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玄霄 文 / 小許大王
（不好意思，火車晚點，10點才到家，剛寫完這一章）
葉永堂的宅院是葉家郡最豪華的建築，近二十年一直都是。
即使如此，二十年內，它也從來不曾有一天，像今天這樣風光。
出出進進的丫鬟、老媽子、家僕，臉上都跟鍍了一層金光似的，人人胸和腰板都挺得倍兒直。
每個人都希望碰上周圍的鄉里鄉親，聊上幾句，好展示一下內心的優越感，真碰到了，偏偏又不多肯聊，優越感點到為止，便撂下一句：「哎呀不和你說了，家裡的客人還等著我伺候呢。」，留下一個為了顯示驕傲而故意急匆匆的背影。
連宅子門口的石獅子都彷彿臉上有光，更不用說本宅的主人葉永堂了。
葉永堂滿是褶皺的臉上，充滿了紅光，可能他年輕洞房花燭夜的時候，也不曾紅得這般透亮。
他的大手簡直不知道該往哪裡放才好，平常見到錢財才會那麼淺淺一笑的眼睛，今天破天荒從早上開始就瞇成一條縫。
他心裡唯一的缺憾，是郡裡的頭面人物：郡長、郡丞等人，沒目睹到他今天是何等榮耀，他很想叫一幫鑼鼓手，敲鑼打鼓把今天的客人送到衙門裡，給各位大人過過目，從此讓他在葉家郡更高人一等。
不過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自己到底還是有點沉不住氣：怎麼能自己過去呢？以現在他招待的客人的身份，郡長郡丞應該主動過來問安才是，想到這裡，他幾乎忍不住要派人，送帖子責怪郡長郡丞的無禮了。
此時，葉永堂府正廳，二十年的女兒紅、十多隻肥透了的螃蟹剝開殼，熬出來的蟹膏、陳了三年的火腿、五六斤重的肥鴨子燉出的湯……擺了一桌極豐盛的酒席。
酒席正中坐了三個人，葉永堂下首作陪，其餘閒雜人等一律不准進來。
讓葉永堂府上上下下都雞犬升天的，正是此刻坐在首席的三個人來自洛神道場的：玄霄子、玄淨子、玄陽子。
因陀羅世界以武力為尊，在東土仙國，武力主要指修仙修佛，尤以修仙更為重要，地方強大的修仙道場，權勢在相應的官府之上，而強大的修仙者，地位也超越了官員。
東土仙國，分九州、州下設府、府下設城、城下設郡縣。府基本等同於現在的省，葉家郡正隸屬於東土仙國東南的江陵府蘇塘城。
洛神道場，同彭祖道場地位相當、針鋒相對，是蘇塘城治下兩個最強大的修仙門派。與洛神道場中有些名望的修仙人物論交的，都是蘇塘城中的高官，因此若是葉家郡的長官，見到玄霄子三人，自然矮了一籌。
坐在主位的，是三人中為首的玄霄子，他三十來歲年紀，相貌瀟灑，彷彿只有二十出頭，道衣道冠非常乾淨整潔，可整個神氣和剛才的玄真子如出一轍，都屬於眼高過頂，誰都看不起的樣子。
不光是他，他身邊兩位玄淨子、玄陽子也是如此，表面看起來好像修道之人，清靜無為，事實上清淨裡透著十二分的自負。
葉永堂正點頭哈腰地給玄霄子倒酒，諂媚地只差伸出舌頭來在玄霄子踩過的地上舔上一舔，若是被旁人看到此情此景，實在是歎息造化之力有時而窮，若是在葉永堂屁股上安上一條尾巴，讓他那麼晃上幾晃，豈不是更是妙哉妙哉。
見葉永堂如同僕人般給自己倒酒服侍，玄霄子擺擺手，說：
「葉大叔，當年你對我有恩，我今天來了，還沒來得及報答，怎麼卻讓你服侍我，真是慚愧慚愧。」
玄霄子嘴上是這麼說，可並沒有真正阻止葉永堂給自己倒酒的意思。玄霄子的客套是一種姿態，純粹為了表示他自己是多麼超脫和平易近人，與真的禮貌其實一點關係沒有。
