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孔雀藍 文 / 油偶娃娃
紅色梅瓶出完了,一溜兒排好擺在了場子上,整體釉色偏老,原本設想的大紅色燒成了發暗的棗紅色,粉紅的便成了緋紅。好些瓶身上起了泡,一個個鼓著包兒。蕭玉珠把打了泡的挑出來放開,這種觀賞瓶一旦燒製得老了,瓶身上有了泡賣相不好,是沒人要的,成了一文不值的玩意。
一個個藍色寬口瓶從窯裡清出來,情況好不了多少。蕭玉翠一手拎了一個過來,問玉珠道,「這滾的是黑釉嗎?怎麼看起來黑乎乎的。」
蕭玉珠不好意思地笑笑,支支吾吾地道,「其實不是黑釉,就當它是黑釉吧。」搗鼓了幾個月的藍色釉料,被人說成黑釉,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我以為你整天在後院搗鼓,能搗鼓出新鮮玩意,沒想還是這黑不溜秋的黑疙瘩。」蕭玉翠嘀咕著,心裡更擔心地是,這黑乎乎的花瓶會有人要嗎?要燒製出一個花瓶,可得好幾道工序,半個多月下來,廢陶土廢勞力又廢柴火的,別倒頭來全燒了些沒人要的黑疙瘩。
「我這是第一回做,很是沒底兒,不過多做幾次肯定能出好東西。」蕭玉珠說道,面色焦急地站在窯門口,等著二憨把剛卸下的花瓶遞上來。
蕭玉翠是刀子嘴豆腐心,嘴山念叨兩句,其實她心裡比誰都心疼自家妹子。一個姑娘家家,搗鼓這些陶陶罐罐,可夠辛勞的。她可是見玉珠磨石頭粉末,把手掌磨出血泡來,手上的泡破了皮,血水流出來,她一眼瞅見了直心疼,忍不住要掉下淚來。玉珠卻忍著笑著安慰人,說不疼。
「都是些什麼玩意。一個個七老八十的,老得卡擦卡擦比他娘的老太婆還老。」二憨的抱怨聲從窯洞裡傳來。
蕭玉珠忍不住問了一句,「剩下的花瓶看著咋樣?」
「看來是我昨日的話,衝撞了窯神,窯神發怒了,一個個燒了這麼多柴火,少燒兩把會死嗎?老子的柴火還要錢買的咧。」二憨往地上唾了兩口,直罵燒窯的人。
蕭景土也覺得這一窯燒得老了。不過柴火的擔數和以往是一樣的。看來是火候急了點。
看來是沒有希望了,蕭玉珠感到失落,不過這是第一回試,說不定多試幾次就能燒出好看的藍色來,想到這心裡好過了許多。
二憨拿著一個佈滿草木灰的花瓶,在窯門口喊著要玉珠給接出去。
蕭玉珠拿過花瓶。見上面落了一層厚厚的火木灰,用袖子隨意地抹了抹,完全沒在意兒。心想著肯定又個是黑疙瘩,看也懶得看一眼。
范氏一聲尖叫著過來,「二丫頭。這是什麼釉料,怎麼和剛出來的一批不大一樣?」
蕭玉珠這才回過神來,低頭看了被衣袖抹開的一塊,藍藍的,稍微帶了點綠色。顏色夾雜在藍綠之間,讓人一時形容不出來這是一種什麼顏色。看著覺得眼熟,她在心裡會想起來,這種顏色像是在哪見過。
對了!孔雀羽毛上的色!這就是孔雀藍啊!
「孔……雀藍,這名字怪好聽,娘看著這色好看,配這名兒正好。」范氏說著,用布蘸了水把瓶身擦拭一遍。
寬口瓶幽幽地散發著藍綠的光,瓶身上捏著的丁香花亮晶晶地,彷彿是飄落在孔雀開屏時的羽毛上,讓靜止的畫面恍若注入了生氣,一切都顯得生動起來。
蕭玉珠再也等不及了,想衝進窯裡面去,親自把後面的花瓶卸下來。范氏連忙攔著她,女輩們不能進龍窯!這是歷來的規矩。要是衝撞了窯神,這幾百年的龍窯可是要塌了的。
蕭玉珠被范氏的大聲呵斥,嚇了一跳,停住了腳步,只能乖乖地站在窯門口等著。
陸陸續續有一批花瓶出來,大多是藍得發黑的,其中有少數幾個燒成了好看的孔雀綠。
大黑媳婦站在不遠處,看著場子上擺著的花瓶,紅的藍的,晃得她眼珠子都紅了,手裡捏緊了拳頭,別提有多羨慕嫉妒。蕭玉珠沒有留意到,沉浸在喜悅當中,用濕布把花瓶挨個挨個擦了一遍,擦得發亮。雖然沒有她預期想要的天藍色,但這孔雀藍卻是變幻萬千,藍綠交織在一起,是不可多得的。
從中挑了兩個顏色好的棗紅色梅瓶,挑了兩個孔雀藍的寬口瓶,另外放一邊,這是要留著置辦嫁妝裝盒用的。剩下把釉色好點的挑出來,顏色發黑髮灰的就不要了,顏色不好看賣不出,留著也是佔地方。攏共才挑了十多個好點的,剩下的便當著廢品處理了。
臘梅知道玉珠家開了窯,又聽說燒了花瓶,早就想跟著去看看,在蕭玉珠旁邊磨人撒嬌道,「好侄女,就帶姑子去瞧瞧唄,我聽人說,你這回燒了花瓶,好看得很,有紅有綠的,我只不過是圖個新鮮,你就帶上我吧?」
