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章 朕說個故事 文 / 糍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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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郁會像這位老婦人般,對朕不離不棄麼?」姬杼忽而停住了步子,與蒼鬱面對面,目光灼灼。
蒼鬱望著他幽深的眸子,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聲音有些沙啞:「臣妾能做到不離不棄,卻不敢說能同她一樣……」
「為何不能同她一樣?」姬杼臉上浮現出不悅的神色,急急追問。
「因為陛下這一生,並不只有蒼鬱一個女人。」蒼鬱垂下眸子,低聲說道:「並且……這對老夫妻一定互相扶持著走過了許多波折坎坷,才能有如斯默契,可臣妾與陛下並沒有。」
離開老婦人家中後,一行人先去了太白樓,爾後在朱雀大街上看了會兒熱鬧。葉卿與元樂痛悔自己不該和帝后一道出來,因為自從離開了老婦人的宅子,帝后二人就一直沉默寡言,走在路上都一前一後隔著好幾步,害他們因為擔心要出事飯都少吃了幾碗。
朱雀大街的熱鬧要到天亮才會消歇,他們不過子時卻已回到了宮裡。兩人悄悄從側門進入宣華殿更衣,姬杼沒有留宿,而是回到了長慶宮。
香識送上了宵夜,蒼鬱哪還有胃口吃?她揮揮手叫香識撤下去,囑咐道:「明日百官必定謁見陛下,你在長慶宮外守著,若是看見了校書郎,便將他帶過來。另外叫何恢盯著長秋宮那邊,無論元貴妃接見了什麼人,都須得一一報給孤知道。」
「是。」香識應下。
百官謁見皇帝從大清早一直到中午——因為姬杼必須對每個人都表達一下感謝與激勵,對於朝廷重臣還得多說幾句以示重視。品級高的可享受單獨接待,品級低的就只能一群一群地接待了。
蒼森的品級只是九品,等他同許多其他低品級的官員從長慶宮出來,已經快要到午飯時刻了。
才踏出長慶宮宮門,就有一名身材嬌小的宮女跑上前來,問他道:「您是校書郎蒼大人嗎?」
蒼氏之中當校書郎的只有蒼森一個,是以肯定不會弄錯,蒼森點點頭:「正是。不知你找我有何要事?」
宮女出示了長信宮的腰牌給他看:「奴婢是長信宮大宮女香識,皇后娘娘請您去一趟長信宮。」
前些日聽崔憐說蒼鬱醒了,精神還不錯,蒼森才不那麼憂心了;如今聽說她喚自己前往,遂立即答應:「好。現在麼?」
「若大人方便。」香識看起來年紀不大,說話卻很得體。
「方便的,我正好無事。」蒼森回道。
「大人請」。香識退到一邊,低下頭、微微躬腰,讓出路來。
蒼鬱穿了一身大紅繡金的三重衣禮服坐在東次間等他。這身深衣的樣式很是精緻,腰臀處十分緊窄,到下面又放開來,後擺長長地鋪曳在地上。這是宮中司服局去年歲暮特意為她裁製的樣式,當時蒼鬱看了圖就不喜,覺得行走不方便,可姬杼說好,仍舊讓人去裁製了。
遣開了香識,蒼鬱問他的頭一句話便是:「平吳之策可準備好了?」
蒼森卻打量了她一陣,不對題地答道:「阿郁今日這身很好看。」
「穿著這身衣服,都不知道該怎樣走路了。」提起這件衣服蒼鬱就忍不住抱怨。可是依照歷年規矩,元宵節後頭一天後宮諸位妃子須得齊齊來長信宮參拜皇后,這是對應百官謁見皇帝。皇帝欽點了這樣式,哪怕前一天夜裡兩人才鬧了不愉快,也不得不穿。
「難不成阿郁還想在宮裡跑跑跳跳的?是該有些女人的樣子了。」蒼森對她的抱怨不以為意。
「我什麼時候沒有女人的樣子了?」蒼鬱抗議道。
「這個說起來就話就長了——」蒼森才說完,腦門上就被她砸了顆栗子,捂著頭痛呼:「才說你沒個女人樣子,你看看,嘖嘖。」
「說正事吧。」蒼鬱略過這一茬:「前幾日大夫人入宮,向我提起要送別的蒼氏女子入宮之事。為防陛下不肯,她叫我唆使陛下同意我回蒼氏省親,屆時好叫那女子露臉。此事你可有所耳聞?」
「大伯母選好的是四叔的嫡女蒼瀾。」蒼森恰好知道一些,便告訴了蒼鬱:「至於省親之事,暫未聽有人提及。」
「蒼瀾?」這個人蒼鬱並不熟悉,前一世她從未出現在蒼鬱的視線裡:「蒼瀾是個怎樣的人?」若是未提起省親之事,大約是就算沒有省親,也會強行送進宮裡了。
「一個漂亮的傻瓜。」蒼森評價道:「男人會很快喜歡上,也會很快厭煩的那種女人。大伯母為了防止她傻乎乎的壞了事,特特選了自己身邊的一位老嬤嬤與她一同入宮。」
「不是還有個叫蒼蘿的女子,人美也聰明?聽說在我入選前,主爺本打算送她入宮的。」蒼鬱很奇怪他們竟沒有再考慮蒼蘿。