葉永堂當然很識趣，說：「仙長這麼說，真是愧煞我了，我對仙長又有何恩，是仙長您福澤非凡。平日裡我也掛念仙長，只是跪著求都請不來，今日您來了，我能服侍您，就是我最大的福氣。」
玄霄子微微一笑，不再說話，葉永堂恰到好處地斟滿了酒，又點頭哈腰給玄淨子和玄陽子也斟滿了，兩人也只是微微點頭而已。
原來差不多二十年前，玄霄子原名狗剩子，是一個沒爹沒娘，四處流浪的小乞丐，這一天流浪到了葉家郡，飢腸轆轆，想討點吃食。
這時正逢葉永堂得了第一個兒子葉蛟，他四十多歲才得了這個兒子，自然手舞足蹈，忍著肉痛也要慶祝，竟然大宴賓客三天。
狗剩子就跟著吃了三天飽飯，他本來已經快餓死了，如此一來，自然對葉永堂感激得五體投地，第四天見沒有白食吃了，就進去拜見葉永堂，想請他收留自己。
葉永堂看狗剩子窮困潦倒，不過精神很足，就收留他做工，工錢一分沒有，只是有三餐飯吃罷了。儘管如此，狗剩子還是相當感激葉永堂。
十多天後，狗剩子正在外面打水，忽然一個老道路過，停下腳步，上下打量狗剩子。
這老道正是洛神道場的靈真道人，他見狗剩子很有天資，想收他做徒弟，葉永堂自然不敢阻攔，狗剩子跟了靈真道人上洛神道場，從此一步登天。
二十年過去了，葉永堂還是葉永堂，狗剩子卻成了玄霄子，他年紀雖然比葉歡鏡天等人大不少，但輩分上卻和葉歡鏡天同輩，此時也是洛神道場年輕一輩的佼佼者。
他這次帶三個師弟下山，路過葉家郡，現在志得意滿，自然想來看望看望當年的恩人。
葉永堂端起酒杯，覺得這兩天自己的運氣著實不錯，先是霸佔…不
不，幫忙保管了三弟家的財產，又忽然結交上了這幾個修仙的大人物，自己的人生，好像馬上要登上新的高峰。
他一口氣喝完杯中酒，這才問玄霄子：「仙長，冒昧問一句，不知這次下山，有何事情要辦啊？如果有小老兒幫得上忙的地方，小老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玄霄子一笑：「多謝老叔好意了，不過這件事，其實老叔已經幫上大忙了。」
葉永堂一聽疑惑不解：「小老兒什麼都沒做，怎麼說幫上大忙了呢？」
玄霄子解釋：「其實葉大叔你也應該知道，這蘇塘城，以兩家修仙道場為主，其一是我們洛神道場，其二便是你們葉家郡旁邊的彭祖道場。」
葉永堂點點頭：「這事我也有耳聞。」
玄霄子接著說：「我們和彭祖道場，雖然沒什麼激烈的衝突，可明爭暗鬥著實不少，這次我下山，主要是逢了師尊之名，帶我們道場幾個年輕精英，去會一會彭祖道場的年輕一輩，比比高下。」
「這件事其實我們心裡也是忐忑不安，倒不怕彭祖道場不光明正大地比試，只是不知道彭祖道場那裡的實力，萬一我們幾個失了手，哪裡有顏面回去見師尊和道場裡的長輩，哪知道……」玄霄子哈哈一笑：
「還沒等我們到彭祖道場，就從老叔你的口裡知道了彭祖道場年輕一輩實力的大概。」
「哦？」葉永堂微微一驚：「莫非仙長是指………?」
「不錯，正是你剛才求我的，剷除你侄兒葉歡一事。」玄霄子點點頭：「聽你描述事情的始末，那葉歡好歹也在彭祖道場學藝七年，竟然如此不濟，仙術只學到一招天道第一，就算資質再差，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彭祖道場教導水平很是一般。」
玄霄子喝了一口酒，說：「另外，你也說了，葉歡之前被一個叫於薇兒的彭祖道場的人，用一道冰線擊敗了。」
葉永堂點點頭：「正是。」
「所以嘍。」玄霄子得意地笑笑：「聽你們的描述，那冰線應該就是水道第五：玄冰破。於薇兒，我們在洛神道場也有耳聞，算是彭祖道場年輕一輩中中等偏上的。」
