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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擁有 文 / 同其塵

    睢陽城頭上,南霽雲急忙跑了上來,在張巡面前道:「報告使者,太守,叛軍開始進軍,預計一個時辰後出現,兩個時辰後進攻,數量十萬之餘,昨夜一片混亂,不知道逃了多少,但見大軍步伐凌亂,前鋒隊和中路隊不一,據史郎觀察,實乃山東子弟,實可加以利用!」

    南霽雲從昨夜開始就當起了探子的隊長,他不是不放心手下,只是大戰在即,不容有失,有些情況需要多年的經驗和閱歷才能明白,以他們的能力,不足以勝任,史民也忙前忙後,騎兵保護。

    昨夜和他們一起出去的田秀榮在兩人回來之後才回來,累的氣吁吁,有些驚慌失措,一問之下,遭遇了叛軍騎兵追擊,好不容易才繞過山道回來,在他的描述下,叛軍騎兵精銳之至,竟然不下身經百戰的死亡騎士,這聽得史民一樂,張巡卻面不改色,唯獨許遠臉色微變,不知想些什麼。

    雷萬春掌握著步兵,也就是所謂的刀兵,在他刀兵的訓練下,三千步兵已經出具模型,能做有效的廝殺,比起平常的叛軍更強一些,裝甲充足,唯獨就是人數太少,要知道,就幾千人,死一個,就真的少一個了,這睢陽還不知道要守多久,朝廷會不會派兵來救。

    史民操控著騎兵一千餘騎,南霽雲率領兩千弓箭手,剩餘不足千餘加上新增的民兵由許遠帶領,姚誾輔助,至於田秀榮歸於雷萬春部下,剩餘的隨之而行,基本不變,唐軍形成了主要的三大軍隊:步兵(半裝甲,半武裝)騎兵(裝甲騎)箭兵(十萬餘箭)。

    一切準備妥當,就等尹子奇攻來,昨夜又澆了半夜的水,城牆凍的結實,上面連個蒼蠅都扒不住,更別說梯子了,湖面清波蕩漾,水中的魚兒早已沉浸深處,躲避這場戰亂,因為它們嗅到了難聞的血腥味,和陰冷的肅殺之氣。

    張巡沒有什麼好計策,他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但大權漸漸握在他的手中,畢竟河南節度副使也是領兵萬餘的人,可悲的是上天給不了他那麼多,但不多也好,都能形成精銳,只是長期作戰,唯恐不足,所以張巡又命雷萬春抽出五十刀兵招募城中青壯年男子訓練,做後備軍。

    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自己可能要在這長期堅守,他自是不怕,如今城中糧草充足,夠用半年之久,加上許遠人脈廣闊,足以徵集更多糧草,只要後備資源有,他就一定可以堅守住,因為有不變的信念,不動的意志。

    張巡迴看城下的那灘凝結的血,那是一腔永遠也不會冰冷的熱血,不斷的激盪在自己心中,他握緊冰冷的城頭,似想於這城池融為一體,決不能戰敗,正如以前一樣,自己沒有戰敗的資格,所以必須更加慎重。

    時間一晃而逝,開春預備種植的土地上湧出第一批叛軍,他們騎著高頭大馬,耀虎揚威,層層壓進,後面連綿不絕,似是沒有盡頭,這個世界很有意思,不同的事情,同樣的理念在不斷的發生,更有意思的是,一樣的景觀在不斷地放大縮小,這只叛軍就像是軍蟻橫掃整個森林地表一樣,所過之處,生靈絕滅。

    整個軍隊逐漸擴展,從城頭上看去,就形成了半圓包圍之勢,分四組,各舉著高大的旗幟,上面飄揚著『燕』字,在大軍後方,出現了另一隻鮮紅的大旗,上面傾灑著巨大的『尹』字,這是尹子奇的親衛軍,安慶緒為他保命的一萬精銳大軍,可見兩人關係之好,情同手足,殊不知,彼此利用罷了,一個想建功立業,名留青史,一個想穩固政權,奪得天下而已。

