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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四十六章 百虎坳 文 / 油偶娃娃

    到了清明時節,家家戶戶忙著浸種,范氏拿出稻種正要往水砵裡放。

    「等等。」蕭玉珠攔著她,想看看選的稻種。

    「珠兒,這稻種是娘親自選過的,你還能不放心,漚肥的事由著你胡來,這浸種的事你也要管?」范氏笑過看向蕭玉珠,這丫頭這陣子忙著養蠶漚肥,家裡家外地忙活,怕把她累著了,不由地看了看她的這副小身板,雖說人了夏就滿九歲了,可還是一副瘦骨頭,越看越心疼。

    「讓珠兒看看再浸也不遲。」蕭玉珠翻著布袋子裡的稻種,尋了簸箕,把稻種倒在簸箕上,撇開乾癟的不飽滿的谷子,挑了一小堆出來,讓范氏添了些飽滿結實的進來,在日頭下曬了半個日頭,才讓把種浸上。

    浸了稻種,范氏拿出草簾子縫了縫,想著三日後,稻種浸好了播到秧田里,掛上草簾子擋風育苗。蕭景土把育苗用的木樁拾掇了一遍,用斧頭砍了些新木樁添上,又把耕田用的犁耙翻出來,重新修整了一遍,該修的修該磨的磨,忙活了大半日。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開春萬物復甦,稻田里下過春雨,軟綿綿的,每到了這個時節,家家忙個不停,堆肥玉面引水,趕腳似的趕早不趕晚。這個時節的稻田多的是泥鰍黃鱔,至少來說還是葷的,村裡的小伙子成群結隊上田埂捉泥鰍。

    蕭玉涵跟著蕭景文到田里捉泥鰍,去了小半響,渾身上下全是泥,小臉泥乎乎的回來,提了蓋底的小半桶泥鰍,還沒到院子,在青石路上一路小跑喊著,「二姐,快來看我捉的泥鰍。」

    蕭玉珠打開柵欄門,拎過桶一看,好傢伙,捉了這麼多,一條條滑溜溜的,多半是些黃鱔,有一條個頭大的看著有些嚇人,「這條不是蛇嗎?」說著把桶推到蕭玉涵手裡,不敢再看。

    蕭玉涵見她害怕的樣子,吃吃地笑,湊近了臉瞧,「我以為我二姐啥都不怕,沒想到怕蛇。」見蕭玉翠從灶間出來,朝她喊道,「大姐,你看看一條小黃鱔就把二姐嚇成這樣。()」

    蕭玉珠本想上前來取笑玉珠,偷偷往桶裡一看,嚇得連退兩步。

    「這不是蛇,是黃鱔,這條大的是小叔幫我捉的,我開始也以為是蛇來著。」蕭玉涵咧了咧嘴,露出虎牙,看著嚇得不輕的兩個姐發笑。

    「玉涵在取笑姐,姐不跟你玩了。」蕭玉珠高高地仰著頭,別過臉去。

    見兩個閨女在院子裡嚇成一團,蕭景土和范氏從屋裡出來,看了看桶裡的黃鱔。

    蕭景土仔細看了,把大黃鱔捉出來,大笑道,「不是蛇,看把兩個丫頭嚇得!」范氏以為自個眼睛花,又仔細地看了看,的確是黃鱔,這個頭大的黃鱔和蛇長得差不多,常有人把蛇當黃鱔捉回來,也常有人把黃鱔當蛇不剛要。笑著接過桶,換了清水,今個兒蕭玉涵捉的泥鰍黃鱔多,撈出一小部分做為晚上的吃食,其他的放在水裡養著。

    蕭玉珠見不是蛇,鬆了口氣,看著范氏麻利地收拾黃鱔,下有炸成金黃攏到鍋的一邊,用干辣椒蔥姜熗了鍋,翻炒兩下,一盤干辣椒炒黃鱔便出鍋了,這開春的黃鱔肉嫩又鮮,配上干辣椒的辣味,味兒怪好,吃起來比豬肉還鮮美。