「可實力只不過能施展水道第五罷了，她當時那麼生氣，估計很難有留手。能施展水道第五，就在彭祖道場中排中等偏上，實力實在是太弱了。」
「因此聽了老叔你的描述，這彭祖道場的年輕一輩，和我們四個，真是差得太遠了，我們還擔心什麼。」玄霄子哈哈一笑，旁邊他兩個師弟也跟著輕鬆地笑了起來。
葉永堂也附和地笑起來，笑了一會兒，趁機說：「仙長，那葉歡在你們眼裡，自然連個螞蚱都不如，和對於我們這種普通人來說，可還是惹不起的。他一向橫行霸道、目無尊長，我容忍了他多年，這次不過說了他幾句，他就對我和我兩個兒子大打出手，我大兒子昨天和他見面後，到現在還沒回來。我實在忍不下去了，如果這次仙長不幫忙的話，恐怕過幾年我和我兒子性命都要葬送在他手裡了。」說著，葉永堂做出一副受氣不過的樣子，眼圈都紅了。
「放心，葉大叔，這事我們遇上了，就決不能不管。」玄霄子手在桌案上用力一拍：「我已經安排師弟玄真子和你兒子一起去抓他了，不過他如此窩囊，諒他也不敢謀害你大兒子，等抓了他回來，審問明白了，我廢了他雙眼雙腳，一輩子讓他當個廢人也就是了。」
「唉，這樣就好了，他畢竟是我侄子，不到萬不得已，我實在不希望搞成這樣啊。」葉永堂假惺惺地歎息，實質上心裡已經樂開了花：「不過豹兒和玄真子仙長去了那麼久，不會有什麼事吧。」
「葉大叔，你真是太謹慎了，不瞞你說，玄真子師弟雖然實力在我們三個裡是最弱的，但比那個於薇兒，還要高出一大塊，對付區區一個葉歡，完全不成問題。」玄霄子說，說著從懷裡取出一塊玉石：「更何況，我們還有這個東西。」
「這是什麼寶貝？」葉永堂看那玉石潔白無瑕，心裡喜歡得很。
「這就是傳說中的本命魄石。」玄霄子說：「這塊正是玄真子師弟的本命魄石，如果玄真子師弟當真出了什麼意外，這塊玉石就會碎成兩半，我們第一時間就能知道。」
「這麼神奇？」葉永堂聽得一愣一愣的：「能給小老兒開開眼界麼？」
「當然沒問題。」玄霄子大方地遞了過去：「這玉石堅固無比，刀砍火燒錘砸都傷不了分毫，葉大叔你就放心地看吧。」
葉永堂接了過去，玄霄子拿起酒杯，又喝了起來。
他剛喝到一般，突然停葉永堂顫顫巍巍地問：「仙…….仙長,你……你剛才是不是說，如果……如果出了事情，這玉石就會碎成兩半？」
「不錯，怎麼了？」玄霄子聽葉永堂聲音有異，問。
「那……那碎成兩半，是不是，就是…….就是這個樣子？」葉永堂害怕地心都快跳出來了，他把手慢慢伸向玄霄子。
手裡光潔無瑕的玉石，已經輕快直接地碎成了兩半。
玄霄子一驚，手裡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他兩個師弟一看，立刻站了起來。
玄霄子緩緩站起身來，按住劍柄，面色沉重：「玄真怕是出了事，玄淨玄陽，咱們三個馬上過去看看。」
玄淨子玄陽子答應一聲，三人剛要邁步。
大廳的門口突然傳來一聲笑聲。
「就不用勞煩三位過去看了，你們師弟，人呢，已經死了，
劍呢，我幫你們帶過來了。」
隨著聲音，大門的陰暗處，慢慢走出來一個人。
他一手拎著一個布包，另一隻手提著一把長劍。
走了兩步，手一揚，長劍飛起。
正插在酒席中央，不斷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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