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四十三章 論嫁 文 / 桃金娘
「快放下來,你一個姑娘家,抱著銀子不撒手,讓人見了還不得笑話死去」,姜氏拿出裝錢的罐子,把裡邊的碎銀銅板都倒在桌子上。
笑話就笑話唄,以後有了錢,她還打尊金佛,天天抱著睡,那樣多踏實,沒錢的日子實在是過怕了,二妞心裡如此想著,還是把懷裡的兩個五兩重的小銀錠子和幾塊碎銀,乖乖的放到桌子上,既然過了乾癮,見好就收吧。
姜氏拿了七兩碎銀,連著在二妞捂熱的十三兩一起,用布包好,放進衣櫃最深的那個角落,這二十兩是要存著的,沒啥大事絕不能動用。
孩子眼瞅著一天天長大,大妞過上三四年就得嫁出去,置辦不起好的嫁妝,那就多給些壓箱底,女人嫁出去,手裡沒幾個私房哪成,大郎幾個過個五六年,也是要娶親,一個接一個,得多大一筆錢去,還有二妞的嫁妝……
二妞見母親剛才臉上還喜氣洋溢的,怎麼忽的就晴轉陰了,「娘,你咋啦,可是哪裡又不舒服,什麼地方疼?」她的身子調理這麼久,應該沒問題才是啊。
「說啥呢,娘身體好著呢!」把櫃門關上,姜氏走回炕沿坐下,收拾桌子上剩下的一點碎銀和銅板。
二妞輕呼出口氣,錢可以慢慢賺,身體卻是一點也馬虎不得,這段時間肉是買的少了,可每天豆漿雞蛋是沒停過,黃鱔葛粉也是常常吃的,他們這些還在長個的就不必說了,姜氏亦是又變回了那個水靈靈的美少婦。
「錢嬸送來這麼些銀子,娘咋還愁上了呢?」
「得了錢自是高興的,可娘也愁啊,你大姐出嫁辦嫁妝要錢,大郎他們娶媳婦也要錢,這點銀子,哪夠用的,娘也要給你辦嫁妝不是。」
想得可真遠,二妞曬笑,她可是能賴在家裡多久就賴多久,「娘,我大姐才十三,你就想著把她嫁出去,大哥更小,離娶媳婦那天還遠著呢。」
「十三了還小,別人家的閨女,像你姐這般大的,早給定下親,過個一兩年就能出門了,也是娘沒本事,把你大姐的事給耽擱到現在。」
二妞低頭撇撇嘴,那麼早嫁人有什麼好的,做媳婦和當閨女那是兩回事,伺候公婆,服侍丈夫,操理家務,生兒育女,再碰上些不講理的小姑妯娌什麼的,還不得糟心死,大姐是個綿軟性子,又從來不懂得奉迎掐媚那一套,最後還不被啃得連渣都不剩。
「娘,我大姐太實誠,還是再多留幾年才好,您別急著把她嫁出去,婆家得慢慢挑才成,不僅是姐夫人才好,就家裡有那不好相與的人,都別想把大姐娶了去。」
姜氏留了些銅板在桌上,然後站起身把罐子再藏好,回來一指頭戳在她腦門上,「這是你要操心的事嗎?嫁啊娶啊的,說這些話,你也不嫌燥得慌。」
「娘,我又不跟外人說去,有什麼好燥的,嫁娶這事事關終身,我大哥他們心粗,大姐又臉皮子薄,自己的終身大事她也不會跟人說,咱家能在這事上頭,為娘分憂解難的,可不就剩我一個。」
聽二妞大言不慚,姜氏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道「那你說說看,給你大姐找個什麼樣的人家才好。」
這事她早想過,「我未來的大姐夫,自是得配得上大姐才成,不僅是要脾性好,還得是個能撐門立戶,養得起媳婦孩子的,然後是家裡的人也要和善,有那種刁鑽刻薄的婆婆姑子的人家不要,有性喜挑撥離間的妯娌的人家也不要,老公公若是為人不正經的,也不能要,上樑不正下樑歪,最好不是家中的獨子長子,將來分出來單過,我大姐可以自己當家作主,等有人來給我大姐說親,娘別急著答應,也要問問我才行」,說完炯炯的看著母親。
姜氏被小女兒說得一愣一愣的,這些東西想得比她還周到,甚至苛刻,「你個精怪,咋懂這些的,要是像你這般挑剔,你大姐別想嫁出去了。」
二妞露出小銀牙,笑著道,「娘,我大姐人長得好不說,還心靈手巧,賢雅知禮,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要不是咱家獨門獨戶,素來低調,早就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咱家裡現在的日也是越過越好,兄弟們也是個頂個的好,我大姐的婚事,只會是對方求娶難,怎會是咱們愁嫁的,娘,這事聽我的,一定要給大姐找個最好的」,說完挺了挺身,傲氣得很,自家大姐那麼好的人才,不把對方祖宗十八代瞭解清楚,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把大姐嫁過去。
「行,聽你的,咋就沒見把自個也誇誇,你就挑吧,等把你大姐的婚事攪黃了,你養她一輩子」,話雖如此說,姜氏卻已是心有慼慼,做母親的哪個不是覺得自己的孩子百般的好。
