢讓阮明鏡知道,灰溜溜回房,偷偷念了一句:「侯少現在變得真可怕……」

    阮明鏡微微一笑,並沒有答話,只是心裡卻是酸澀不堪。張媽實在沒辦法,用毛巾包了冰塊放在她的額頭,在她手腕上的血管處擦酒,以此來降溫。

    阮明鏡聞著淡淡的酒精味,看著小小的窗子,外面灰色的天空,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她的目光微微落下來一點,張媽嘮嘮叨叨地為她換冰塊,嘈雜中她突然想起小時候住在桃南鎮的日子。那時候她發了高燒,可是沒錢看醫生,金知蓮就倒了一點酒在手心,貼著她的太陽穴搓揉。金知蓮的手很涼,可是慢慢的搓揉發熱,淡淡的酒精味瀰漫開來,讓人暈,讓人醉,那是她灰暗的童年裡,金知蓮給她的唯一一點溫暖。

    金知蓮絮絮叨叨的,罵她身體不好,給家裡添了很多麻煩,可是嘴上罵著,手裡的動作卻沒有停。她衣袖間有涼薄的茶香,蕩蕩悠悠的,長遠地飄散開去,落在灰濛濛的記憶中。

    是我錯了嗎?

    那個女人原本對我是好的,為什麼後來竟越走越遠了呢?

    她不記得究竟是誰先翻臉的。總之在離開桃南鎮的那段日子前,她和金知蓮水火不相容,相看兩生厭。或許,是因為自己察覺到金知蓮和父親之間那曖昧的關係,所以就對她產生了若有若無的敵意,被她發覺了吧……

    她小時候並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敵意,金知蓮也不是傻瓜,以牙還牙並不為過。有些事情記不大清楚了,可是當浮動的碎片沉澱在一起後,就成為了無法篡改的事實。

    阮明鏡閉上眼睛,思緒飄來飄去,毫無定型,在張媽的嘮叨聲和酒精的涼薄味中,她昏沉沉睡了過去。

    傍晚的時候,阮明鏡的溫度稍微降低了一些,一邊打噴嚏一邊用紙捏著鼻子。

    房間空無一人,已經被收拾地乾乾淨淨,張媽不知道去了哪裡。

    轟隆——轟隆——外面傳來暴烈的大雨聲,窗簾還拉著,閃電時不時出現,房間猛地慘白,繼而又陷入濃郁的黑暗。她好像聞到了一絲雨氣,自己爬了起來,披著被子,抬起因鼻子不通而淚汪汪的眼睛,聲音也帶著濃厚的鼻音:「張媽,張媽……」

    沒人回答她,她拖著沉重的身體跪坐在床上,準備伸手去拿床邊的水,冷不丁看到一個黑影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突然嚇了一跳。

    她幾乎脫口而出:「侯遠靳!」

    侯遠靳淡淡道:「是我。」

    「你來幹什麼?」

    「看你死了沒有。」

    空氣一陣寂靜。

    她啞口無言,裹緊被子,只聽得到他惡毒地笑了笑:「阮明鏡,你生命力真是頑強,次次都說要死,次次都不死。」

    「多謝誇獎,你次次說不來,不也是次次都來?不知道的人,

    還以為你愛我至深,越愛越恨呢!」阮明鏡反唇相譏,不甘落於下風。

    侯遠靳唇角抽搐,伸手猛地拽起她的長髮,她忍不住擰眉「嘶」了一下,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耐地怒視,結果他拽的更狠,好痛!

    阮明鏡拉著自己的長髮,兩人肌膚相觸,她是火燙,而他是冰冷。她這才發現,原來侯遠靳全身都是濕的,他的黑眸清冷決絕,襯衫貼在身上,雨水順著黑髮一滴一滴滴在她的手上,方才聞得雨氣更加濃烈。

    原來他是冒著大雨過來的。

    為什麼?

    阮明鏡默默垂下長睫毛,遮住哀傷的眼睛:「你為什麼要讓我住在李茉子住過的地方?」

    「我想讓你住哪裡,你就住哪裡。」他冷冰冰回答:「不要讓我一次又一次提醒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你的情人?放心吧,既然沒逃過你的手心,我心甘情願認輸。」她忽而換了一個柔媚的聲音:「小九哥哥,現在你來是要跟我上床了嗎?可是我發燒了,你要是不介意我伺候的不好,可以……」

    她用詞如此粗俗,再次激怒了他。

    「不要叫這個名字!」

    阮明鏡可愛地笑道:「怎麼,受不了?你不是最愛我叫你小九哥哥嗎,我失憶的時候,只要一叫你小九哥哥,你可是什麼都依我的,呵呵……」

    他幾乎是狂怒地撕爛了她的衣服,她光溜柔嫩的**在溫暖的被子裡發抖,他的手所到之處,都帶著他的怒火和絕望。他真的很想掐死這個女人,然而當她因為他粗魯的動作而流下第一滴眼淚的時候,他心中的不安擴大為深懼的黑洞。

    她的身體輕輕顫抖,火燙,迷茫,誘惑……

    她還在發燒啊,他在做什麼?

    侯遠靳立刻反應過來,用被子蓋住她,轉身迅速下了樓,小孟打著傘過來,他一言不發,推開小孟,兩眼血紅的衝入淒冷的暴雨之中。

    阮明鏡自己穿好了衣服,感覺抖得不那麼厲害之後,才開口叫著張媽。張媽在樓下答應了一聲。

    「稍等,馬上來。」

    於是她乖乖等著。

    沒過多久,張媽端著一個托盤,推開門走了進來。一進門,她先是咕咕叨叨說了一大堆:

    「我本來想去買點食材做飯,可是外面守著人,不放我出去。這裡看著挺大的,就是東西不多,廚房裡能找到的,只有一點米和雞蛋,我給你煮了粥,又打了個蛋花……阮小姐,你好歹吃一點……」

    每當侯遠靳來這裡的時候,張媽就會迴避,侯遠靳走後,她才會現身。心照不宣的什麼也不提,就當什麼也沒發生。

    這是張媽的仁慈。

    阮明鏡看著托盤上那一大碗白粥,水米融合得近乎完美,乳白粘稠,粥香撲鼻,旁邊還放著一小碗黃澄澄的蛋花,嫩嫩的,讓人食指大動。

    她正在琢磨先吃哪一個,張媽看她不動,以為她嫌棄這簡陋的食物,心中也很不忍,便強笑著勸道:「雖然不像在侯家那樣每天有燕窩和黃油麵包吃,但是這些粥和蛋都很乾淨,清淡可口,生病的人也不宜吃得太好,不然不吸收的……」

    阮明鏡聽得一愣一愣的,然後領悟到張媽的意思,心中一陣好笑,忙擺擺手:「不是這樣的……」張媽以為她沒聽進去,又是一聲歎息:「阮小姐,你也放寬心吧,早晚有一天,燕窩會回來的,黃油麵包也會回來的,侯少現在只是生氣,等過一陣子他想明白過來,自然會想起你的好,到時候咱們就能回侯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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