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兩百零六章 官窯? 文 / 油偶娃娃
蕭景土從博古架上拿下一個紅色耳瓶,用濕布仔細的擦著,被擦過的地方放光發亮,露出鮮艷的紅色來,悠悠地散發著光芒。
他已經很久沒有動過架子上的花瓶了,他的神情有些異樣,手裡擦著花瓶,臉上一直掛著笑,更多的卻是感歎,擦一下歎一聲,「好陶!好陶啊!」
范氏從灶間點了油燈進來,埋怨了他兩句,黑乎乎的也不知道點燈,一個花瓶有啥看頭。
「你懂個啥?」蕭景土聲音大了幾分,隨後換了欣喜的語氣,「要知道,咱們家的花瓶到了聖上面前,能博得當今聖上一撇,那是蕭家的榮幸啊,我做夢都沒想到咱們家的陶會被當做貢品獻給皇上,實屬蕭家之幸也。」
范氏挨著桌子坐下,隨手抓了擺著的一盤炒香的南瓜籽磕起來,「看把你高興得,照我說,這算是咱們蕭家的榮耀,可想想,也撈不到什麼好處,把陶獻給皇上的又不是咱們,實則沒有多大關係。」
「能入得了聖上的眼,這是何等的榮耀!蕭家陶窯三百多年了,這還是頭一回,要是爹知道了,不知道有多高興,說出去,咱們老蕭家臉上也有光,也算是對得起祖宗。」蕭景土歎道。
用不著這麼往自己臉上貼金吧!蕭玉珠仔細回想起李子墨同她說的話,黨派之爭,天下並不太平,明哲保身……彷彿明白了什麼,上前勸道,「估計是皇商出來採買,見咱們家的陶好又有靈氣,便買了回去,借花獻佛獻給了皇上,爹。你回想一下,你可知道誰是皇商了嗎?誰出手大方從你手裡買了陶?」
蕭景土仔細想了想,要說從他手裡買走陶的人,多的數不清了,他又哪認得什麼皇商,要說皇商幹慣了採買,收羅天下奇珍異寶的差事,出手不一定會大方。
蕭玉珠繼續問。「這麼說來。爹連誰是皇商,從你手裡買走了陶都不知道。」
蕭景土卻說,「有得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要是皇上喜歡咱們家的陶問起來,咱們蕭家的大名傳到了皇上耳朵裡,能光宗耀祖不會說。說不定能得一塊御賜的牌匾呢。」他記得城裡的醫館「天字一號」,祖上世代行醫,還出了個御醫。正堂內掛著的「妙手回春」四個字還是前兩輩的皇上親筆題名的。
蕭玉涵湊過頭來,說,「到時候咱們家就榮耀了。咱們也把皇上題的字用匾裝裱起來,掛在堂內一代代傳下去,供子孫後代們瞻仰。」瞇了瞇眼,手摸著下巴,「要是情況好的話。說不定咱們蕭家的陶窯還能得個官窯的名頭,咱們專為皇帝燒陶,想起來就痛快啊。」
蕭景土重重點點頭,「蕭家的陶窯能在爹的手裡發揚光大,爹也算對得起祖宗。」
范氏只是在一旁磕著瓜子,看著這父子倆一唱一和,卻不答話,蕭玉珠聽了好笑,「咱們家的玉陶坊有多大,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說起來是個陶窯,實際上就幾間破草屋,要不是有釉料秘法,還燒不出這麼好的陶來,再說燒陶裡面的變數很多,有時候一窯燒不出一個好的來,咱們家這樣的實力怎麼做官窯?」
說得蕭景土和蕭玉涵的臉色黯淡了些,蕭玉珠才繼續說,「送給皇上的東西自是要天底下最好的,蕭家村山上的土質不好,又做不了瓷器,要是咱們玉陶坊燒不出來好貨色的陶,衝撞了龍顏,實屬大不敬啊,咱們還是明哲保身要緊,過咱們的小日子,那些什麼牌匾官窯的就不想了。」
蕭玉珠一番話把范氏說得笑了,「還是二丫頭看得透,這點連玉涵這個讀書人也比不上,依我的意思,咱們老百姓經不起那麼的大風大浪,過好自己的安生日子就行。」又轉頭看了看蕭景土,「你的腿腳不好又老了,一個幾十斤重的水缸土坯你都扛不動了,玉涵要進學往後是要朝仕途方向奔,家裡的陶窯自是顧不上了,我看啊,就傳給老三,他還年輕,也好把陶窯繼續傳下去,不要折在我們這一代手裡。」
蕭景土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心裡百感交集,卻不得不服老啊,制陶需要的是力氣,他老了連水缸都扛不動了,又拿什麼繼續經營下去,其他的牌匾啊官窯啊就更加別想了。
蕭玉涵有些洩氣,剛剛還興致勃勃,一下被人潑了盆冷水,埋怨地看了蕭玉珠一眼,又勸著他爹,不要捨不得,該放的時候就放,他老了,也該享享清福了。
