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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章 吾破賊還,必滅賀蘭 文 / 同其塵

    南霽雲憤恨的快馬出城,一馬當先,沒有人會看到他無助的熱淚滾滾而下,一想到城內的弟兄,他將馬繩握的更緊,直至勒的發紫,身後的睢陽騎兵默默無聲,心涼到了谷底,現在只能去賀蘭明進那裡了,連兵強馬壯的許叔冀都不借兵,跟張巡沒半點關係的賀蘭明進會借?他們心中忐忑著。

    來不及思索,出了焦郡地界,翻過一個山林,南霽雲就勒住馬匹,站在山頭上,這是一個山凹地界,是去臨淮的必經之路,此時已經夜半,整個山林靜的下人,九月初的天氣還是畢竟燥熱的,按理說這裡鳥獸魚蟲鳴叫,現如今如磐石一般寂靜,必定有詐。

    沒等南霽雲看清楚,只見前方一里處的山林裡突然馬嘶長鳴,火光映耀,乍一看,連綿不絕,足有萬餘人,這可是尹子奇派出的五千騎兵和六千戰士組成的圍殺隊,誓要南霽雲死在外面,既然對手以來,為首將領也懶得跟他捉迷藏,一萬對五十,他想都懶的想。

    胡軍騎兵直接順著山脊繞到南霽雲身後,將五十睢陽騎兵團團圍住,南霽雲卻不慌不忙的拿出後背的長弓,跟隨他的三十人是弓箭手,也都順手拿起背後的弓箭,剩餘二十是死亡騎士,他們紛紛矗立在弓箭手外圍,將這三十人團團圍住,準備突破。

    既然對方已經做好準備,那就直接面對吧,讓你們看看我睢陽騎兵,一個個都是英雄好漢,一個個都是奮勇善戰之人,南霽雲長弓猛然一拉,一箭射死前方將領,率馬衝了過去,隨即是叛軍圍剿的軍令。

    猶如餓狼撲食一樣,當他們真正接近獵物時才發現這不是任由他們啃食的牛羊,而是比猛虎還凶煞幾分的白虎,一陣陣馬嘶長鳴,一陣陣慘叫怒喝響徹夜空,南霽雲率隊最前,猶如一把射出去的箭矢,直插叛軍要害部位,他拉弓射箭,速度之快,讓叛軍反應不及,一連就殺了數十人,圍在中間的弓手射殺附近的叛軍,騎兵直接砍殺臨近的人,讓叛軍緊身不得。

    睢陽騎兵就像是一隻燙手的山芋,心中燃燒著永不熄滅的怒火,他們就像那太陽的一朵光輝一樣,為這個世界送來未來的光明,讓唾食者心生畏懼,死無葬身之地,南霽雲在戰馬奔馳中竟然站了起來。

    他身下的戰駒早就跟他融為一體,勇往直前,他的長弓射的更加有力,甚至可以一箭穿殺兩人,叛軍見他衝了過來,像是看到了閻羅王在收割小命一樣,凡是進他半丈內的人都瞬間死亡。

    騎兵所過之處,兩側堆滿了屍體,馬嘶在這場死亡的較量中更加淒厲,讓睢陽騎兵越戰越勇,讓叛軍越退越敗,直至被撕開一條口子,南霽雲率軍衝殺了出去,讓身後的叛軍將領直咬牙,可就連他都不敢近身,好強的殺意,好精準的箭法,真乃英豪也。

    南霽雲一鼓作氣衝出了包圍圈,馬不停蹄的往臨淮趕去,他只損傷了兩名騎兵,可以說是奇跡中的奇跡,而對於他們胸漢滿腔怒火,一心為兄的人來說,這不算什麼奇跡,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騎兵,無人可與匹敵,就連後世的成吉思汗所帶領的驍勇戰騎都望而生畏。

    南霽雲一路上想了很多,自己之前是有些氣盛,雖然面對小人許叔冀理應如此,或者說對於同朝為將的他們來說,把事情做得如此決絕,也沒必要去低聲下氣求人,可這次碰壁讓他心生愧責,為了弟兄,下次一定要『求』人,一定要。

    他調整心態,待甩掉了叛軍之後,休整與山丘之上,天快要亮了,距離臨淮還有三十里,半個多時辰就可過去,南霽雲心裡卻沒底,他害怕被拒絕,要是連賀蘭明進都不給,那睢陽真是回天乏術了,眼看就要堅持到最後的勝利,不求兵力,只求糧草,難道就這都不願幫忙嗎,老天爺,你開眼看看,這些都在幹什麼,我們又在幹什麼。

    就算是我們身死,也會像精衛一樣,憑著一顆執著的心,填滿苦海,化為鬼雄,也要誓守睢陽,恆古不滅!

    「駕!」南霽雲上馬率眾向這最粗的一根稻草而去,天亮便到達了臨淮,臨淮城門大開,竟然迎接著南霽雲,這一舉動讓前來的騎兵心中熱湧,雙眼濕潤,終於還是有將軍深明大義,便一股腦衝進城內。

    只見內城大門面前站著一位四旬男子,身穿便衣,氣勢不凡,南霽雲眼睛一亮,大將的氣勢與他的很相似,此人如若不錯,便是賀蘭明進,他立即收斂氣息,下馬跪道:「睢陽御史張巡手下都尉南霽雲拜見賀蘭使者。」

    「快快請起,某在此等候多時。」賀蘭明進也沒有擺譜,他感受到南霽雲的氣勢,升起了更強的愛才之心,心中堅定,一定要收為麾下,便立即扶起,卻被南霽雲沉著身子,兩人暗中較量一番,賀蘭明進心中駭然,好強的身骨,哪怕如此瘦弱,奔波多日了還這般沉韻,果真好漢子。

