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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四章 生於憂患 文 / 同其塵

    雍丘大勝之後,百姓聽聞竟然是將河南節度使殺的落荒而逃,心中的那份擔憂漸漸消散,連他都打敗,還有什麼守不住的,雍丘有何不保,都載歌載舞,新來的百姓更是熱淚盈眶,沒想到自己進來是對的,他們之前誰會想到,一座小城有如此保護力。

    張巡等將的聲望一下達到了巔峰,都為將士們慶賀,上面不管你們,老百姓管,對於他們來說,足以了,也不屑那所謂的名利,然而,有心人卻觀察出張巡在哪並不是很高興,更談不上得意,反而有些憂愁。

    張巡主持完畢後,更加凝聚將士及生民的心,只要連在一起,沒有什麼不可攻克的,這是所有在場人的信念,張巡壓住心中的憂慮,雖然那是最大的,但現在高興,就應該高興,至少他們都能高興,那就是幸福,因為時間並不多了。

    人生即是如此,逝者如斯夫,張巡喝的有點多,征戰半年,心早就疲倦了,惟有柳娘懂得體會他,也只有她能,女人的心很細,很敏感,她拉著張巡往回走的時候,就真切的感覺到愛人的憂慮,冥冥之中,她也想到了什麼。

    回到房間之後,張巡打了個酒嗝,柳娘倒來一杯茶給他喝,這才緩了過來,是不是腦子喝懵了,竟然猛然將茶杯砸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嚇了柳娘一跳,臉色微變,小心的問道:「阿郎這是怎麼了,今日有些不高興?」

    「唉、不是。」張巡緊握著茶杯不放,他捏的越緊,心中的無力就越大,明明知道未來如何,可他就是沒有辦法,有些失神的望著地面的花紋,似乎想從裡面找到什麼。

    「阿郎,順其自然吧,郎做的可以了,只是有些事物不是個人就能改變,阿郎,既然醉了,就睡吧。」柳娘輕聲哄道,便為他脫掉外衣,慢慢的按著摩。

    「唉,可以嗎,呵呵,結果還不都是一樣,不行!巡某豈是妥協之人!」張巡無力一歎,突然身子一個挺直,厲聲道,雙眼看向窗紙,似乎深奧的目光能望到外面的世界,可他知道,一切都在於心道。

    「郎,那個河南節度使真的是那麼差嗎。」柳娘輕聲問道,微微加大按摩力度,似乎想將張巡穩住。

    「不,李庭望征戰沙場二十餘年,絕不是鼠輩,不然安賊豈會將這塊大地交予他來收復,只是遇到了某,加上信任令狐潮,才屢次戰敗,延誤戰機,可這次之後,恐怕沒那麼容易了。」張巡道。

    「哦?阿郎所憂之事就是往後的戰局,奴家覺得,其他不說,阿郎守住雍丘還是綽綽有餘的。」柳娘頗為幸福的道,這可是她的男人,不住的有些嬌氣。

    「守住雍丘自是不在話下,可無後繼之力,不是長久之計,而且李賊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定會想出萬全之策,以絕雍丘,那時某古城一座,只有困死之路,此來的萬餘戶大大增加雍丘負擔,糧草不多啊。」張巡憂愁道。

    「萬全之策?」柳娘撅起小嘴,側眉沉吟道:「何來萬全之策,有阿郎在,就是萬全之策也得破敗,奴家就不信了,他李賊能有多強。」

    「唉,萬全之策並非戰事,也可著與外力,某雖然機敏,可力量有限,許多事都顧之不及,前日將降者隨從送於虢王李巨以表雍丘之勝,實則是想獲得外援輜重,以求長時間守衛,也可保江南生民,為平亂擠出時間,到時北方戰事一穩定,雍丘便可無恙,只是、、、」張巡說到這裡,不住的湧起惆悵,一時不知如何言語。

    「只是什麼?」柳娘秀美皺起,她也隨著擔憂起來,從未見阿郎如此過,哪怕就是大軍壓進,他也能應對自如,可自從戰勝之後,這是怎麼了,不得不說,女人想的不長遠,也顧不了大局,她雖略懂兵法,可比之張巡,還有本質的差距,但比起平年女子,她的思維足以了,能明白張巡所作所為並猜測到結果的人,她算為數不多的一位。

    「只怕,等不到那個時間了。」張巡長舒一口氣,腦子有些脹痛,自己先天下之憂而憂,為國效力,別弄的杞人憂天了,但歷史多次證明,把杞人憂天當成笑話的人,很快就會成為笑話,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啊。

    「阿郎是說那虢王不與輜重?」柳娘思索道:「這裡牽動著數萬大軍,甚至可說將河南主力釘在於此,他怎會不知輕重,若雍丘衝破,不僅江南危矣,他恐怕也無家可歸,這可是他們李家的天下啊。」

    「唉。」張巡不想再議論,他看人一向很準,可這次,他希望自己是錯的,因為他明白,現在各處都需要物資,一旦輜重出了問題,那將是致命的,將輜重給予他人,就是將性命交了出去,誰會如此深明大義,恐怕只有他這個傻子會,無論何地何事,他能幫就幫。

    「阿郎,不會的,不會的,只要雍丘撐過年底,明年就可守住,不會的,不會的。」說到這裡,柳娘有些慌神了,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落,她突然想到自己的做法,一旦雍丘戰敗,那將有數千將士失去親人,家破人亡,她促合了他們的幸福,可不想這種得到將會永久的失去,這不是她想要的,不是,她忽然明白,自己是不是多嘴了,犯錯了,一時悔之晚矣。

    可真的是錯了嗎,不,無論結果如何,至少現在擁有,若不能天長地久,那便只要曾經擁有,此生無憾,因為當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就明白,隨時就會一無所有,可還是義無返顧的娶嫁,不為別的,就為了心中的那份愛。

    張巡見她如此,轉身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握著小手安慰,微微擦去眼淚,道:「沒事,正如柳娘所言,順其自然,一切還是未知之數,某相信,蒼天不亡雍丘。」

    「嗯!」柳娘哇的一下哭了出來,緊緊的抱著他,捨不得放開,生怕兩人將會離去,張巡就是她的全部,就是她的命,連著哭泣道:「郎,奴家捨不得你,奴家是你的,奴家不要分開。」

    「嗯,睡吧,不分開,不分開哎。」張巡吹滅蠟燭,哄著她走向床頭,無想自己的憂愁被她的哭泣打斷,憂愁的心反而一下舒暢了不少,柳娘彷彿是他的良藥。

    這一夜過的也很美好,直至次日中午,張巡從房間裡出來,拉著柳娘去城裡轉悠,看著生民與他熱情的打招呼,他連忙回應問好,所過之處,每個人的面孔,每個人的品性,他都記在心裡,這就是他要保護的全部。

    戰爭由統治者帶領,生民承載,受害的卻還是生民,這世間彷彿一切不公平事都附在了他們身上,可蒼天是公平的,有得有失,有些失之未得,那是在積攢更多的失,成就一種大得,有些得看似微小,卻能釀成一種大敗。

    古人云「莫以善小而不為,莫以惡小而為之。」一切的一切,都在微妙之間,許多事物,總覺得只有天知地知,我知,可人性是非常神奇的,你做了什麼,它總會悄悄的記上一筆,並且改變著你的思想行為。

    若是善事,你會越來越好,得到大善,若是惡事,便終將形成大惡,遺臭萬年。

    無得無失,因為:公道自在人心!

    這就是張巡所堅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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