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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四章 死而後已 文 / 同其塵

    形勢危急,張巡立即安排,命雷萬春率刀兵及一千將士在西面隱藏,命南霽雲率一千弓箭手至西北叛軍後方,史民率一千騎兵至北方,自己率兩千將士從側翼殺過去。

    準備時間只有三刻鐘,一切到位之後,先由南霽雲率弓箭手射殺,叛軍第一輪攻擊定會被打亂,射殺第二輪的時候,叛軍肯定會回頭追殺,這時,史民從北方穿插過來,鐵騎打亂陣型,南霽雲撤軍,本人參戰,射殺主將,雷萬春同時斬殺過來,打他個暈頭轉向,措手不及,某率兩千圍剿逃跑的士兵,這一仗要讓叛軍知道,國不可叛,唐不可欺!

    張巡一腔熱血再次點燃大軍,就連第一次認知的睢陽部隊對他緊密的佈置都佩服有加,果然名不虛傳,盡心配合,因為至少目前,他們還未聽過張巡何時敗過,叛軍不知援軍在此,肯定大敗。

    軍令一下,各將領趁著還有的夜色往目的地趕去,基本上將寧陵城包圍,而在東南方向,這裡是汴水河道,此時河面映耀著血紅的光芒,顯的那樣陰冷,那樣詭異。

    張巡不敢耽擱,他走的最後,對於這幾人的領兵作戰能力,他深信不疑,史民彪悍,雷萬春英勇,南霽雲慎篤,這場仗,他有十足的把握斬殺楊朝宗,為死去的兄弟報仇,他回頭看了眼西面的天空,不知雍丘現在怎麼樣了。

    大軍趁著夜色悄悄繞過喊殺連天的寧陵城北門,軍隊整潔一致,待佔據好位置之後,望著城頭上艱難拚死到最後的幾百餘將士,他們的身軀沾滿鮮血,他們的雙眼充滿怒恨,他們的信念直衝雲霄,去迎接新升的太陽,升起心中的希望,堅守住,堅守住!寧陵一定可以堅守的住!

    看的眾將士雙眼一紅,咬牙切齒,南霽雲緩緩站了起來,身後的將士猶如昂起的雄鷹,敏銳的目光直勾勾的望著前方不斷湧上的叛軍,握弓的右手捏的發紫,只聽繃緊的弦一聲翁鳴,南霽雲高舉弓箭,成四十五度射了出去。

    隨即數千之箭緊跟其後,這不是普通的箭隊,他們訓練有素,南霽雲將一生所悟所學全都傾囊相授,在三千將士中挑選而出,可謂是精益求精,說句實話,他們只聽南霽雲一個人的命令,這也是許遠特許的,也只有南霽雲帶著,他們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嗖嗖!」叛軍只感到突然襲來刺骨的寒氣,回頭一看,只見無數黑點蜂擁而至,剎那間,雙眼一紅,重重的砸在地上,長箭直接插進眼中,射進大腦,差點將頭顱穿爆,力道之大,讓數千叛軍死於非命。

    楊朝宗正在東南河邊指揮進攻,聽見一片的慘叫聲,城頭上眼看就要攻下來的勢頭被擠了下來,兵敗如山倒,許多將士摔在地上,直接猝死,大軍瞬時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亂成一團糟。

    楊朝宗臉色大變,他沒看清弓箭是從哪個方向射來的,先不管敵軍在哪,立即敲響警鐘,整頓三軍,他的兵雖然痞了點,但軍紀嚴明,片刻間就恢復過來,遁甲兵高舉遁甲防護,將士圍城一團。

    這一慌亂,讓城頭上拚殺的姚誾壓力大減,他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急忙清點人數,只剩不到七百餘人,立即修復城池,堅守陣地,他的直覺告訴所有人,援軍來了,將士士氣大增,誓死堅守到最後一刻,哪怕身死,也不能讓寧陵落入叛軍之手。

    在北方的史民聽聞這慌亂的馬嘶和慘叫聲,立即率騎兵狂奔而來,楊朝宗還未反應過來,只感到腳下冰涼的大地微微顫抖,奔湧的馬蹄聲震人心神,整潔而有敏捷,好強的殺意,他立即萌生退意,看來今日是攻不下去了。

    「嗖嗖!」就在他思索間,天空中又出現無數黑點射來,雖然有遁甲兵防衛,可人數畢竟有限,最內側和兩側的士兵被射殺六百餘人,打的叛軍窩在一起一動不敢動,楊朝宗怒火中燒,何時被這樣欺壓過。

    立即下令:「後路軍率三千鐵騎追殺弓箭手,敵軍不多,千之有餘,速去速回。」聽到指令後,後路軍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快速上馬,前擁後簇的往西北方殺去,他們不僅是要殺掉敵人,也是不想平白死在箭下,這樣的死是最可悲的,哪怕戰死沙場總比這個強。

    「中路軍成防禦陣勢,準備迎接衝殺而來的騎兵,快,敵軍不可小覷。」楊朝宗軍旗一揮,厲喝道,圍在一起的中路軍立即發動,由遁甲兵在前,他們以為由那三千騎兵出去,不會再有弓箭。

    卻不想,剛轉換陣型,空中射來密集的箭失,一時損失慘重,還未成型的陣營,方寸大亂,只聽西北方馬嘶不斷,重重的碰撞聲砸在地面,不知怎麼了,楊朝宗臉色大變,他立即上馬,高舉軍旗向北方喊殺。

    他以多年的戰鬥經驗覺得,這只騎兵將是致命的,狂奔之中,竟然如此整潔,這若衝殺過來,大軍一定被衝散,那一切都完了,別說攻下城邑,連身家性命都得丟在這,這像是早就預謀好的一樣,可為何這時候出現。

