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阿黃 文 / 小許大王
果然是玄真子的長劍。
那人走到了酒桌前，笑了笑：
「也不勞煩別人把我綁過來了，您想砍我雙腿，這就動手好了。」
說著，竟然坐了下來，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上一杯，一飲而盡。
隨後抄起筷子，夾了一塊清蒸鮑魚送到嘴裡，大嚼起來，點點頭：「滋味真不錯，說實話，殺完你們那個小師弟，我肚子還真是餓了。」
吧嗒吧嗒嘴，把鮑魚嚥下了肚，又夾起一塊燒鴨子來。
玄霄子看著那人大吃大喝。
那人當然就是葉歡。
可玄霄子並沒有動手。
他心裡充滿了怒火，但他還在克制。
因為從一開始，他們打算去找玄真子，卻被葉歡打斷了的時候，葉歡就掌握了整個局面的氣勢。
從話語，到突然出場，到插在酒桌上的長劍，再到坐下來輕鬆地喝酒吃菜，葉歡的出場，一下就佔據了氣勢上的主動權。
玄霄子年紀比較大，明白真是性命相搏的時候，氣勢佔著相當重要的地位。
氣勢上面弱著三分，就代表著無形中，你心底怕著對面三分。
到了真正打起來的時候，你心裡怕著三分，對面相應得又不要命了三分，你就算比對方高明，也很容易出問題。
玄霄子明白從葉歡進來開始，他們一方三個人，都在心裡存著三分慌亂和疑惑，甚至有對葉歡的三分驚懼。
所以他也明白對方絕對不簡單，所以他一直沒出手，是在找一個機會，一個對方行為上的破綻，一舉把己方的氣勢振作起來。
但他看葉歡吃了半天，竟然一直非常輕鬆，好像是真的全神貫注品嚐美食，一點沒把自己三個人放在眼裡的樣子。
玄霄子明白自己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葉歡的氣勢越來越強，自己的氣勢越來越弱。
他抽出了桌面上玄真子的寶劍，劍尖指著大吃大喝的葉歡：
「你是葉歡？」
葉歡眼皮也不抬：「你們連我是不是葉歡都不知道，就讓我在這吃了半天，人也不壞嘛。」
葉歡說著話，用筷子夾起了一大片醬牛肉：「不過我就吃點東西，犯不著生這麼大氣。你是不是餓了？來，這塊牛肉給你吃。」
說完，葉歡竟然夾著那塊牛肉，往劍尖上套過去。
玄霄子知道，要是這塊牛肉真讓人插在自己劍尖上，自己今天的氣勢就弱到谷底了，手腕一抖，把葉歡筷子上的牛肉砍飛了。
玄霄子剛砍飛，看到葉歡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犯錯了。
就好像一個人當眾罵你是豬，你不做聲默認自己是豬，固然不對。
但如果你著急忙慌地對周圍的人說：「我不是豬，你們相信我，我真的不是豬，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反而也讓人覺得你好像真是豬一樣。
玄霄子犯的就是第二種錯誤。
他砍飛了牛肉，就表示他在意這塊牛肉。
氣勢這種東西，在意就弱，不在意就強。
如果玄霄子由著葉歡把牛肉插在劍尖上，拿過來，毫不在乎，一口吃了，說：「牛肉味道真不錯，既然你請我吃了牛肉，我無以為報，就請你吃一劍吧。」
這樣一來，就算在氣勢上不能一舉反敗為勝，也算是和葉歡平分秋色了。
可世界上沒有如果，玄霄子到了現在，氣勢已經一輸到底，只能出手了。
他手腕一抖，長劍點向葉歡的前胸。
葉歡一笑，足下用力，人和著椅子向後移動了一尺不到，就停住了。
玄霄子大喜，想不到葉歡竟然如此托大，他長劍只要再送出去一尺多，立刻把葉歡刺個透心涼。
他催動身形，打算把長劍接著往前送。
突然一聲撞擊聲，他忽然停住了。
玄霄子的胯骨撞在了自己面前的酒桌上。
葉歡笑盈盈地看著他。
連自己面前有個酒桌都忘記了，可見玄霄子心裡已經何等慌亂。
玄霄子顧不了那麼多，足見一點地，像條大龍一樣憑空躍起，身子還在半空，長劍就沖椅子上的葉歡劈了下來。
猶如銀龍倒掛。
他原以為，如此氣勢磅礡的一劍，不砍中葉歡，至少也把葉歡從椅子上逼起來。
可葉歡在椅子上動也不動，忽然平移了四尺多，又躲開了這一劍。
玄霄子穩穩的落在地面，心念一動，身體稍微一低，橫劍合身，向葉歡坐的椅子腿上掃了過去。