做了十多年的陶,這樣說放就放了,誰心裡都不好受,他們家是靠陶窯發家的,沒有陶窯就沒有他們家的今天,蕭景土臉上有些落寞,沒有說話,只是不停地用濕佈一個個擦著博古架上的陶……
過了兩天,蕭景土宣佈把陶窯傳給老三蕭景文,讓蕭玉珠把釉料秘方抄了一遍,玉珠是個女兒家,總歸是要嫁人的,祖業傳男不傳女,這裡歷來的老規矩。
蕭玉珠很大方地把紅色配方和藍色配方,兩個方子沒有保留地各抄了一份,細細地對蕭景文囑咐道,「紅色配方已經不是秘密,大黑家得了一份,還有以前做陶的陳師傅得了一份,這樣的話就有三份。只是藍色方子特別珍貴,只有咱們蕭家這一份,千萬千萬別傳了出去,對誰也別說,制釉什麼的也背著人,別讓人偷學了去。」她之前吃過這樣的虧,自然是要囑咐得清楚,又把蕭家村哪個山頭的礦石和泥土可以用來制釉,都說了一遍。
老大家陶窯傳出去沒多久,就傳出一個消息,臨縣有家制陶的巴結皇商,皇商用窯變燒出的絕世之作討好皇上,皇上一喜,下旨要再燒幾件,結果窯火整整燒了一個多月,再也燒不出那樣的精品來,制陶的連陶窯也不要了,收拾東西跑路了。
聽到這個消息,全家人都嚇壞了,蕭景土臉上的汗大顆大顆地冒出來,幸好他沒有把他珍藏的幾個花瓶,擺到瀟湘記的博古架上,否則飛來禍端的人可能是他。嚇得他連夜把幾個品相好的陶撤了下來,換了幾個普通的上去。
范氏後來偷偷打聽到,原來那逃難的制陶的是從他們家出去的陳師傅!
陳師傅當初偷了方子,要回家制陶,原本以為他只是想拿來以此謀生,博得了大家的同情,沒想到他眼界太高抱負又大,不安於現狀,才會引來禍患。
此事之後,大家格外小心,蕭玉珠知道蕭景土喜歡收藏,讓他把這些年燒製的幾個精品陶珍藏在家裡,供他收藏用,不要輕易拿出來示人。
還好蕭家沒有惹來什麼麻煩,日子平平安安地繼續過下去,恢復了常態。
蕭玉珠發現阿彩最近像是心情大好,臉上一直掛著笑,有人向她討教廚藝,她也是大大方方地,很是熱心,而不是往常一樣,低著頭不愛搭理人。
更讓人震驚的是阿彩終於開了竅,捨得花錢為自己置辦兩身新衣裳,只見她身上穿著一件寶藍色裙兒,頭上插了根玉簪子,臉上的斑又淡了許多,不貼近了看根本看不出來,如此簡單的打扮,乾乾淨淨的,更顯得整個人面容姣好。
范氏見玉珠偷偷地打量阿彩,笑著告訴她,阿彩要成親了,對方還是位教書先生。
原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蕭玉珠笑呵呵地向阿彩道賀,范氏送上了十弔錢兒,和兩匹紅色尺頭。兩人都是二婚,周嬸早之前過來傳話,說她叔伯侄兒會按照規矩,明媒正娶,八台大轎抬阿彩過門做正房,又正兒八經地差媒婆送了十吊禮金過來。
禮金的事被阿彩的哥哥嫂子知道了,仗著他們是阿彩的娘家人,在家裡鬧了兩回不打緊,既然鬧到瀟湘記來了。
范氏給罵了回去,「想過來討要禮錢,門都沒有!你們當初把阿彩趕出來,這份兄妹情分就斷了,休怪阿彩無情。你們做哥哥嫂子的要是真心為了阿彩好,就別攔著她的大好姻緣。」說罷「砰」的一聲關上了後門,把人擋在門外。
阿彩在一旁抹眼淚,很感激地看向范氏。范氏勸著她,千萬別答應,這樣的人一旦纏上就沒完沒了了,讓她把禮金好生收好了。
阿彩不願意大辦親事,只想在家裡擺兩桌酒,請上些親朋來喝兩杯,但教書先生也是個懂禮數的,聘禮喜單一樣都沒有少。范氏讓她用禮金去添些頭面首飾,嫁過也好風風光光的。
到了阿彩出嫁這日,八抬的大轎抬到了阿彩住的小院,教書先生親自過來迎娶,迎親的隊伍排滿了一條巷子,場面十分熱鬧,范氏一大早過去送,見那教書先生雖然年近四十,卻極顯年輕,看上去比阿彩大不了幾歲,更重要的是那人斯斯文文的,想來性子也是極溫和的。
阿彩哭哭啼啼的,被喜娘扶著上了花轎。
送走了人,范氏惦記著阿彩托她辦的事,這房子是租的,還壓著十弔錢在裡頭,讓范氏月底幫著她結清了,屋裡頭的傢俱床什麼的是她置辦的,范氏要是看得上眼,就搬回去。
傢俱也就是一張八仙桌,幾張椅子,已經破舊了,不過床卻是好木做的架子床。范氏知道對於一個婦人來說,置辦下這麼些家當不容易,讓人把傢俱賣了,換了錢連同十吊押金,差人給阿彩送了過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