    他警覺的望了眼東方微微紅耀的山巒,此時的他,也渴望白天的到來,那樣多少有些安全感,在他的指揮下,慌亂的大軍總算穩定下來,還未做好戰鬥準備,只聽一聲嘶聲大吼:「羊犢奴,還某數萬父老之命!」

    「殺!」史民彪悍的身軀終於出現在叛軍眼前,當他們渴望看到的時候,猛然一收目光,不敢直視,雙腿發軟,毫無戰鬥意識,湧起發自靈魂深處的後悔,直至被血紅的長刀掃過脖子,驚恐的雙眼隨著頭顱的紛飛而爆了出來,血液像是祭奠數萬生靈的噴泉一樣,繃緊身子,噗噗的往上噴,死亡騎士再次到來。

    楊朝宗徹底慌了,他想起了山東的一座小縣城,被他圍的水洩不通,可最後有一隻騎兵從大軍中間殺了出來,那時的隊伍還沒這個洶湧,可似曾相識的戰法和身軀讓他明白了那聲撕心裂肺的大吼,還某數萬父老之命來!

    時間放佛隨著奔湧的血脈而加速,史民帶著騎兵猶如衝擊棉花堆裡,直插而過,凡是大軍四周的士兵,沒有一個活命,都在感覺不到痛的情況下灑盡最後一腔熱血,祭奠著屬於他們的信念,為了金錢和家人。

    他們,沒有錯。

    眼看史民就要衝了過來,楊朝宗再也沒心思整頓大軍,立即收兵,四週六千將士圍著他,快速往西方衝去,東南的河流成了他們的地獄,史民一股猛撞,將數千將士逼近了汴水河內,此時寒風刺骨,河水冰涼,一下去,掙扎幾下,就起不來了,可以說,下去的,基本上沒有活命的。

    「哈哈哈!狗賊,哪裡逃!」楊朝宗慌不擇路,忽然聽到一聲大笑,只看到血紅的陌刀映出他驚慌的面龐,心神巨震,猛抽馬匹,他決不能死在這,哪怕什麼都沒有了,決不能死在這。

    西面的雷萬春率馬衝了過來,就像是一把匕首,正好擊中逃亡的狐狸尾巴,瞬間斬斷,叛軍的身軀直接飛了出去,重重的砸在泥濘不堪的地面上,當場摔死,刀兵掄著長刀砍殺,馬嘶長鳴,最後一股鎮定的叛軍被打亂。

    楊朝宗趁著身後將士的抵命,快速的往山林裡逃,緊跟他其後的只有三百侍衛,這是他重金相聘的番軍鐵騎,驍勇善戰,專門在危難之際保他性命,此時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至少這只部隊不會慌亂陣腳,給他點滴安全感。

    殊不知,這三百番軍此時已經慌了神了,要不是將軍給的賞錢高,他們真想丟下一切,自己逃命,他們終於見識到連察哈爾都斬殺的鐵騎,往日一聽到此,都想與之拚殺,可如今見到,才知自己渺小不可及,這不是人所能對抗的了的。

    「羊犢奴,留下命來。」將大軍沖的七葷八素的史民突然直指西方,衝殺過去,他必須殺了楊朝宗,這樣大哥的在天之靈才能安息長存,他至死不忘,雷萬春明白,兩人在穿插的剎那間,對視一眼,由雷萬春接手這潰不成軍的萬餘叛軍。

    張巡也不是吃素的,見三支隊伍衝進去之後,快速包圍整個西北面,阻止楊朝宗逃亡,怎奈沒有騎兵,速度不夠,加上分散力薄,被叛軍衝開缺口,兩千餘叛軍殺了出去,史民在後面追殺,可人數逐漸增多,他殺人的速度就這麼快,眼看叛軍逃出包圍圈,他無能為力。

    只得氣聲大罵,轉身看向倉皇逃亡的叛軍,腦子蹦出幾個大字:「趕盡殺絕!」這是他恨之入骨的思想,這是他為之堅定的信念,這些狗雜種一路上燒殺搶掠,無所不幹,喪盡天良,死不足惜,在他一刀一刀之下,全都赴了黃泉,許多跳進汴水河,淹死大半。

    「啊——!」

    「嘶——!」

    張巡氣壘,沒想到自己上場竟然失敗了,也不怪他,他的範圍太廣,『野心』太大,力量自然單薄,只得清理殘餘逃亡的叛軍,一時也斬殺數百餘人,突然聽到西方慘叫,大驚失色,可慌亂的馬蹄聲讓他又鎮定下來,不是南霽雲的部隊,可他們此時在哪,那三千騎兵有沒有追殺他們,張巡一時擔憂不已。

    戰場上的局勢已經穩定下來,有這兩員大將衝殺,有何打不下來,就是在十萬大軍中,他們也能來去自如,阻之不及,姚誾望著城下雜亂的軍隊越來越少,形成了兩股交叉縱橫的鐵騎戰將,他的心突然放了下來,心力巨竭,雙眼一黑,昏了過去,身為一個文臣,真是難為他了。

    城頭上的將士熱淚縱橫,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勝利了,終於勝了,哈哈哈,兄弟們,可曾看到,寧陵勝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們哭笑不得,當第一縷陽光照進他們的眼眸中時,也開啟了他們心靈的光芒,肩並肩,生死兄弟,看向東方,站的筆直,他們無愧於軍人,堅守到最後一刻,他們無愧於戰士,欲拚殺到最後一人。他們無愧於父母,無愧於生民,無愧於國家,無愧於天地。

    男子漢,應當如此。

    他們是最後的勝利者,因為他們戰勝了自己,超越了自己,提升了自己,完成了自己,他們,將是大唐最英勇的戰將,他們,將讓敵人聞風喪膽,這就是大唐的軍隊,死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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