    吃過晚飯,蕭玉珠去柴房看了看蠶,拿了幾個髒簸箕洗了,用開水燙了,放在院子裡涼干。抬頭望了望天,天空黑漆漆的,一顆星星也沒有,拿了凳子在大槐樹下坐著,手托著下巴望著天空,想著心事卻沒有頭緒,只是喜歡一個個在晚上安安靜靜地看夜空,不知道前世裡爸媽看的是不是同一片天空,他們還好嗎……

    「咯吱」一聲響,院子的籬笆門被人推開了,像是有人來,通過堂屋裡昏暗的燈光看清楚了來人的臉,是杜鵑。

    「杜鵑,是你呀!」蕭玉珠聲音掩飾不住驚喜,皺了皺眉頭,「這麼晚了有事?」杜鵑卻不說話,朝大槐樹這邊走來。

    「你怎麼了?」蕭玉珠上前拉過他的手問。

    「玉珠妹妹!」杜鵑叫著哭出聲來,撲在蕭玉珠的懷裡,泣不成聲,小聲嚶嚶咽咽地哭著。

    蕭玉珠抱著杜鵑,手一下下拍著她的背,這是杜鵑第一次在她面前掉眼淚,以前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杜鵑也是微微笑著,把心事埋在心裡,從不表露在臉上,今兒她是怎麼了?這麼晚了還跑出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杜鵑的命太苦了,沒了爹又攤上一個後媽級的親娘,整天當驢一樣的使喚,因為這個原因,杜鵑顯得比同齡人要成熟穩重……現在自個能做的,就是給她一個溫暖的肩膀讓她靠著。

    杜鵑大概哭了一刻鐘,趴在蕭玉珠的肩上,哭濕了衣裳,抬起頭來,一雙眼腫得跟個桃似的。

    蕭玉珠用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拉著她在凳子上坐下,握著她的手,手冰涼冰涼的,希望能把手心裡的熱度傳遞給她,給她帶來一絲溫暖。

    等杜鵑平復了情緒,蕭玉珠試探性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我娘要把大姐賣到百虎坳去!」說著,杜鵑控制不了心情,眼角掉下淚來。

    「有這事!你們可是你娘的親閨女!」蕭玉珠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天底下既有這麼狠心的娘。

    「我娘說我是石頭縫裡蹦出來了,估摸著我大姐也是石頭縫裡蹦出來了。」杜鵑鼻子一抽一抽。

    「傻丫頭,每個人都是親娘生的。」蕭玉珠不忘科普一下,小時候自個也會問這樣的傻問題,媽媽羞與解釋,總會說是從山上撿來的,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百虎坳那地方聽人說過,說是在深山老林裡面,經常有豺狼野豹出沒,那裡的人靠打獵為生,地少糧缺,窮得叮噹響,吃了上頓沒下頓,好些賣進去的姑娘實在受不了,逃了出來,不像個人樣,進去時是個花容月貌白白淨淨的姑娘,出來時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跟個野人差不多。還說那的男丁大半打光棍,有的一家兄弟娶不上媳婦,為了傳宗接代,一家人湊錢出山買媳婦。

    杜鵑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今兒家裡來了個人,看著眼生,像是外來的,我娘跟他在堂屋議事,我趴在牆根偷聽來著,沒想到那人是來買人的,說是二十兩銀子一個,我娘貪錢,一口答應了,聽我娘的口氣,像是要把大姐賣到百虎坳去換二十兩銀子,說大姐十六歲了,正要尋個婆家,還說過一個月,叫那漢子過來接。」

    「百虎坳,那是什麼地方,鳥不拉屎的地方,你娘怎麼狠得下心把親閨女送到那去,這分明是送羊入虎口啊!」蕭玉珠聽得心裡憤怒的小火苗直竄,急得直跺腳。

    「我早就知道百虎坳不是什麼好地方,說那裡年年鬧饑荒來著,可我娘貪錢想著給大姐說個尋常人家,只能得五六兩銀子,賣到山溝溝裡,能多得十多兩銀子,不管我們怎麼勸都沒用。」杜鵑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像是又要哭了。

