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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軍心渙散 文 / 同其塵

    處理完官員的後事後,張巡來到城頭上,眺望遠方,忽聞城下一聲大喝:「報告節度使,太守,尹子奇大軍以兵至三十里外安營紮寨,人數眾多,某不敢繆論。」

    「再探再報!」張巡大臂一揮,道,隨即看向身邊的人,雷萬春微沉著頭,他沒有什麼辦法,許遠不住地一歎,他文弱書生,到此還未想通張巡是怎麼轉變過來的,文武全才,就別說什麼用兵之道了,南霽雲目光遠射,他似想看清這幫叛軍的實力。

    史民卻抓著城頭的磚上,一臉沉思,不知想些什麼,這麼多人,他都不敢說帶著騎兵能衝過去,但最艱難的雍丘都抗過來了,還有什麼不能打的,他相信,事情一定可以迎刃而解。

    「使者,太守,某想率軍去看看。」南霽雲不放心,還是想去看看,他的眼力極好,或者說,他的弓箭營都是精準眼力,一聽話語,史民也急了,忙道:「某也去。」

    「在下也想去看看。」許遠身邊一人站了出來,此人是即南霽雲之後的大將:田秀榮,身穿盔甲絨嬰,一副就義之心,讓人深感尊重。

    見此,張巡與許遠彼此一看,都沒有意見,道:「好,率五十輕騎兵,由史民指揮,南霽雲輔助,田將軍維護,切不可與叛軍當面交鋒,一旦發現,立即回歸。」

    「得令!」三人一抱拳,立即轉身下去,不時便從城東揚馬而出,外面寒風呼嘯,吹的臉上刺骨的痛,一行人放慢速度,此時已經天黑,他們的馬蹄上綁有厚實的衣襟,基本發不出踏蹄聲,與黑夜真正的融為一體。

    兩人率隊來到叛軍外三里處,這附近就有巡邏軍守護,他們悄悄下馬往前匍匐去,這才看的仔細,火光映耀之中,顯現出準備精良,軍勢嚴謹的隊伍,絕不是一般兵痞,等級森嚴,來了一位小將,士兵就立即讓位,每團火四周圍繞著三十人。

    南霽雲眺望天空,他發現,整個天空紅瑩瑩的,連綿數十里,可以說,比整個睢陽的地界都大,更別說營寨裡休息的叛軍,這火堆也忒多了點吧,一萬人需要方圓兩里多的地方,這都算少的了,現如今的規模,兵力最保守也在十萬左右。

    南霽雲臉色陰沉,長呼一口氣,看來睢陽這次真是凶多吉少了,本以為叛軍虛張聲勢,不然怎會在河南大敗之後一下調來這麼多兵力,殊不知,這些大多是從山東一帶過來的,山東地理位置雖然重要,那是對范陽老巢造成威脅,因為離的近,這次史思明固守,該搶的也搶的差不多了,這裡過半兵力都是從山東抓來的。

    所以一下促成十萬大軍,自是不在話下,少數民族精銳兩萬人,這是一支不可忽視的隊伍,就算張巡傾囊而出,也不敢說能在這支隊伍下完勝,其餘正規漢軍三萬人,剩餘的都是散兵遊子,有些坐在火堆前,一想到自己將要身死,竟然暗自流淚,想起這最後的一個年頭,父母離亡,自己命不久矣,軍心開始動搖。

    史民也感到這只隊伍不一般,或者說,濫竽充數著居多,但人數著實嚇人,數十萬大軍,就是一人一泡尿,也能衝垮一座城池啊,他見映耀的天空中瀰漫著微妙的低沉氣息,看似五大三粗的他心裡卻細的很,因為這裡有股熟悉的氣息,山東父老。

    史民雙眼濕潤,他沒想到自己將要斬殺的是自己的老鄉,對於重情義的山東人來說,這是莫大的罪責,可此時又能怎麼辦,他又想到一個問題,便低聲道:「南八,你在這等等,某去去就來。」

