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寶藏 文 / 小許大王
葉歡實在是太累了,想走下山去,可直接暈倒在了路邊。
他在小亭山上昏迷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晚上,月亮掛在了樹梢上的時候,才悠悠醒了過來。
醒過來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痛,不是一處痛,是全身上下,從裡到外,沒有一個地方不痛。
這也難怪,葉歡經過大喜大悲,受了那麼重的傷,又抱著夕兒跑了太久,實在是透支得厲害。
不過這一切都無所謂了,既然準備動用那一樣東西,只要還剩一口氣,就足夠了。
葉歡站起身來,抬頭望天。
今天的天氣很不錯,月亮彎彎地,發出清冷的光。
幾隻鳥從天邊飛過。
是個殺人的好時候。
走了一會,走到小溪邊,稍微清洗了一下臉和身上。
滿身都是血腥氣和泥土的臭味,洗了一下,總算有了一點人樣。
看看溪水裡映出的自己,說不出的陌生感。
兩天前,他雖然淡漠,不過內心還是熱的,心還在跳動。
現在,溪水中的自己,眼神裡空無一物。
他知道,自己在世界上,已經幾乎一無所有了。
只剩一樣東西,流淌在血液裡。
它叫仇恨。
葉歡下了山。
葉府大門四開,往屋裡望去,不少人正七手八腳地往外搬著東西。
很明顯,白天這裡已經經歷過一場洗劫,貴重的東西搬得差不多了,現在搬得不過是一些粗重的桌椅條凳之類的。
「老五,你說,咱們這是不是不大好啊,三老爺剛死,咱們大老爺就把人家東西全據為僅有了。要我說,這事情,真是有點不大地道。」一個上了一些年紀的家人,端著把梨木椅子,邊走邊低聲和旁邊的人說。
「哼,老七,豈止是不大地道,要我說,簡直是作孽!」老五年紀更大一年,背著個陶瓷瓶,憤憤不平:
「別說是親兄弟,就是不認識的人,就是仇家,也沒這麼辦事的啊,我聽說,大老爺還領人把葉公子打得吐血了。簡直就是一個畜生。」
「哎,沒法子,說到底,咱們不過是下人罷了。大老爺怎麼說,咱們就怎麼辦吧,現在這世道,還說什麼呢?混過一天算一天吧。」老七歎了一口氣。
「我就不信,老天爺專幫惡人,我老了,不中用了,也不能離了大老爺,投奔別處了。我就在他家睜著眼睛,看著他遲早有報應。」老五為人倒真有俠義心腸,說到氣憤處,不由得聲音大了一些。
「小點聲,老五,別讓人聽見了,哎呦!」老七說著話,突然面前一晃,站出來個人影,下了一大跳。
「這,這不是葉公子麼?」老五眼神好點,認了出來。
「葉公子,您去哪了啊?」老七自己和老五手裡的東西,都是從葉歡家剛拿出來的,未免有點臉上發燒。
「沒去哪,一個人靜靜。」葉歡看出來了,拍了拍老七的肩膀:「五叔,七叔,搬東西別太用力,小心點腰。」
「哎,這……哎。」老五老七沒想到葉歡全不責怪,一下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葉歡笑了笑:「五叔七叔,聽我的話,先別回你們大老爺那了,拿兩個錢,出去避兩天吧。」說完邁步走了。
老五老七面面相覷,愣了好一會兒。
「大家加把勁,搬完了這波就差不多了!晚上宵夜給大傢伙加餐。」葉蛟站在前廳吆五喝六,指揮著。
人流都往外走,偏偏一個人往裡進,又偏偏大家見了他像見了鬼一樣,躲出一條道來,讓這個人走進來了。
「葉歡,是你啊,你小王八蛋還沒死呢?」葉蛟看到葉歡,氣就不打一處來。
「還湊合活兩天。」葉歡四處瞧瞧,前廳一片狼藉,東西基本不剩了。
葉歡也不生氣:「葉蛟,搬了一天的東西,累得不輕吧?」
「哼,是挺累!我說你們一家人真夠混賬的,弄這麼多東西幹嘛,害得老子搬了一天一夜還沒搬完。」葉蛟說完,看葉歡還要往裡走,一抬手:「哎,你留步,別往裡去了。」
「怎麼?東西搬你家去,成了你們的,就算了,這房子你們可搬不走吧?房子是我家的,怎麼還不讓我進了呢?」葉歡問。
「房子我們是搬不走,可房契現在在我手裡呢,房子,不也成了我的了麼?」葉蛟得意洋洋,懷裡一掏,拿出一張房契來,對葉歡說:
「這屋裡,可沒一樣東西是你的了,你趁早給我滾吧。」
葉歡笑笑:「原來如此,這我就明白了,不過…….」
「不過什麼?有什麼好不過的?」葉蛟說。
「不過既然房子是你們了,有個事兒可得告訴你一下。」葉歡說:
「你知道,這房子的後院,埋了個寶藏麼?」
「寶藏?」葉蛟是個混人,腦筋不太靈敏,一聽寶藏,眼睛就亮了。
「就是寶藏!我爸在世的日子,發過一筆財,埋在後院了,我想想,好像…….好像有一千多兩金子。」葉歡說的像模像樣。