    「世上既有這麼狠心的娘!」蕭玉珠越想越氣,不安地在大槐樹下走來走去,回頭一見杜鵑正拿著衣袖擦眼淚,哭成個淚人兒,「杜鵑,光哭是沒有用的!今兒是賣山茶姐,說不定過兩年,賣得就是你啊!那百虎坳不是人待的地方,把山茶姐送到那去,等於是把她往火坑裡推啊,哪能活著出啦!」一想到山茶被幾個混蛋蹂*躪,眼角泛出淚花。

    杜鵑抬著頭,淚眼婆娑地看向蕭玉珠,「玉珠妹妹,平日裡你腦瓜子好使法子多,求求你,想個法子救救我大姐吧!」說著,撲通一聲在地上跪下。

    蕭玉珠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忙上前扶她起來,怪道,「你這是幹什麼呀,不是添亂嗎?趕緊想個法子才是!」

    兩個人重新在長條凳上坐下,無邊無垠的天空,漆黑的夜幕,一棵大槐樹,兩個小背影相互靠著,一陣陣夜風吹過,吹得樹上的葉子沙沙響,像是在哭泣。

    「眼下最要緊的是湊齊二十兩銀子,你娘見了錢便會收了這條心。」蕭玉珠望著黑漆漆的天空,腦海裡翻騰著快速掙錢的法子。

    「我聽金山娘說,在府裡當丫鬟,每月能有好幾兩銀錢,說如是賣進府的,能有二三十兩的賣身錢。有了二十兩銀子,就可以說服我娘,不把大姐賣進山去。」杜鵑清澈的眸子裡亮亮的,宛如落滿了星辰。

    「進了府,那就沒有自由了。如是賣身進去的,怕是一輩子要當丫鬟伺候人。」蕭玉珠扭頭看她。

    「這個家我反正是不想待了,進了府還能有口飽飯吃。」杜鵑和蕭玉珠對視一眼,臉上明朗許多,可是那雙眼睛眼角帶著淚笑著,讓人覺得楚楚生憐,無限淒厲,讓人心疼,像是空中的彎月,讓人想捧在手心裡。

    「可是進了府就沒有自由了!」蕭玉珠重複一句,沒有自由那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就如鳥兒被囚禁在鳥籠裡,無論它怎麼飛,都飛不出巴掌大的一片天空。

    「自由!什麼是自由?」杜鵑自嘲地笑笑,「自由能有活著更重要?」

    是啊,什麼都沒有活著重要,眼下的杜鵑已被逼得走投無路了,自由對她來說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你真的想進府嗎?」蕭玉珠問。

    杜鵑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求過金山娘,她說金山舅爺府裡不要人了。」說著幽幽地歎了口氣。

    蕭玉珠心裡想到一個人,或許他能幫杜鵑。

    夜色越來越深,黑如濃墨一般,蕭玉珠想著這麼晚了估計家裡急著尋人了,得把杜鵑送回家去,叫上蕭玉翠做個伴,兩人提了燈籠,把杜鵑送回去。

    杜鵑娘王寡婦見夜色晚,沒留人,滿臉堆笑地把兩姐妹送到門口,「勞煩秀才老爺孫女,把杜鵑送回來,嬸子實在過意不去,路上滑,還得多當心才是。」

    蕭玉珠點點頭,越過王寡婦的肩膀,眼神堅定地看著杜鵑,朝她點點頭,和蕭玉翠提了燈籠回,才剛走出屋門,屋內傳來一個響亮的耳光聲,「你這小丫頭,見天瘋跑就曉得偷懶,家裡的活計不幹了!叫你洗個尿布,磨磨蹭蹭,你想苦了我的大孫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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