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笑容 文 / 霖川

    那天西雅圖的天空出現了大半個月陰雨綿延後的第一次陽光，它頑強的刺破雲層，不慍不火，在白色的大理石柱上留下一層淺薄的溫度。她站在柱子後，目光謹慎細緻地看著每一個人從門前走過，沒有失望，只有越發期待。最後守了整整一天，就在她要放棄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車子從一旁的斜坡爬上來，緩緩駛過。

    只要一眼，她便認出車窗裡的那張側臉。

    年少的時光蛻變在兩個人相隔的光陰裡依舊留下當年的影子，深刻地如同纖薄的利刃，劃過掌心留下清晰的觸感。她下意識地想要抓住，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化成一道光離自己遠去。

    她是有多麼高興，走過十年塵埃，終於看見自己的陽光。又是有多麼惶恐，害怕自己看到的只不過是掃尾而過的流星，轉瞬即逝。

    終於鼓足勇氣面對，他安靜地站在落地窗前，滿地的暉光襯托著蕭肅的背影。窗外是寧靜致遠的雲景，它漂浮在城市上空，像扇雕刻的屏風。蘇幕念走過去，身後的方特助悄悄把門關上。

    顧庭楓轉過身，視線徑直掠過她定在沙發上，纖薄的嘴唇不經意間勾勒出一抹弧度，說：「蘇小姐，坐。」

    蘇幕念有些侷促不安，低頭朝他走了過去。

    「教授。」她喊，聲音輕微地彷彿不甘沉默的掙扎，像做錯事情的學生。

    顧庭楓倒了一杯水遞過來，絲絲縷縷的蒸汽杯子裡溢出。她看見一隻乾淨修長的手，如那時一樣，他坐在自己身邊，手指尖縈繞著淡淡的魔力，漫不經心地把字跡寫進了自己的心裡。

    「這裡不是學校，你可以叫我——」他有一瞬的猶豫，卻又想不出什麼恰當的詞，看見她抬頭，那雙眼睛既疑惑又無辜地看著自己，隨即歎了口氣，說：「隨你喜歡吧。」

    「顧總」兩個字他實在難以出口，他怕這種生疏的距離無形之中變成埋在她身體裡的一根肉刺，小心翼翼地刺傷她。至少，她曾經是自己的學生。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他站在那，紋絲不動，可全身上下瀰散著一股淡淡的威壓。

    蘇幕念被他問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其實只想來這裡看看他，並不想打擾他。

    「我……我……」

    她能說些什麼呢，那本承載了十年關於他的臆想都被遺失在那場漫天的大雪裡。想著那次驚魂的遭遇，她站在暖氣包圍的環境裡卻猶如風雪侵襲，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

    顧庭楓不知道他為何這樣懼怕自己，神色不自覺間變得柔緩。她彷彿一向少話，除了那次喝醉酒以外，他見她總是一副安靜得快要成為靜物，一舉一動裡都不帶著人間煙火的氣息。

    「是關於你父親公司的事情嗎？」顧庭楓坐下來，眸光深邃，湛黑的眼底緩緩流過光芒。

    蘇幕念搖了搖頭，卻又發現自己錯了，連忙點了點頭。

    顧庭楓覺得她的矛盾甚是可愛，嘴角不覺流出一抹笑意。她看呆了，從來沒想過他笑起來是這幅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