    「賀蘭使者,某此次來是請求貴郡借一些糧草,張御史在睢陽糧草斷絕,只怕堅守不了多少時日了,請使者大義,救睢陽一救,他日之後,睢陽將士願效犬馬之勞。」南霽雲拱手堅決道,聲音有些嗚咽,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低聲下氣跟人說話。

    「唉,先請起來說話。」賀蘭明進沒想到一條漢子能為弟兄這樣,不住的心中愧責,可他也沒有辦法,先進城再說吧。

    「請使者答應!」南霽雲竟然一頭磕了下去,擲地有聲。

    「請使者答應。」身後將士更是湧起呼喊聲,一聲叫進了臨淮守將的心裡,也顫動了賀蘭明進的靈魂,可他還是猶豫不決,不知為何。

    「唉,今睢陽不知存亡,去兵何意啊!」賀蘭明進感觸道,就算是知道睢陽還在堅守,他也不敢去,他與許叔冀一樣,一是無恥的妒忌張巡、許遠的功名。

    二來,他與他與當朝宰相房管不和,房管以許叔冀為賀蘭進明的都知兵馬使,俱兼御史大夫,擎制賀蘭進明。許叔冀自恃麾下皆是精銳,而且官職與賀蘭進明等,所以不受其節制。賀蘭進明怕一但出發救兵,會被許叔冀所襲,故不敢分兵。

    「睢陽沒有攻陷,張御史一直在堅守當中,就等使者派兵救援,請使者答應,若睢陽攻陷,南某願當場一死謝罪,而且睢陽一旦攻破,叛軍兵至臨淮,對使者不利,兩地如皮毛相依,安得不救啊!」南霽雲熱淚盈眶,拱手看著賀蘭明進道,眼中儘是祈求,可給他的卻是不敢相望的面色,沒有回音的話語。

    「厲害關係某心中甚知,南將軍先起來,就算是派兵也得瞭解城中情況再說,如今弟兄困乏,先行休整,你隨某進去商談如何。」賀蘭明進緩緩的扶起了南霽雲,溫和的聲音讓他感到事情有可談之處,便起身隨著將領進入府內,殊不知,這只是他的緩兵之計。

    南霽雲進去之後,被賀蘭明進好生招待,問候家人,又相談經歷,卻對睢陽隻字不提,像是從未知道這件事一樣,南霽雲在一旁趁附答應,心不在焉,之前的經歷讓他明白,自己不能太急,還是軟磨硬泡的好,畢竟拿人家糧草,若是匆匆莽莽,誰人會給。

    半個時辰過後,賀蘭明進將南霽雲請到了大堂,乍一看,竟然站滿了將領,對他連連拱手稱讚,南霽雲只得回應,望著滿桌佳餚,心中刺痛,被賀蘭明進再三邀請下做到了一旁,他一直背著弓箭,賀蘭明進也不介意,可見對南霽雲的禮儀之高,他的手下也都明白,對於此人,沒有不服,反而心中敬佩和愧責。

    隨即傳來清揚的樂曲,讓他想起了死去的史民,他的高山流水是用來消弱叛軍,而這聲曲調卻換來美女歌謠,國之大難,卻獨自享受,枉為人也!!!

    南霽雲總算明白了,賀蘭明進壓根就沒想去救,這一切都是為了收攏自己,想到這裡,他被張巡激起愛國的性子再也控制不住,熱淚滾滾而下,哭著道:「本州強寇凌逼,重圍半年,食盡兵窮,計無從出。初圍城之日,城中數萬口,今婦人老幼,相食殆盡,張中丞殺愛妾以啖軍人,今見存之數,不過數千,城中之人,分當餌賊。但睢陽既拔,即及臨淮,皮毛相依,理須援助。霽雲所以冒賊鋒刃,匍匐乞師,謂大夫深念危亡,言發響應,何得宴安自處,殊無救恤之心?夫忠臣義士之所為,豈宜如此!霽雲既不能達主將之意,請嚙一指,留於大夫,示之以信,歸報本州。」

    話閉,南霽雲一口將中指咬斷,鮮血直流,驚得身邊將領肅肅站起,賀蘭明進依舊不提派兵之事,南霽雲做到這份上,他也看到了,要想收服此人絕無可能,他也不想說什麼,或者說,他無臉說什麼。

    眾將熱淚盈眶,全權跪了下來,請求道:「請御史發兵救援睢陽!」可這聲呼喊也未改變賀蘭明進的心,他望著遠方的佛塔,咬緊牙關,隻字不提。

    人狠心到這種程度,南霽雲徹底失去了心念,撕下一塊布將中指纏住,一把抓起背後的弓箭,血液沾上了箭身,嗖的一下,射向了佛塔外壁上的浮圖,正中一凶鬼的頭顱,怒喝一聲:「吾破賊還,必滅賀蘭,此矢所以志也!」

    便大步往外走去,賀蘭明進一把抓住桌子,猛然揭起菜餚,嚇得舞女縮在一旁,他沒有去阻攔,回到了府內,身邊將士也無能為力,南霽雲此去真是凶多吉少,或者說壓根就沒活命的可能。

    南霽雲出了府衙,來到弟兄面前,他中指的血流了一路,這一腔熱血灑在了石頭上,泛不起點滴漣漪,其餘看到,無不淚如雨下,南霽雲上馬堅決道:「走!」

    便揚馬長去,他不屈的身子,英勇的氣概一直激盪著城中的守將,無不來到城頭目送,他們有何辦法,膽敢私自行動,全家都得喪命,可試問一下,那睢陽的將領就不要性命了嗎,他們的家人呢。

    什麼樣的將領就有什麼樣的手下,正如那句笑話而言:「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賀蘭明進,不過狗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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