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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3章 阿郁一定恨過朕吧 文 / 糍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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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旬休之日,難得姬杼抽出空來,說要帶蒼鬱出宮去,給她補生辰。衣裳首飾一早就準備好送過來了,花樣與顏色都很素淨。

    蒼鬱望著那淡素的顏色,微微怔了怔。

    「雖說娘娘穿著也好看,可是也太素了,陛下是怕娘娘打扮得太美,迷住旁人了吧?」香識一邊給蒼鬱梳著髮髻,一邊打趣她。

    「貧嘴。」蒼鬱看著鏡中的自己,對香識說道:「髮髻簡單些就好,這樣高的髻,與陛下送來的衣裳首飾不搭。」

    「哦。」香識不情不願地拆掉才編了一半的髻,重新梳理起來,抱怨道:「宮外時興的打扮也很光鮮呀,娘娘就這樣出去,叫陛下在外面看花了眼帶不回來了可怎麼辦?」

    「帶不回來就扔在外邊,孤有湯圓和餃子作陪就夠了。」蒼鬱滿不在乎地回應她。

    香識哭笑不得:「哎,娘娘,說您什麼好?您好歹也上上心呀,湯圓和餃子雖好,可總歸是人比較暖心呀。」

    「香識,孤才要教教你呢,陛下雖是個暖呼呼的大活人,一點都沒有湯圓和餃子貼心。孤只要喊一嗓子,多遠湯圓都會跑回來;餃子聒噪些,可也能陪孤解解悶。倒是陛下,有空了才想得起孤來,孤的生辰都過去這麼久了才起來要補,還不如攢一攢等明年呢。」蒼鬱笑嘻嘻地說道,眼角餘光滑過鏡子邊緣的半道身影。

    「原來你們主僕兩個暗地裡都是這樣排揎朕。」兩人身側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朕還以為自己在阿郁心裡就算不是最重要,也該在湯圓前面,哪知竟比那只破鳥還不如。朕是不是太慣著你了?」

    香識嚇了一跳,手中金梳落在地上。她立即回身福下去,聲音微帶顫抖:「奴婢恭祝陛下聖安。」

    蒼鬱彎腰拾起金梳,並沒有起身行禮,而是對著鏡子自行梳起了長髮:「陛下又嚇唬她,香識膽子小得很,又要逮著臣妾念叨好幾日『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了。」

    「你這宮人有意思,無論嚇幾回都這樣。」姬杼忍不住笑,他緩步走過來,扶著蒼鬱肩膀,鼻子湊近她頸間:「阿郁今日好香,換了新香?」

    他已換好了出宮穿的衣衫,也是素淨之色。

    香識魂才回過來,見狀立即低下頭,默默地退出門外,放下了簾子。

    「漪瀾殿蒼美人感恩臣妾替她主持公道,送了新的香露來,說是珍品,市面上拿著銀子也買不到。」蒼鬱把玩著髮絲,眼波流轉:「陛下喜歡嗎?」

    「阿郁是想叫朕今日出不了這道門麼?」他的唇瓣離她這樣近,說話時似是無意、卻十分曖昧地觸碰到她臉頰。

    「呸!」蒼鬱笑著推開他:「大清早呢,若叫那些言官知道,又該上折子罵你昏君了。」

    「若這等閨房之樂也屬昏庸,那朕便做個昏君。」他倒坦然。

    「臣妾才不管你昏君不昏君,去那邊坐著,別干擾臣妾,不知又要耽擱多久呢。」蒼鬱不客氣地揮手一指牆角:「難能出宮一趟,早去晚回才好。」

    姬杼委屈得很:「說幾句話,耽擱不了多久。」他並沒有真去角落裡坐著,而是搬了凳子坐在蒼鬱身邊:「阿郁怎地眉也沒畫,朕為你畫眉罷。」說著他從桌上鈿盒裡捻起螺子,認真地衝著蒼鬱比劃起來。

    蒼鬱提防地看著他,往後躲了躲:「陛下今日是當真不想出宮了罷?」

    「阿郁怎地這般小看人。」姬杼被她貶低,很是不服:「別人求著朕為她畫眉,朕都懶得動手,朕這樣好心幫你畫,你倒嫌棄。」

    「哦?」蒼鬱挑眉:「那個她是誰?」

    「偏不告訴你。」姬杼得瑟地賣關子:「讓不讓朕給你畫眉?」

    蒼鬱想了想:「讓你畫,你就說?」

    「你這小心眼總該藏一藏罷,別人都怕朕知道,偏你怕朕不知道。」姬杼拿她無奈。

    「臣妾哪裡小心眼?臣妾還想著法子勸陛下雨露均沾呢。」蒼鬱不服。

    「那你倒是尋個絕世美人來勸朕試試,別老念叨左美人。」姬杼揭她的底。

    「美得你,我偏不。」蒼鬱扭過臉去。

    「嘖,還說朕耽擱你,數數你耽擱了多久。」姬杼笑道,捏住她的下巴,令她面向自己。

    蘸過水的螺子落在她眉上,帶著微微的涼意,蒼鬱髮梳了一半,也就只好乖乖地坐著。

    「求朕為她畫眉的是阿芸。阿芸只看著像大姑娘,心性一直是沒長大的孩子,看多了閨房畫眉的話本,總是叫朕為她畫眉。朕那時整日忙著,從來也沒應許過她。」姬杼凝神描畫著眉形,話音淡淡。「後來也曾後悔,若那時應許了,她便少一樁憾事了。」