「咦,娘,咋能把大姐的婚事攪黃去,我這是去偽求真,在蛤蟆堆裡找出大姐的良配。」
「好啦,越說越得瑟了,就你管得事寬,給,把這錢拿去割點肉回來,咱今晚包餃子吃。」
二妞跪起身攬住姜氏的脖子,叭的一聲親在她臉上,「娘,您咋知道我饞餃子啦!」
「你這丫頭,瘋得快沒邊了,我看還是先當心能不能把你嫁出去吧,還不快走,等會連骨頭渣都賣完了」,話雖這麼說著,心裡甜的跟蜜似的,眉宇間掩不住的笑意。
二妞一邊把錢往兜裡裝,一邊笑嘻嘻的道,「嫁不出去才好呢,我留在家裡陪著娘,娶回再多的兒媳婦,也比上女兒親娘」,不等姜氏的巴掌打下來,她爬到炕的另一頭一骨碌溜下來,汲上鞋就往外跑。
聽見二妞要出門,大妞捂著紅彤彤的臉趕緊避去了大郎他們那屋,西屋裡這會沒人,二郎三郎兩人挖蟲子給雞加餐去了,四郎在隔壁玩,她把手放下來,眼瞼下眸光閃爍。
她在門簾外聽好一會了,母親在和妹妹在說自己的親事,沒好意思進去,又捨不得離開,聽了二妞的話先是羞得不行,而後又是感動又是慚愧,沒想過妹妹竟然替她考慮得這麼深。
姜氏上無公婆下無妯娌,鄭家雖說清苦,卻是簡單和美地過日子,大妞自是想不到鍋碗瓢盆磕磕碰碰的雜碎事。
姜氏繡完了那副屏風,也空閒下來,沒再領金景福的繡活,幫著一起打葛粉。
有母親的加入,二妞得了空閒,開始想著,怎樣才能把葛粉變成白花花的銀子。
直接賣葛粉,只怕是沒幾個人識貨,不如做成吃食再賣。
她想起以前很喜歡吃的缽仔糕,晶瑩剔透、爽滑可口、彈齒,具體用什麼做的,她不懂,不過自己用沸水沖出來的葛粉,凝固後樣子的看上去差不多,倒是可以試試,只是那麼小的缽,也不知道有沒有得賣,找個時間去雜貨鋪裡轉轉。
可以先在家裡用別的器皿試做做,葛粉的彈性還是不夠,加點別的東西進去試試,也可以多做幾種口味出來。
缽仔糕的事還沒有著落,鄭家就出了大事。
姜氏連著兩天心神不寧,坐立難安,心一陣一陣莫名的突突直跳,這天夜裡,她翻來覆去,如何也睡不著,到了半夜,稍有些迷瞪,忽然一個激靈,震得她直坐起身來,屏住氣聽了聽,除了大妞二妞的鼻息,並沒有別的響動,才又躺下身去。
可越想睡著,神智卻越清醒,實在忍不住就爬起來,穿好鞋又披了外衣,躡手躡腳的走出屋去。
正是夜深人靜時分,院子裡靜悄悄的,只有雞窩那邊偶爾會傳來一兩聲咕嚕聲,水銀色的地面上葉影斑駁,不知怎的,她想起了曾與丈夫半夜起來納涼的事,也是這樣一個微風聳動的月圓之夜。
丈夫的死訊傳來後,她把那些前塵往事壓在心底的角落裡,這般才挺過來,前些日子三叔公提出建衣冠塚這事,她抑制不住暗傷了自己,又任性了一回,事過境遷,她偶爾也會後悔,讓他孤魂野鬼的遊蕩,連個正正當當受祭拜的地方都沒有。
不是她狠心,實在是捨不得把他的名字就這樣刻上墓碑,怕他撇下自己,獨自入了輪迴,也許這樣做,就能讓他在奈何橋邊再等上十年,哪怕埋怨她也好,只要能跟隨他身後投胎轉世,兩人來世就還有再攜手的機會。
老話說,七月初一鬼門開,這都十二了,也不知道他今年能不能找回家來,這些年來,每當七月,她就常常在睡夢中驚醒,只等著丈夫現身,哪怕是個鬼,也讓能她看上一眼,可歎年年期盼,亦是年年失望。
她迷惘的抬起頭,望向那輪孤零零的明月,廣寒宮裡的嫦娥,可曾後悔選擇獨自飛天?她卻是後悔了幾千幾萬遍,當初即使是要躲進深山裡去,也不該讓他去戰場才是。
姜氏放任自己的思緒,幸福的過往走馬燈似的在眼前一一閃現,心再次突突跳動起來,像是大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催促著她,呼喚著她。
她把手攥著緊緊的,今年可是回來了?可是被擋在了大門外?她咬住下唇,朝大門輕輕的走過去,一步,兩步,直至鼻樑快貼上門板才停下來。
「謹娘……」
是幻覺嗎,她怎麼像是聽了丈夫的聲音,除了他,沒人這般叫過自己,大郎生下來後學名取做士謹,他就開始瑾兒娘、瑾兒娘的叫自己,到後來就變成了謹娘,難不成鬼也會說話,可惜眼睛睜得再大,她也穿不透這層厚厚的門板。
「謹娘!」
輕微的呼喚聲再次傳來,不管是不是幻聽,她一定要開了門,就是個鬼,也要把他迎進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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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考慮再三,還是決定給寶貝們一個親爹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