「一千多兩!還是金子?」葉蛟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葉歡,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有什麼企圖?」
「企圖是沒有,我就覺得房子既然是你們的了,寶藏自然也成了你們的。」葉歡說:
「要是你們不知道,被僕人挖走了,白白便宜外人,還不如我告訴你,畢竟是自家人用嘛。」
「哦!想不到你小子還有一點良心。」葉蛟覺得這說法好像很合理,點點頭:「那寶藏在埋在哪了?」
「走,你跟我過來,我告訴你。」葉歡沖葉蛟招招手,向後走去。
葉蛟本來有點怕葉歡,可見他現在重傷未癒,弱不禁風,也就不足為慮了,稍微遲疑了一下,跟著葉歡進了內宅。
葉歡和葉蛟站在後院,葉歡在路上,順手從雜物房拿了個鐵鏟出來。
「應該就是這兒。」葉歡走到一顆大樹旁邊,拿鐵鏟在地上畫了個圈。
「葉歡,你可別騙我,你要敢騙我,我拳頭可是不認人的。」葉蛟看了看那個圈,怎麼也不像埋了一千多兩金子的樣子。
「我騙你幹嘛,應該就是這裡。」葉歡又仔細看了看:「先挖挖看吧。」
葉蛟急不可待,拿過鐵鏟:「我來挖!」
第一鏟子下去,回憶就如同開了閘的潮水般湧來。
「先生,您給看看,這孩子的資質怎麼樣?」葉歡的爸爸葉永德,拉著小葉歡的手,問坐在面前的一個老人。
老人歎了口氣:「我算命這麼多年,沒見過這麼奇怪的命格。」
老人指了指卦盤。
「人根據一生際遇,分上中下三種命格。一般人,就算天命再不好,上等命格也至少是個小富小貴。」老人接著說:
「可這個孩子,最上的命格,竟然是個普通人,也就是說,能當個普通人過完一生,已經是他最大的福氣了,絕沒有修仙的資質。」
「哦?歡兒這孩子命這麼不好?」葉永德皺了一下眉,心裡不太高興,可這個老人是京城有名的卦師,百算百靈,也不敢不信:「那修仙不成,去別的大陸,修神,修聖,或者修佛,又怎樣呢?」
老人搖搖頭:「仙神聖佛,一脈相傳,恐怕都是不行的。
「那敢問一句,中命和下命,又是怎樣呢。」葉永德問。
「不敢講,不敢講,恕個罪,中命貧病交加,孤獨終老,下命……下命……」老人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說:「下命,恐怕會修魔啊。」
「什麼?修魔?」葉永德大驚。
「不錯。」老人從懷裡拿出一物:「三年前,我無意中得了此物,你也知道,這東西一旦拿到手,決不能自行扔掉。我揣了三年,它一直沒有動靜,沒想到,今天它竟然與這個孩子生了感應。」
說這話,把手裡的東西交給葉永德:「拿回家起,找個地方藏好了,只希望你兒子一輩子都不要用到才好。」
葉永德萬萬沒想到,來京城一時興起,算了一卦,竟然得了這麼一個結果。可他也知道這東西的禁忌,只能拿了過來,匆匆告辭。
「爸爸,什麼是修魔啊?」小葉歡傻傻地問。
「修魔,就是成為魔的侍從。」葉永德說。
「成為魔的侍從不好麼?」小葉歡什麼也不懂。
「當然不好,魔的侍從是大大的惡人,到處亂殺無辜。」葉永德說。
「修魔是大惡人,不好,那修仙好不好?」小葉歡問。
「修仙當然好,修仙是修魔的對頭,是大大的好人。」葉永德說。
「那好,我長大了以後要修仙,要當好人,不當惡人。」小葉歡激動地活蹦亂跳。
葉永德只能苦笑。
葉歡記得,他們回了家,葉永德把那件東西埋到了這棵大樹底下。
「答應我,兒子。」葉永德對小葉歡說:「無論發生任何情況,哪怕貧苦一輩子,也不要把這件東西挖出來。」
「我答應你,爸爸。」小葉歡用力地點點頭:「我寧可貧苦一輩子,也絕不修魔。」
葉永德憐愛地摸了摸小葉歡的腦袋。
想起自己當年的承諾,葉歡低下了頭。
「對不起,爸爸。」葉歡低聲說
他好像穿過十年的歲月,站在了當年自己的面前。
「哥哥,哥哥,你為什麼要當壞人,為什麼要修魔呢?」小葉歡走過來,小臉揚起,不解得問。
為什麼?葉歡自己也問。
他記得,無數個日日夜夜的苦修沒有任何進步時,他抬頭看見的天空。
他記得,當他跪在論道台上,他抬頭看見的天空。
他記得,當夕兒說要遠走高飛時,他抬頭看見的快樂的天空。
他記得,當夕兒奄奄一息時,他抱著她拚命地跑,沒有時間去注意的天空。
他最後的印象,是他坐在彭祖道場前,看著緊閉的大門。
對著天空,不斷祈求著,不斷祈求著不要讓他失去他最後的希望。
讓他做什
什麼都可以。
可換來的,只有指尖夕兒漸漸冰冷的溫度。
他彎下腰去,摸了摸小葉歡的頭,一字一句,對他說:
「修仙無門,仇讎難伸,天道渾噩,唯有成魔。」
突然間,一聲金屬撞擊,緊接著是葉蛟興奮的聲音:「挖到啦!」
說著彎下腰去,從地裡撿起一個黑漆漆的小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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