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陰陽兩調 文 / 同其塵
尹子奇見城牆上爬滿了士兵,雖然時不時有人掉了下來,雖然死亡在不斷的加劇,可他興奮無比,根本不在乎這些低微的生命,眼珠子凸出,目標就是城頭之上的張巡,若是將此人斬殺,他一定會名留青史(實則遺臭萬年)
他又命左右先鋒率精銳軍衝了過去,替補死亡的士兵,一時,攻城戰進入白熱化,張巡有條不紊的指揮著,弓箭手每個身邊都陪著一個刀兵,每射一箭,刀兵就伸下屠刀割掉一條性命,配合的天衣無縫。
尹子奇開始有些慌了,他看到自己的隊伍怎麼都上不了城頭,這可怎麼辦,被身邊參知驚醒:「大帥,軍內還有兩千弓弩手,現在叛軍不知,可派上用場,一定會死傷大增,待時一鼓作氣,絕能拿下!」
尹子奇這才想起自己強訓的一支隊伍,都是被開始的戰鬥氣的,一時腦子懵了,事實證明,自己得清醒下來,這張巡果真不是善茬,再不加緊,今晚很有可能拿不下,他立即命人將身邊的火把熄滅,一時,橋那頭陷入黑暗。
張巡一直注視著叛軍的大營,卻突然變成了這樣,一定有詐,可又說不上來,城頭上必須要有戰士守衛,他左右不定,明明知道危險來臨,就是不知怎麼辦好,這能急死人,史民也看到了,他與南霽雲對視一眼,暗自點頭。
南霽雲跑了下去,張巡只能硬著頭皮捍衛著戰場,他不能離開,不然大軍會戰鬥力大減,不多時,城頭上湧出百餘人,手中拿著鼓錘,在黑暗中敲起了召喚生命的自然之音,浩大醇厚,震人心神,讓城頭將士氣勢大增,股股奮殺之力竄出腦門,直接將城下叛軍壓的死死的。
這是一場消耗戰,楊朝宗說的沒錯,可他做錯了,若是將他的兵力也投了過來,耗上一夜,或許能成,可這次卻失算一策,大戰之前最忌諱將帥不和分兵,尹子奇死要面子,竟然被楊朝宗得計,也注定了這場戰鬥的結果。
話雖如此,一切還真是未知數,因為楊朝宗開始了動靜,他命大軍熄滅火把,然後遣一千騎兵從西門出發,來到北門,這裡的大橋已經被拆掉,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而這一幕雖然沒被城上許遠看清,可敵軍的馬蹄聲,大軍的黑影都望的清清楚楚,一時心中駭然,那邊打的如火如荼,這裡卻冷清的要死,恐怕有大變,別讓張使者最後奮力堅守住,自己這裡卻出了問題,被破了城,那可就是大罪,他立即來到雷萬春身邊商量。
「雷都尉,叛軍到底想幹什麼。」許遠雖說飽讀詩書,可比起兵法百出的張巡,他就差的遠,所以張巡才將沉穩的雷萬春與他守衛,希望能互補,兩人都是中性之人,剛好也能和得來。
「不知道,西門守衛的是楊朝宗,此人與某交過手,那次大敗之後就未出現,沒想到跟著叛軍又來到了睢陽,真是死性不改,看來李庭望的死對他沒有帶來威懾,今夜便讓他吃盡苦頭。」雷萬春握緊長刀,他準備帶著刀兵趁黑下去襲擊大營,對於這群猛虎而言,狼群和羊群沒什麼區別。
「那雷都尉準備怎麼辦。」許遠已經派人來到北城觀察,必須趕快商量出對策。
「某帶兩百人下去走一遭,他們一定會原形畢露,你只需看住城頭,有南湖圍繞,他們沒有船隻,也成不了氣候,更別說攻上來。」雷萬春道。
「不可,雷將軍若是走了,萬一叛軍調虎離山之際,某等該怎麼辦,這裡主要戰鬥力是由將軍指揮,某與太守恐怕不行啊。」田秀榮抱拳擔憂道,許遠一想,連忙稱是,雷萬春怎麼都不能下去,正如他說的一樣,叛軍既然成不了氣候,又為何出兵,只怕是做誘餌。
「嗯、、」雷萬春沉吟一下,覺得自己冒失了,大晚上的,不能有任何閃失,望了眼黑如石墨的湖面,上面泛起微微光芒,一時也不知怎麼辦,田秀榮見此,半跪而下,道:
