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決心 文 / 小許大王
離葉歡家不到三百米,路邊一座二層小樓。
雖然談不上氣派,但修飾得整潔精緻,一看也是富裕人家的屋子。
小樓的大門掛著個牌子:「大夫張,祖傳秘方,專治各種疑難雜症。」
張大夫是葉家郡唯一的外姓人,他能在這裡安身立命的原因很簡單:他的醫術確實不錯。
這天,張大夫吃了午飯,沖了一壺熱茶,坐在桌子邊上,邊喝茶邊乘涼,非常愜意。
「老張,這都快到晚上了,估計今天沒病人了,把門先上了吧。」屋裡老伴沖張醫師喊。
「好,知道了!」張大夫一皺眉,心想:「這老婆子,好好呆著就得了,管那麼閒事多幹嘛?」
想是這麼想,張醫師可不敢說出來,還是乖乖站起身來,關上門,插上門板。
他剛弄完,外面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有人砸門:「開門!快開門!」
張大夫心裡的不痛快就別提了,心想這病人怎麼這麼沒禮貌,砸門不說,連自己的名字都不叫一聲。
卸下門板,張大夫剛想開門呵斥那人幾聲,結果砰地一聲,門直接被撞開了。
張大夫看了一眼門外的人,愣了:「葉少爺,發生什麼事了這是?你受傷這麼重,快過來坐下。」
門外正是滿身是血的葉歡和夕兒。
「我沒事,你快幫我看看夕兒,她失血過多,暈死過去了。」葉歡上氣不接下氣。
張大夫不敢怠慢,連忙讓葉歡把夕兒抱到病榻前,放了下來。
他先伸手號了號脈夕兒的脈,號了一會兒,臉上顯出為難、又不好說的神氣來。
「大夫,是不是夕兒的病情很複雜?要用很多的藥?沒關係,您儘管開就是了,用多少錢都沒關係。」葉歡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張大夫,嘴裡不停說著。
「葉少爺。」張大夫覺得萬難開口,可不說也不行了:「夕兒,夕兒小姐她…….」
「怎樣?夕兒怎樣?」葉歡抓住張大夫的袖子,急切地問。
「夕兒小姐,她已經去世了啊,您節哀…….」
張大夫「順變」兩個字還沒說出口,整個人已經順便被葉歡揪了起來,他個頭比葉歡矮了半頭,一下離地半尺多高,在空中驚慌失措。
「夕兒她沒事!庸醫你別想騙我,你們一個也騙不了我,你快給我治!」葉歡沖張大夫咆哮。
張大夫見葉歡神情猙獰、青筋曝露、不可理喻,整個人已經陷入半瘋的狀態。知道他悲傷過度,攻入心脈,神智昏聵。
此時若不拿清涼之藥先醒其神,再用溫補之藥護其心脈,這人多半就真瘋了。夕兒是死了,葉歡還勉強可以搶救一下。
可這番話哪裡說得出來,敢說個不字,多半當場就被撕成碎片了,只能勉強說:「好,葉少爺,我治,我治。」
葉歡這才把張大夫放在地上。
張大夫走進夕兒面前,裝模作樣,又號了一會脈,可一想自己又不能起死回生,怎麼也瞞不過去,左右是個死,把心一橫:
「葉少爺,是我昏庸!是我無能!不是我不救,我是真救不了啊。」
「你怎麼救不了?你為什麼救不了?」葉歡把眼一橫,看得張大夫全身發麻。
「夕兒小姐她…….」張大夫豁出去了:「她死了啊!」
這四個字一出口,震得葉歡腦中發暈。
他在這一天多的時間裡,經歷了大挫折、大羞辱、大喜和大悲,又受了重傷,能堅持到現在,全憑硬逼出來的本能,頭腦中早已經一片混亂。
張大夫這麼說,好像一道閃電劈下,倒在他腦海裡劈出一絲清醒來,他睜眼看了看夕兒,又看了看,彷彿恍惚中覺得夕兒是死了,又不相信她真的是死了。
葉歡遲楞了一會,緩緩說:「夕兒,夕兒她……」
他頹然坐下:「夕兒說好和我一起去山明水秀的地方,過一輩子,她不會不守諾言的,大夫,您在幫忙看看,興許是您看錯了呢?她興許是睡著了呢?」
張大夫看在眼裡,也覺得心裡發酸,深恨自己幫不上忙,腦袋裡不斷想著辦法,忽然眼前一亮。
「葉公子,我倒知道一個法子,也許…….可能有那麼一絲的希望。」張大夫自己也信心不太足。
「快說!」葉歡猛地抬頭。
「我聽說啊,人要是剛死,兩三個時辰之內,身體還是溫的,靈魂還沒散。」張大夫說:
「我們大夫是治不了了,但據說仙術八道裡,水道擅長靈魂方面的救治,要找到水道方面的高手,興許…….葉公子,您是彭祖道場的人,您要是認識這方面的人,去求求他,也許……」
張大夫話還沒說完,只見葉歡站起身來,抱起夕兒就衝了出去。
「碧水仙姑」,說到水道方面的高手,葉歡腦海裡只剩下這四個字。
其他的,比如碧水仙姑是於薇兒的師傅,如何能說服她救夕兒,於薇兒看到他會不會對付他,他都已經想不到了。