這招實在是有那麼一點無賴，玄霄子就是要逼葉歡站起來。眼看要砍到椅子腿了。
葉歡忽然帶著椅子平地躍了起來，整個人還是穩穩地坐在椅子上。
玄霄子心裡暗喜。
他剛才砍人椅子腿這招，雖然難免有些下三濫，但實在也是高明之極。
如果葉歡手忙腳亂，被逼得從椅子上站起
來了，氣勢上立刻扳回一程，自然不必說。
可如果葉歡真就不站起來，唯一躲避的辦法，就是向上跳起。
如果真的跳起來，本來在空中就行動不便，更何況帶著個椅子。
葉歡將處於非常危險的局面。
玄霄子哪裡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他見葉歡躍起，立刻變招，從椅子中間劈了上去。
他心裡恨不得馬上把葉歡劈成兩半。
可這時，葉歡終於動了。
葉歡預先知道他要這樣變招一樣。
因此他很從容地，在椅子上俯下腰。
在玄霄子的劍刃上一彈。
這一彈看似很輕，實則極重。
玄霄子只覺得手中一陣大力傳過來，寶劍險些飛了出去。
等他好不容易掌控住寶劍，轉過身來。
葉歡已經藉著一彈之力，在空中帶著椅子一個翻身，穩穩地又坐在地上了，笑盈盈地看著玄霄子。
這幾下不過一瞬間的功夫，玄霄子劍術不差，可葉歡劍劍躲得更是高明已極。
看得玄淨子和玄陽子神馳目眩，如果葉歡不是敵人，一連串喝彩聲已經出來了。
他們倆一直沒出手，是因為知道大師兄一向自負，除非主動要求，否則貿然出手，就算贏了，也惹玄霄子不高興。
不過現在，玄霄子已經沒工夫不高興了。
他的額頭上，手上，劍柄上，全都是一層一層的冷汗。
他知道自己如果一對一，已經一敗塗地了。
這才忽然想起來，自己手裡握的，還是玄真子的長劍，手一揚，把長劍拋出，按在自己的劍柄上。
「打輸了就打輸了，發什麼脾氣，把寶劍這麼隨手一扔，插到別人怎麼辦。」葉歡搖搖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玄霄子一句話不說，他正努力平復自己內心的起伏。
葉歡並沒有向玄霄子走去，而是向旁邊走了幾步，撿起了被玄霄子砍飛的那一塊牛肉，又坐回到椅子上，好像很心疼似的，歎氣說：
「哎，你們這些修仙者，好日子過慣了，不知道物力艱辛，我好心給你肉，你不吃就罷了，扔地上幹嘛呢？阿黃，過來！」
葉歡沖屋裡招招手。
阿黃是葉永堂家養的一條土狗，溫順可愛，養了很多年，葉歡之前和他玩過幾次，覺得葉永堂家滿屋的生物，自己也就和阿黃還算聊得來。
阿黃今天站在屋裡，看滿桌的酒席，已經眼饞了很久，可它非常聽話，沒葉永堂的吩咐，絕對不敢進去吃，因此只是一直站在門口流口水。
這是看葉歡對它招手，阿黃遲疑了一下，跑了過去。
葉歡把醬牛肉扔給阿黃，阿黃開心地大口嚼了起來。
「看，小狗都知道不要浪費食物，你呀你，活了這麼大了，還不如一條小狗懂事呢。」葉歡嘴裡嘲笑著玄霄子，在椅子上彎下腰，撫摸阿黃的頭。
可他摸了兩下，忽然覺得背後氣氛不對。
一種無形的壓力突然壓迫了過來。
阿黃也感覺到不妙，叼起肉來，趕緊跑回屋裡去了。
葉歡沒有回頭，他只聽見背後忽然響起玄霄子的聲音：
「彷彿兮若輕風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接著是玄淨子：
「攘皓腕於神滸兮，采湍瀨之玄芝。」
最後是玄陽子：
「六龍儼其齊首，載雲車之容裔。」
容裔的裔字剛剛出口，葉歡就覺得背後的壓力忽然爆發出來。
玄霄子、玄淨子、玄陽子，三個人成三角包圍之勢，向葉歡攻了過來。
每個人的劍招似乎都不太快，也似乎都不太精妙，可合在一起，竟然變得精妙無比，馬上要把葉歡前後左右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
葉歡到了這時，哪裡還敢托大，連忙向旁邊一縱。
葉歡這一縱已經竭盡全力，才勉強避開三個人的合圍之勢，只是他身下的椅子又沒真的長腿，哪裡避得開，被三把長劍砍了正著。
切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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