「既然將軍走不開,末將願率少量兄弟下去一看,前日,某與太守相商,在城北、南、兩側放有四艘小船,以備不時之需,這次叛軍定然不知,某探明情況後,就立即上來,某是怕,叛軍會耗到清晨襲擊,那時弟兄堅守一夜,身心疲憊,恐有大變。」
雷萬春聽聞後,臉色微沉,叛軍一陰一陽,一攻一隱,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他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半夜讓他下去,他有些不放心,畢竟外面凶險,萬一出事,就又損失一員將領,可叛軍此時沉寂,定有問題。
想到這裡,他突然明白,叛軍於東門強攻,一是目的,二是試探虛實,三是掩護西門叛軍,而西門叛軍一直不動,實則休整,讓守軍忐忑一夜,與清晨困乏之時強攻,那時一定會出問題,二是分散守軍兵力,讓整個大軍疲憊,到時無論東門能否攻下,西門一定可以根據東門的情況而做調整,勢在必得。
可以說,東門既是佯攻亦是主攻,若攻不下來,那西門就是強攻,而經受一夜的守軍戰鬥力自是大減,睢陽便岌岌可危,好狡詐的計謀,雷萬春終於想明白,他對田秀榮有些刮目相看,此人看似愚厚,可心卻細的很,難怪會成為許遠的第二員大將。
「榮郎說的對,是某大意了,那就依你,率兩百精兵自城北悄悄出去,無論結果如何,一個時辰必須回來,速去速回!」雷萬春連稱呼都改了,直接稱郎,一下親近了不少,讓田秀榮感恩戴德,連忙跪拜,率著將士跑了下去。
雷萬春與許遠再次看向楊朝宗的大營,外面的耕火再未燃起,可仗營內的燈光卻亮了起來,難道真的是睡覺,東門叛軍拚命,西門卻在這裡逍遙,不知是尹子奇腦子被驢踢了還是真的計劃了好了,可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看的雷萬春還沒脾氣,無論如何,戰鬥未結束之前,太陽未出之前,他是不能休整,一想到叛軍的計謀,就一肚子火,幾番吩咐下去之後,就剩煎熬的等待,因為東門的兄弟正在拚命,他有點開始懷疑張巡出的策略,留下東西兩門,是不是餿主意。
張巡要是知道自己最信任的兄弟這樣想,真不知這心裡是什麼滋味,雖然不知道,但他已經償到了叛軍血液的味道,整個東門可謂是血光沖天,事實證明,在黑夜下,在彼此看不清下,更能激發出人類野獸的一面,他們忘卻了一切,只有一個念頭,衝破,堅守!
就像有人所說,人在十點以後陰氣最重,那時候也是最容易學壞的時候,所以想做好人,早點回家吧。
這絕不是笑話,張巡已經深深體會到,他也拿起刀砍殺,可心中的念想一直放不下,南霽雲下去之後又上來,拿了一把更大一點的弓,這把弓平時需要兩個來拉,他卻能憑一人之力拉的起來,但最多能發兩箭就氣結。
他此時將弓垮在肩膀上,手中拿著一根長長的箭,將泡著火油的布條纏在箭頭,形成半個拳頭大小的包,這才綁住,猛的一勒之下,油水滴落地面,他大呼一口氣,目光一直注視火光之後的大橋,那黑暗之中一定有什麼。
史民與張巡講明白之後,南霽雲閉了閉眼,他感覺到死亡正在襲來,突然睜開,隱約見到火光映耀之後的黑暗中蹲滿了弓弩手,這些弓弩的威力與射程遠比弓箭強,這才是最致命的一擊,他將箭頭撩到火把之上,轟了一下燃了起來。
後退一步,一把抓住身上的弓箭,拿了下來,奮力一拉,箭在玄上,前端燃燒的箭頭微微顫動,只見到空中劃過一道凌厲的火線,直射黑暗中的大橋,在剎那間,火箭照亮四周景象,只見黑壓壓的弓弩手蹲在地上,一箭射穿兩人,瞬間又歸於黑暗。
「快退!」張巡臉色大變,這要是射了上來,一切都完了。
「射!」尹子奇怎麼都沒想到逆賊還有這麼強的弓箭,見計謀破敗,直接下達命令,在這眨眼間,命運之神與死亡之神相擦而過,不知誰會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