蕭玉珠被她磨得耳朵起了繭子,扭不過她,只好說,「帶你去窯裡可以,可是你不得給我添亂,窯裡全是陶器,很容易砸碎的。」
臘梅十分高興,跟著去了窯裡。她來之前說是圖個新鮮看看,結果一來就看上了玉珠的孔雀藍花瓶。
孔雀藍花瓶攏共就那麼四個,拋去送給丁香的一對,就只剩下兩個,蕭玉珠還指望著這一對花瓶能賣個好價錢,自是不想送給她,好聲好氣地哄著,「這藍色的我已經有了用途,我送你紅色的如何?紅色的看著好看,又喜慶兒,用來插花最好了。」又問臘梅給來插什麼花用。
「我想用來插山花,還想給來插油菜花草籽花。」臘梅認認真真地想了想。
這兩年,村裡人看蕭玉珠家種的草籽用來肥田,既省事兒又可以割來餵牛,跟著種的人家多起來,基本上家家到了冬上都種草籽。一到了春天,紫色的草籽花開滿田野,村裡的小姑娘們喜歡去草籽田里玩耍,也喜歡採了花戴在頭上。
蕭玉珠笑著道。「臘梅的眼光獨特,想法和其他姑娘家不一樣,不過這草籽花不經養,過不了半日便焉了。」
臘梅點點頭,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地說,「那就送我紅色的花瓶。」
蕭玉珠準備挑一個緋紅色的送給她,一轉眼的功夫。臘梅走到了旁邊角落裡。見擺著一溜的花瓶兒,不高興地撅著嘴,「玉珠侄女就是小氣,這麼多花瓶捨不得送人,送給姑子都不讓。」
蕭玉珠看了苦笑不得,沒眼力就是沒眼力。那一堆黑乎乎的。是她挑出來沒賣相的,準備一鋤頭給砸碎了的,苦笑著說。「你要是喜歡,一堆全都送你了。」
臘梅兩眼放光,全身撲過去。左右手各抱了一個,口裡還嚷著要玉珠給她再抱兩個,說著紅色和黑色寬瓶各選一個給來插花,一個給來裝零碎的小玩意,一個給來藏私房錢。她見三姐把錢偷偷地藏在罐子裡。她早就想要一個。
蕭玉珠看了她一副暴發戶的樣,忍不住地問她,「你攢了多少私房錢?說來聽聽,看有玉珠的多嗎?」
臘梅不服氣地挺直了腰板,「去年咱們賣野菊花掙的錢,我娘沒要回去,全給我攢著呢,現今我幫著我爹賣豆腐,我爹賞我幾個零花錢,我也攢著呢。」
見她一副笑瞇了眼的樣,蕭玉珠摸摸她的頭,「臘梅是個大姑娘了,知道藏私房錢了。」
臘梅躲過她的手,一撇嘴,「雖是沒有侄女的私錢多,可一個個都是我辛苦掙來的,長大了我也要和你一樣,掙好多好多的錢。」
蕭玉珠笑著又摸她的頭,「藏錢用花瓶不好,太高了,你得陶半天才陶出來,我送你一個陶罐吧。」說著,在廢品堆裡找了個好點的鹽罐,只是裡面的底裂開一條小縫,外面是看不出來的。
臘梅欣然地接受了。
來了幾個挑著籮筐的婆子,問制陶家的在嗎?
蕭玉珠以為是來買陶的,便熱情地過去招呼。
兩個婆子連連擺手,「我們是附近村莊的,打聽到這兩日龍窯開了窯,想過來撿幾樣不要的陶回去家用。」
蕭玉珠見那婆子穿得衣裳補丁加補丁,看來家境不怎麼好。往常也會有人過來撿些制陶家準備不要的水缸菜罈子回去,給來家用。便指著角落裡的一堆不要的陶,「兩位嬸子,在這裡挑挑吧,這些都是沒有賣相的打了泡或者裂了縫的,看上去不好看兒,你們看上了合用的,撿回去家用還是可以的。」
婆子們感激地謝過,「姑娘是個好心腸的,長大了定會有好報。」
「長大了定能嫁過如意郎君,當個官家夫人。」
蕭玉珠心智成熟,但這樣被兩位婆子你一句我一句說道,面上不好意思,微紅著臉,把先挑出來的花瓶和鹽罐和臘梅一起抱著進玉陶坊,讓她爹家去時一起拉回去。
一紅一籃兩對花瓶做好了,范氏去鎮上找了木匠,專做送禮用的盒子,朱紅色漆面與雕飾,還有裡襯用的黃色面料,細細地叮囑了木匠師傅一番。
查看了蕭玉翠手裡幫著繡的幾副帕子和枕頭,見繡得一針一線甚是仔細,范氏便也放心。
蕭景土從外面回來,范氏便跟著進房,說道,「丁香成親的日子眼看就要近了,不知爹娘那手頭寬鬆些沒。這兩年下來,老宅裡的開銷大,又沒有個進項,日子過得難過了些。丁香和我一向來要好,這置辦嫁妝,你看……。」
蕭景土點點頭,「照我看,拿幾弔錢出來給置辦嫁妝用,雖是有夫家的聘金,我也不巴望著那幾個聘禮錢,我自家的妹子嫁妝自是要置辦得風風光光。」
范氏也點頭稱是,猶豫著問,「拿幾弔錢出來合適。」
蕭景土笑看她,「你向來是個有心的,你拿主意就好了,不必事事都來問我。」
范氏紅著臉,從箱底拿出五弔錢來,又拿了一匹新買的桃紅色綢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