現在,往多了說,也許還有兩個半時辰吧。
葉歡什麼也想不到,他也沒法去想。
 
他只能用自己的最後一絲力氣,去奔跑。
不停地奔跑。
道清和道淨,是彭祖道場兩個修行不到三年的年輕人,現在負責看守道場的大門。
他們來彭祖道場不算久,可也有了共同的傾慕對像於薇兒。
「道淨,你說於薇兒師姐是不是喜歡鏡天師兄啊?」道清看守大門無聊,和道淨聊天。
「我看啊,七八成是,你看那天論道,鏡天師兄隨口一句話,於薇兒師姐馬上就附和他,看得我這個心酸哦。」道淨說。
「哎,鏡天師兄可真算了不起,人長得那麼帥,仙術又是咱們年輕一輩中第一,也難怪於薇兒師姐喜歡他,咱們是沒法跟人比啊。」道清歎息幾聲,接著說:
「不過鏡天師兄咱們是比不上,可那個什麼葉歡,嘿嘿,可真夠丟人的,修煉了七年,不但仙術連咱們都比不上,做人連點骨氣都沒。」
道淨剛想接著損幾句葉歡,好找找存在感,突然看見一個人抱著什麼東西慢慢地走了過來。
「呦,這不是葉歡師兄麼?您怎麼大駕光臨了?您可離大門遠點,不怕鏡天師兄一刀把您砍了?」道淨這下可高興了,說曹操曹操就到,可以好好損損葉歡,尋點樂子了。
「兩位師弟,麻煩請一下碧水仙姑好麼?我有急事。」葉歡虛弱地說。
道清道淨兩人對視一下,道清說:「我們可不敢去,您那,哪涼快哪呆著去吧,要被人知道我們替您跑腿,那我們在道場裡可抬不起頭做人了。」
葉歡此時已經到了極限,哪裡還有力氣理會他們言語中的冷嘲熱諷,說:
「既然如此,那我自己進去好了。」
「誒誒誒,您可留步,就別進去得好,我這可是為師兄您好,您想啊,您要是進去了,碰到鏡天師兄,他一刀把您腦袋砍下來,我們看著,心裡也怪不是滋味的。」道清攔住葉歡。
「就是您不被他砍,再給他跪下了,求他不要殺您,鏡天師兄又真的饒過您了,我們也跟著害臊不是。」道淨說,說完,和道清兩人相視大笑起來,道淨走到前面,想把葉歡推走。
葉歡此時虛弱已極,哪裡還爭得過他們,被道清輕輕一推,坐到在地上。
「走,咱們不用跟他廢話了,吃飯去。」道清蔑視地看了葉歡一眼,拉著道淨,把大門一鎖,走進道場裡去。
今天,彭祖道場的晚飯,清炒蔬菜、杭椒牛柳、櫻桃肉、蘿蔔粉絲湯外加熱氣騰騰的米飯。
別說,還真挺好吃。
道清道淨吃了個肚圓。剔著牙,在小湖邊溜躂了一個來時辰,覺得肚子裡不那麼漲了,才慢悠悠地走回大門。
兩人把大門一開,道淨說:「呦,師兄,您還沒走哪?」
「我可真服了您了,要說這臉皮啊,您真佔著一絕。」道清說:「您進去吧。」
沒想到葉歡默默站起身,搖搖頭說:「不必了。」
夕兒的身體,已經涼透了。
葉歡抱著夕兒,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走了七八步,忽然轉回頭來,對道清道淨說:
「還沒請教兩位師弟的姓名呢?」
「怎麼著?你不忿我倆?」道清覺得自己大發慈悲,也換還不領情,心裡不高興,趁機發作起來:「我還不怕告訴你,我叫道清,他叫道淨,你不服氣,大可找我倆比試,就怕你還沒那個膽子呢!」
葉歡一語不發,回身走下山去了。
「道清,我怎麼覺得,他抱著那個人,好像死了呢?」道淨低聲說。
「你管他呢,他死全家關你毛事。」道清。
「嘿嘿,你說的是!」道淨笑笑,看著葉歡遠去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然一陣發寒。
葉家郡旁邊的一座荒山。
這裡風景優美,山頂上還能看到一大片湖。
古人在這裡修建了一座涼亭,故名:小亭山。
可後來不知怎麼,這裡慢慢人跡罕至,連亭子也荒廢了。
葉歡找了一個風景好,又安靜的地方,挖了個坑,把夕兒埋了下去。
他沒用任何工具,就是用手挖啊挖,挖得五個手指全都破了,鮮血流了一地。
他把夕兒放在裡面,看了又看,終於一狠心,用土埋住了。
一塊木板插在墳頭,上面用石頭歪歪斜斜地刻著:「夕兒之墓。」
葉歡在墓前站了好久,跪下去,磕了個三個頭。
「對不起,夕兒,我騙了你。」葉歡說:「我一定要去找他們,這個仇,一定要報!」
「葉蛟,葉豹,葉永堂,道清,道淨,於薇兒!」葉歡用滿是鮮血的手,在地上寫著一個一個血紅的名字。
一幕幕不斷在他腦海裡閃過,葉歡緊咬著牙:「你們一個都活不了!」
珠花,是從夕兒的頭上摘下來的,他揣進了懷了。
摸了摸懷裡父親的牌位。
「對不起了爸爸,我想做一個平凡的人,可他們不給我機會。」葉歡說:「終於,我還是要用到那樣
樣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