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八章 亡羊補牢 文 / 同其塵
令狐潮被關押在一個牢房裡,這裡陰黑潮濕,好久都未關過人,他緊縮在一起,冷冷的寒風滲了進來,讓他一個冷顫,腦子全是那些出去的婦孺,她們肯定是一個個倒在雪堆裡,外面飄起了鵝毛大雪,整個世界銀裝素裹,本是聖潔一片,可在這只行軍隊伍中,更襯出難以言喻的淒涼。
婦孺沒有他所想的那樣脆弱,反而體現出女性更加頑強的意志力,因為她們心中一直想著自己的丈夫,能在臨死前看到他們一眼,也不枉此生,此時的她們反而開看了不少,苦恨著李庭望,若不是他,此生可能再無相見之日。
所以彼此依靠,速度雖然慢點,但沒有一個倒下,風雪很大,叛軍也不加以相逼,說句實話,她們能活著過去,已經是奇跡,現在的堅持,反而讓他們產生一絲不忍,這就是大自然對於弱者的照顧,骨子裡的照顧。
雪一直下到傍晚,寒風又開始肆虐,本來今年是個幸福之年,她們都給孩子起好了名字,溫暖的家讓在這戰亂當中有份難得的滿足和幸福感,此時在寧陵守城的將士都站在府衙門前,肩膀上積下了厚厚的一層雪,他們在等張巡迴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的家人該怎麼辦。
卻不知,她們此時就在受苦,也正因為如此,戰爭的熱血過後,都泛起了不安,隱隱作痛,戰士自發的前來,張巡不是不說明,他不知道該怎麼說,這是倉促的決定,因為結果並未可知,也是長久的思慮,因為這是必然的選擇,若那夜不出去,就再也出不去了。
張巡與姚誾走了出來,望著憐憫的將士,他的心猛然作痛,輕歎一聲,道:「諸位弟兄,此次形勢危急,某早就預料到結果,可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帶著家眷而走,某便在那夜與令狐潮相傳,希望他看在往日生民之面上,保護無辜之命,半夜之後,某率軍出走,他毫無探查跡象,某相信,他已經答應,現如今應該已經住進雍丘,應無大礙,他日恢復河山,就可找回妻兒,望諸將放在心底,因為家就在心中,那便無處不是家,妻兒在那等著我們,英勇的將士們,爾等可有信心,橫掃河南,踏平叛軍,護住家園!」
「有!」諸將終於明白,具體的他們也沒搞明白,但對張巡的信任已經達到了百分之百,只聽到『應無大礙』之字,那便真正的應無大礙,心徹底的放了下來,還是張使者想的周到,不僅防止叛軍圍剿,還能圍剿叛軍,守住寧陵,更能護住雍丘,可謂是前後左右都辦到,他們有何不信,只是除了細微的思念,這幫粗大漢也都高舉臂膀,齊聲大喝:
「踏平叛軍,護住家園!踏平叛軍,護住家園」
「好!」張巡雙臂一展,示意停下,激動道:「好!某未看錯人,熱血男兒,就應保家衛國,可曾記得往日的宣誓,『成家立業,此業乃大業,乃救國為民之大業,望爾等永記,成家立業!』」
「某已經派探子前去雍丘察看,相信明日就可得到消息,諸將安心休整,想必李賊還會來襲。」說到這裡,張巡突然想到什麼,語氣立即卡主,心裡一個咯登,話鋒一轉,道:「下去休整吧。」便轉身就走,姚誾一驚,立即跟了進去,他看到張巡臉色極為難看,到底是怎麼了。
諸將並未發覺,心裡高興,他們的心結終於解開,便四散而去,論起自己的妻兒,爭吵著孩子的姓名,甚至為男孩兒女孩兒說的面紅耳赤,傳來哈哈大笑,讓寧陵和睢陽來的戰士好生羨慕,自己要是能有家人在,就是身死也無憾了。