    本來沉寂的睢陽縣開始惶恐起來,城牆上守將早以看傻了眼,就連張巡都微閉眼眸,心裡一陣駭然,這不怪他,十萬大軍橫掃而來,就這氣勢也沒幾個人見過,恐怕只有郭子儀和李光弼在場能淡定自若。

    張巡也非常人,立即清醒過來,喝道:「這是叛軍壯勢,不足為慮,攻城戰講究『快、準、多』而睢陽地處南湖中間,四面湖水圍繞,叛軍無戰船,自是挨不得城牆,也攻不上來,唯獨從這東門而進,可此地狹小,只能容下兩萬餘人,也就是說,叛軍人數再多也無用,據此城的險要,充其量就是兩萬人的攻入,自是能守住,某曾帶兩千將領堅守四萬大軍,勇挫而敗,諸位將士,閉眼聽析著城牆的撼動,它絕不退縮一步,因為有爾等守護,固若金湯!」

    「是!」諸將不在畏懼著壓來的大軍,甚至不去相看,再多也無用,老子上來一個殺一個,上來一雙殺一雙,便齊聲道:「絕不退縮,固若金湯!」

    「絕不退縮,固若金湯!」這龐大的氣勢竟然蓋過了叛軍襲進的威壓,回想起了安祿山帶軍攻入河南第一座城池陳留(開封)的情景,又見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榮陽守將,驚嚇的紛紛掉落,可這座城池絕不是那麼簡單,卻也那麼的簡單,簡單到只想守住家園,守住自己的職責,可越是簡單的信念,越堅固,絕不動搖。

    「喝!」突然間,叛軍後方湧出一個身穿白衣盔甲的男子,高舉長劍,兩側跟著高揚的旗幟,他厲聲大喝,竟然在叛軍雜亂的步伐聲下能傳到張巡耳裡,臉色頓時一變,這聲大喝就像是擊入心中的一塊石子,蕩起漣漣水依,又像是一隻擴音喇叭,聲音緊隨而來。

    「喝!」方圓三里的精銳戰將齊聲大喝,隨即帶起外圍的山東子弟,他們雖然不想打,可在這樣憤湧的氣場下,他們沉著的心也蕩漾了起來,不管誰是誰非,活下來最重要,他們終於開始認定,自己必須活下來,那麼對抗自己的,就是敵人!

    「喝!」這聲爆喝下,震的城牆微顫,兩耳發麻,張巡抓緊城頭,站的筆直,他要用自己的信念戰勝這虛無的氣勢,南湖裡水面滾動,沉睡在湖底的魚蝦竟然躍出水面呼吸,似乎是被驚嚇之至,在這股氣勢面前,堅固的睢陽城像是面對高大的巨人一般,微不足道,但這城池中間釘了一顆由信念融成的堅定釘子,就是再力大的巨人也無法拔起,因為它與這大地融為一體,不可動搖。

    而尹子奇就來拔這顆釘子,張巡就是那針尖,他越氣勢高昂,張巡越沉的住自己,鎮定的氣質將釘子扎的更深,直至扎進了所有燕軍的心裡,讓他們聞風喪膽,讓他們畏首畏尾,讓他們狼狽不堪。

    這,就是信念!沒有攻不破的城牆,只有打不垮的意念,這是靈魂深處的東西,一個人一旦激發出來,將無所畏懼,一支軍隊一旦激發出來,將戰無不敗,而張巡,他真正的擁有!

    幾百年後,被後世稱為聖人的王守仁也激發了出來,竟在單身立影之下,凝聚出數萬大軍與叛軍戰鬥,謀略百出,僅靠一個多月就平定了叛軍,名留青史,因為他擁有這堅定不移的信念,他一無所有的時候擁有,他擁有所有的時候依舊擁有,因為這就是他,他的本質。

    一個人,就應該與自己的靈魂融為一體,才能真正的塑造出一個人!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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