    他極少在她面前提起別的女人,尤其是蒼芸。

    對於早逝的先皇后,宮中仍然流傳著她的霸道,在他為數不多的幾次提及裡,卻從未有過不好的字眼。

    蒼鬱不信大夫人能養出多好的閨女,可蒼森說她為了姬杼不惜反抗父親,甚至因此而死,又令蒼鬱覺得她可憐可歎。

    蒼鬱之所以被送進宮,便是因著與蒼芸面容相似,起初連音容笑貌都不得不模仿她,還被姬杼說過「不倫不類」。她突生好奇之心,問他:「陛下看著臣妾時,會想到她嗎?」

    她不過隨口一問,姬杼卻想偏了,含笑望

    望著她:「阿郁吃醋了?」

    蒼鬱這才覺得自己問得實在唐突,不過話都已經說出來了,也無法收回,於是略過:「陛下且說會不會?」

    「不會。」姬杼斬釘截鐵地說:「若阿郁也似朕這般瞭解阿芸,便知在朕眼中,阿郁與阿芸一點也不相似。」

    「那大夫人的心思豈不是白費了?」蒼鬱驚訝道,繼而黯然:「臣妾與阿娘,也白白受了那些難。」

    實在是可笑,在姬杼的眼裡她和蒼芸一點兒也不像,她入宮的因由原來是個十足的笑話,而她和阿娘為著這個笑話生死相隔。

    「對朕而言,蒼崔氏至少做了一件好事——她教朕遇見了你。」他凝視著蒼鬱,指間的螺子也頓住。「若朕早些遇見你,免去你與你母親受的苦難,朕與你的相遇就沒有遺憾了。可惜時間不能倒回,這一生不能重走,永遠也沒有機會挽回遺憾。阿郁一定恨過朕吧?若不是朕,你們母女也不會陰陽相隔。」

    蒼鬱怔怔地望著他,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闔上眸子,意欲阻住不受控制的淚——怪得很,她明明不想哭,眼淚卻阻止不住。

    她側過臉,不願意叫他看到。

    「陛下說得沒錯,臣妾確實恨過。」她喃喃地說:「臣妾自幼失怙,阿娘體弱多病,想盡了法子將臣妾拉扯大。臣妾曾想若是嫁人,夫婿一定要肯贍養阿娘,若是沒人肯,臣妾孤身一世也情願。可是沒想到……」

    她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姬杼並沒有想惹她哭,手裡還捏著螺子,又想將她擁在懷裡,又想替她拭去眼淚,可他並沒有三頭六臂,一時頗有些手忙腳亂。

    蒼鬱比他快,她自己擦掉了淚,嗔怪道:「陛下說替臣妾畫眉,卻惹臣妾哭作什麼?」

    「以後定不再叫阿郁哭了。」她一哭,他就亂了。方才只需放下螺子,手就夠用了,偏他亂得全然想不到。

    突來的憂傷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從踏上馬車那一刻起,帝后開始糾結另一個問題。

    「陛下從未為人畫過眉?」蒼鬱一臉不信的表情:「生疏得這樣嫻熟,比臣妾自己畫還順手,你猜臣妾信不信?」

    騙鬼呢?

    「朕當真從沒畫過,大約只是朕繪畫技巧太嫻熟。說起來朕的仕女圖可謂一絕,連名畫師也甘拜下風,何時得空,朕為阿郁畫一幅?」姬杼一邊辯解,一邊自吹自擂。

    「呵呵,臣妾那麼好騙?」蒼鬱只是不信。

    「朕幾時騙過你?」姬杼頭大如斗。

    ……

    蹲在前頭駕車的葉卿看了看元樂,這廝面無表情地不知道從哪摳出兩團棉花,正往耳朵裡塞。

    「正精彩吶。」葉卿說話不出聲,口型捏得很誇張。

    「無聊。」元樂白他一眼:「太有損陛下在我心裡的形象了。」

    「你猜陛下今天會不會去太白居啊,聽說新請了外地的名廚。」葉卿這廝,總是三句不離吃,像是餓死鬼投胎。

    「要不咱把馬車停在太白居門口?」元樂一聽吃的也來勁了。

    當然他們只是隨口說說,不敢來真的。馬車停在了姬杼說的地方,葉卿一看就納悶了,那是一片清冷的墳地,多數是簡陋的土堆和廉價的陶磚碑,有些僅種了棵樹,使得當中那個立著石碑砌了磚的墳墓相當惹眼。

    姬杼先跳下了馬車,轉身扶著蒼鬱下來。蒼鬱一路未曾留意窗外,此時才發現自己身在何處,不禁訝異。

    「這裡是……」她愣愣地望著那個磚墳,石碑彷彿剛立不久,上面刻著兩行字,一頭一尾歸為一行,字字清晰。

    故先考蒼公明望老大人之墓。

    故先妣盧母阿七老孺人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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