哪知蒼森面上倏然現出緊張的神色:「你從哪裡聽來蒼蘿的事?」
蒼鬱很是意外,繼而想起自己是在「生死之間」看到蒼蘿與沈嬤嬤的對話才知曉,於是推脫到沈嬤嬤頭上:「從前沈嬤嬤和李嬤嬤私底下說話時偷聽到的。」
「她們可還說了別的什麼?」蒼森面色稍霽,但仍有些許緊張。
「沒有了。」蒼鬱搖搖頭:「你如此緊張作甚,莫非這蒼蘿身上有什麼不可言說的秘密?」
「蒼蘿並非大宗女子,而是來自小宗。」蒼森向她解釋道:「近來小宗頗有些不安分,若是當真送她入了宮,不僅皇后之位難說會發生怎樣的變故,小宗只怕也會產生不
不該有的心思。畢竟三百年的蒼氏大宗,並不是如今這一支,其間有許多波折變故。這蒼蘿倒是很會做人,一直很討好大伯母,大伯母很喜歡她;只是她那父親是個不能隱忍的,所以大伯父與大伯母對她一直猶豫不定。前些日子她父親在祠堂裡叫大伯父難堪了,大伯父才下了決心,斷了她入宮的路子。」
「原來如此……」蒼鬱若有所思地說道。怪道有蒼蘿這樣出色的人在,仍是叫自己當了皇后;也怪道這樣提防小宗,上輩子蒼蘿還是入了後宮。
「阿森,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蒼鬱定定地凝望著蒼森,目光懇切:「你一定得幫我。」
「阿郁為何如此見外,我說過任何都會盡全力替你做到。」蒼森對她沒記住自己說的話這一點很是不滿:「你且說想讓我做什麼。」
蒼鬱提出的請求卻叫他大惑不解。
「我會請求陛下讓我回蒼氏省親。但是省親那一日,出現在陛下面前的必須是蒼蘿。我需要你配合我,叫陛下肯迎蒼蘿進宮……」
蒼鬱說出這句話時,目光之陰冷,蒼森此生首度見到。
「為何是蒼蘿?她不是個好相與的,若是入了宮,對你恐怕不利。」這樣的蒼鬱令他感到陌生。
「終有一日,我會將這一切都告訴你,但不是現在。」蒼鬱闔眸定了定神,再睜開時又是蒼森熟悉的那個她了。
「你的平吳之策,也是時候呈給陛下了。」蒼鬱淡淡道。
蒼森走後,何恢求見。
「元侍郎離開長慶宮後,去了長秋宮,留了約莫一刻鐘便出來了。」他奉蒼鬱之令監視長秋宮,直呆到元故走了才回來。
「元侍郎?」蒼鬱緩緩咀嚼著這個名字,對何恢說道:「你去一趟長慶宮,請趙常侍過來。」
「陛下,劉太醫求見。」姬杼正埋首批閱奏折,趙常侍進來通傳。
「叫他進來吧。」姬杼擱下硃筆,揉了揉眉頭,向後靠在軟墊上歇息。
劉太醫入內後,先叫趙常侍給自己倒了杯茶,又吃了幾塊點心,吃飽喝足了才歎著氣開口:「前幾日夜裡陛下叫老夫去看的那個病人,怕是時日不多了。他家那個婦人是當真不錯,老夫今日過去,正遇著病人失禁,她真是利索,三下兩下就收拾乾淨了,且一點點抱怨也沒有。要是老夫家那位也能這樣,這輩子也就滿足咯。」
姬杼沉默了片刻,對趙常侍說道:「你去問葉校尉在哪裡尋這對夫妻,他們並無子嗣,能幫襯的且幫襯著些。」
「小的這就去。」趙常侍沒有多問,立即出去找葉卿了。
「陛下打發走趙常侍,想同老夫說什麼?」劉太醫幾十歲不是白活的,對姬杼的習性很是瞭解。
姬杼糾結了一會兒,艱難地開口:「朕說個故事——只是個故事,朕不怎麼能想得通,想問問你,你且隨意聽聽。」
「哦——真新鮮,陛下想講故事。」劉太醫意味深長地說道:「老夫洗耳恭聽。」
「從前有個男人,他長在富貴之家,妻妾成群,日子過得很是美滿。」姬杼講得很慢,顯然在斟酌字句:「原本這樣也沒什麼不對,可是有一日妻子告訴這男子,因為男子妾室太多,所以無法對他……唔,怎麼說呢,就是無法像你見到的那對老夫妻一般,並且曾說無法容忍其他妾室;可其他妾室卻不像她那般容不下其他人。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天經地義,為何那妻子如此介懷?」
「哦,陛下這說的是皇后娘娘罷?」劉太醫掏了掏耳朵——這什麼破故事!
「胡說!朕說了這只是個故事!」姬杼大怒,矢口否認。
「好好好,只是個故事,故事。」劉太醫立即改口:「這故事挺新鮮的。」
姬杼的怒氣這才平息下來。
「依老夫看吶,這實屬平常,看看老夫家裡那位,老夫多看別的女人一眼都要不高興。女人就是這樣了,陛下看開點,聽聽就算啦,反正陛下不可能不納妃子。」劉太醫一不小心又說溜嘴。
姬杼額頭青筋快要蹦出來:「朕說了這只是個故事,與朕及皇后無關!」
「老夫失言、老夫失言,反正很多女人都這樣,陛下想不通也沒關係,不必太鬱結於心。」劉太醫捋著鬍子說道。
姬杼越聽他說,臉越黑,深悔同他說起這番話,不等劉太醫說完就將他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