    說著他就隱匿在黑暗之中,南霽雲還未攔住,只得繼續觀察叛軍,整個大軍死氣沉沉,特別是到了深夜,若不是外面有烤火的人,真像一個敗軍之隊,誰都不想戰爭,更何況是年剛過完,而且還是被強行拉來,軍心自然不穩。

    尹子奇不是感覺不到,可他也沒辦法,不敢緊逼,生怕隊伍嘩變,那就完蛋了,這數十萬大軍他也是第一次帶領,以前聽說:兵者,多多益善,兵力越多,實力越大,可如今帶上十萬大軍,真是身心疲憊,還未開戰,就已經累得不行了。

    李庭望帶著四萬大軍都難以吃消,最後被斬殺,他自己自是沒有李庭望帶兵時間長,這次對他而言,也是一次重大的考驗,所以他只能在暗中窺視,盡量不與士兵直接面對,明日就要壓進睢陽,希望一戰能拿下,那大家都消停了。

    幾刻鐘後,史民從遠處跑來,手中拿著一個竹棍,小刀還在不斷地休整,時不時在手中打轉,玩的清閒,南霽雲眉頭一皺,這小子到底幹嘛去了,見他到來,急忙道:「你拿這干甚。」

    「嘿嘿,這你就不懂了吧,沒事,以後跟著張節度使多學學,攻心戰,去年柳夫人梅花三弄,今日老子高山流水,哈哈。」史民得意的不知姓什麼,看著吃驚的南霽雲一打頭盔,道:「別看某粗人一個,這曲調從小就學,唉,說起來,阿郎也是想某考取功名啊,唉。」

    「高山流水不是古箏嘛,你拿根竹子幹嘛。」南霽雲疑惑道。

    「說你蠢,還真的想蠢下去,這曲調只要在你心中,只要你會吹笛,自然能吹的出來,或者說,任何樂器都行,只是音律不同罷了,但對於那幫粗汗,對於山東父老來說,足以了。」說到最後,史民也不住一歎,好生無力。

    「待會我吹響時,叛軍定然沒有反應過來,但不會持續太久,你牽著我的馬帶著我繞叛軍一圈,徹底讓他們騷亂起來,然後趁著夜黑,我們回去就是了,待保明日尹子奇七竅生煙,浴血狂噴而死。」史民忍不住又吹了開,被南霽雲打住,同意他的辦法。

    便對身後幾十餘將士道:「某會與史將軍一同引誘叛軍,但肯定有些不及,爾等先隱藏在這裡,待叛軍追趕我們之時,你們在聲東擊西,切記,就是亂射幾箭,大叫幾聲,引誘一下,助我們逃跑便是,切不可與之對戰,速回睢陽,明白沒。」

    「明白!」將士齊聲道。

    南霽雲又看向一直沉寂的大將田秀榮,拱手一拜道:「如此,就靠田大哥帶領了,待回去之後,某定敬酒三杯。」他話說的客氣,是因為他與田秀榮多少有些不合,此人猶豫躊躇,而他性格豪爽,使不在一起,真想不明白此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南弟儘管去便是,某定安全返回。」田秀榮陰柔的臉色一個凝滯,堅定道,兩人目光對視一眼,都感到無勿,便與史民騎上馬往西側走去,他們要逆時針圍繞,然後逃亡。

    兩人消失在黑夜之後,田秀榮看著身邊的將士道:「某不放心他們兩個,這大軍人數眾多,就是不被擒獲,也很容易走亂,某在後面跟著,由你們引誘,切不可對戰,某先去了。」眾將士覺得在理,這佈置怎麼聽上去就是個笑話,倆人牽動十萬大軍,真不敢相信,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將他們淹死啊。

    田秀榮佈置後,便騎馬往西面而去,而諸將士隱伏在此,就在他們凝神觀察之時,西方傳來幽長的曲調,時而高亢,時而低沉,時而婉轉,時而陰柔,音律變動不居,曲調周流六虛,剛柔相濟,是為易之也。