張巡迴到府內後,心裡的氣一直提不上來,腦子發懵,姚誾似乎想到了什麼,難道這雍丘城還能生了變故不成,那些婦孺誰會糟踐,更何況令狐潮在此,應該沒什麼問題吧,便疑惑道:「二郎,怎麼了。」
「啪!」張巡高聳的肩膀猛然一顫,一巴掌打在桌椅上,怒喝一聲:「賊子,膽敢傷妻兒一髮膚,某掘你祖墳!」
姚誾被驚的心頭一跳,張巡也是一個文明人,他怎麼會想去掘人祖墳,死者為大,就是叛賊的也沒必要,到底何事讓他如此大怒,這可不是開玩笑,便拍拍他的肩膀,安撫了幾下。
「三郎,立即再火速派數名探子前往雍丘,某懷疑李賊作孽,快,回來之事,只須你我二人知,切無他人,快。」張巡急促道,一向沉穩的他第一次這麼慌張,就是十萬大軍壓進也不過如此,姚誾不敢耽擱,立即派探子前去。
待人出去之後,張巡緊繃的身子一下鬆垮,雙手無力的撐著桌面,微微發顫,胸前的禁臠一陣陣傳來刺骨的痛,他真不敢想像若賊子做出這樣的事,自己如何控軍,很有可能毀於一旦,他第一次感到了骨子裡的恐懼,壓的他喘不過氣。
他的推測一向很準,李庭望並沒有讓他失望,他將守在杞州的一萬兵力調了過來,加上自己帶的三萬,及雍丘的一萬將士,合成五萬大軍,分騎兵七千人,弓箭手四千,步兵兩萬六,重甲兵三千,可謂是抽調了河南三分之二的軍事力量。
他這次一定要將張巡圍死在寧陵,不然無臉面去見安祿山,也將會成為他此生的奇恥大辱,一個小小的縣令就敢與節度使叫板,還一年未攻下,這可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他的戰爭史上,絕無此例,也絕不能有此例。
張巡不知道的是,這次將是空前的決戰,若是往常,他可以固守城池,想必在李庭望沒有重器械攻城下能一舉守住,可這次人心必將大亂,就是這只特殊的娘子軍,她們忍著寒風的凌烈,堅持到最後一刻,越是這樣,李庭望越高興,他要讓那些逆賊眼睜睜的看著這幫人死在自己手上,就不信你不出來!
只要一出來,嘿嘿,絕無生還的可能。
張巡猜的**不離十,立即驚醒,決不能坐以待斃,便立即跑出了府外,招來五千將士,做最新的安排,將士剛要休整,還未躺下,就要起來,不住有些騷亂,此時已經天黑,但外面白茫茫一片,加上月光的照耀,跟陰沉的白天一樣,能看清很多。
張巡來不及解釋,立即招來雷萬春、南霽雲、史民、姚誾、一起上了城池,分別佈置防禦及陷阱,他凝重的語氣讓所有人都心裡沉沉的,聽聞部署,定局之大,讓所有人都驚疑,這到底要對抗多少兵力。
張巡厲喝一聲:「務必在明早完工,未完者,斬首將!」
這一聲軍令下去,再無人敢怠慢,不顧疲倦,跟著將領去幹,砍伐的砍伐,拉繩的拉繩,雙手凍的發紫,喘著大口的白氣,心中多少有些憋屈,也沒什麼事,就是來天王老子,照樣能守的住,折騰著幹嘛。
他們要是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救最愛的人的時候,再也不會抱怨,哭都來不及,張巡一直站在城頭,望著下面忙做的大軍,有些走神,他這是亡羊補牢,不知為時可晚。
李庭望也浩浩蕩蕩的前來,由於行軍速度慢,除了吃飯,連夜趕路,反正白雪之下,和白天並無區別,他穿著厚厚的貂皮大衣,心裡一個樂呵,那幫賊子只怕是昏昏大睡,明日一看,定會失去理智,一想到那些莽漢要是激動的從城樓上一個個的跳下來,那就不用自己動手了,哈哈,張巡啊張巡,你終究棋錯一招,這將是你最後的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