    叛軍營內烤火的山東兵卒立即豎起耳朵聽來,他們不是不去休息,是壓根就沒足夠的營帳,雖然外面烤著火,可冷風一過,後背發涼,和沒烤有啥區別,進去睡覺的都是精銳的將士,在他們看來,就是把自己當成炮灰也不至於如此,就像垃圾一樣隨處丟棄。

    隨著聽清曲調的音律,他們的思鄉之情更濃,音調越來越遠,似是轉到了後方,外面的將士都站了起來,不忍這等離去,而在大帳內休息的尹子奇也聽到了這音調,開始以為是做夢,可隱約感覺到外面死氣沉沉的大軍一下活躍了起來,這本是好事,可此時深更半夜,定是敵軍奸計。

    他立即一個起身,只見外面將領忍不住隨著曲調而往,被他立即喝住:「敵軍就在附近,全軍出動,火速包圍。」

    這一聲大喝徹底驚醒所有人,可這驚醒卻讓他們升起了惡念,大半夜還去打仗,把自己當垃圾一樣的扔在外面受凍,這時又讓去殺人,殺人且不說,若要讓殺這個吹曲的,他們自是不幹。

    都凌厲的回頭看向大帥,看的尹子奇心中一顫,可這曲調還在激盪,決不能下去,不然軍心定散,便立即吹響號角,營帳裡湧出數萬大軍,其中兩萬胡軍猛然一個激靈,這可是大變的信號。

    「輕騎兵快速包圍,其餘人嚴陣待命!」尹子奇一指西北側的方位,諸將還未明白怎麼一回事兒,就上馬追去,去了就知道了,反正這附近都是自己的人,也沒什麼大礙。

    見叛軍出動,南霽雲加快馬步,拉著史民狂奔,這次是真的要逃命了,叛軍地勢龐大,騎兵就是趁夜出去也須一刻多鐘,對於兩人而言,足夠了,尹子奇在軍內心急如焚,他此時才感覺到,這十萬大軍簡直是麻煩。

    就在這時,東南側發出廝殺的吶喊聲,隨即幾隻冷箭射了過來,斬殺幾位士兵,尹子奇氣急敗壞,就不信了這幫小卒能在十萬大軍面前幹什麼,立即下命:「全軍踏平方圓十里之地,所有生靈絕滅!」

    隨即,番軍開始出動,精銳的漢軍也開始,唯獨這些山東子弟兵楞了下,眼中閃過不忍隨即也跟了上去,大軍蜂擁而去,這一下讓尹子奇懵了半晌,後悔莫及,可軍令已發,那時也沒什麼喇叭,他的喊聲鬼知道,山東子弟兵許多趁亂逃跑,他損失慘重。

    胡軍到達目的地時,哪有什麼叛軍,他們就像是夢裡的幽靈一樣,來無影去無蹤,有些人甚至掐一下自己,這到底在幹什麼,還未反應過來,尹子奇立即鳴金收兵,他剛才才醒悟過來,自己小題大做了,睢陽不過一萬兵力,自己數十萬,就是來,也不可能造成大危險,甚至說,他還真希望愛夜襲的張巡前來,憑著人數,就是拖,也要拖垮他。

    叛軍這一蕩漾出去,猶如湖水沖上了沙灘,雖然滋潤了沙子,也殘留了很多,一萬多兵力不見,而且軍心再次混亂,甚至開始傳言,這地方是亂墳崗,之前那是鬼在吹,這一謠言一下要了尹子奇的命,嚴令禁止,氣的差點正如史民所說的那樣急火攻心,吐血。

    叛軍一仗未打,先亂了軍心,尹子奇開始慎重,不過對於大軍整體而言來說,無傷大雅,只要明日攻下睢陽,一切都無所謂。

    他滿心提挈著,一夜未眠,這一折騰,沒幾個人能睡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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