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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2章 空悲切 文 / 夢半仙

    名震大明的錦衣衛,前任內閣首輔嚴嵩的孫子,這樣來歷的人物,卻要幫著沈無言去找人,說來即便是嚴紹庭都覺的憋屈。

    但他卻不找不行,沈無言交待的就算是去找神仙,他也要乘著船去海外仙山接神仙,到沈無言在京城的那間小院。

    看著遠去那道讓他既恐懼,又痛恨的身影,嚴紹庭猛然抽出繡春刀劈在牢房前的木樁了,隨即木樁從中裂開。

    「找,都去找……天黑前打聽清楚,這位姓徐的大爺住在那,然後接到那位姓沈的祖宗那裡。」

    嚴紹庭的內心還是十分無奈的,沈無言這般無品無銜的書生,他見識的多了,死在他手中的也不計其數,但偏偏就栽到這了。

    而這份無來由的恐懼使得他,即便對方什麼都沒有做,但說出的話,他也要去聽。

    就像和他父親嚴世蕃說話一般,由內而外產生的這種無來由的服從感,這種服從感驅使下,他能為沈無言開詔獄的門,能給沈無言去找人。

    說起來,嚴紹庭也覺得十分恥辱,但又不敢不去按照沈無言的吩咐去做,即便發自內心的抵抗,但又有一股發自內心的恐懼逼迫他去做。

    於是這位錦衣衛都指揮使,京城之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如今心有千千結,卻絲毫沒有解決辦法。

    他不能去找自己的父親,因為他如今正在三法司與那些個官員們談話。也不能去找鄢懋卿,這個他極為信任的人,如今自身都難保。

    於是他去了一趟館驛,嚴世蕃被羈押入京之後,那位權柄一時的嚴嵩也隨之入京。

    這位嚴紹庭的老師、爺爺,甚至是兒時玩伴的老人,此時或許是他最後的希望,隨著那位心中的依持從首輔之位退出,他在京城就過的不怎麼安生。

    說是館驛,卻依舊華貴無比,甚至比起裕王府都要宏偉許多。

    不過這些對於如今躺在椅子上的這位已然八十二歲的老人來說,什麼榮華富貴似乎都沒有什麼意義了,除了那個精明過頭的兒子,他更加擔心嚴家的後代。

    嚴紹庭算是其中一個,也算是如今在京城官職最高的一位。

    夕陽照在那略顯疲憊的身影,嚴嵩深深歎息一聲,微笑道:「紹庭也有些時日沒過來了……」

    「的確有些忙……在老家過的如何?」想要說的話,卻無法說出口,最終只能說出這句話。

    嚴嵩不由又苦笑一聲,輕歎道:「和以前的日子沒什麼不同,倒是你父親……修新居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又出了這檔子事。」

    「事情聽說了……這次不太好辦,林潤實在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以前卻是小看徐階了,以為他就是您的僕人……如今卻發現是最大的敵人。」

    「你若是把徐階當敵人,那事情只會越來越糟……這些年來他隱匿的的確很深,即便我都沒能看出來,不過也是如此,他並沒有什麼好機會。」

    嚴嵩緩緩起身,伸了個懶腰:「你父親的確很精明,很多事我都看不透,他卻能洞察的一清二楚……可惜他還是缺少幾分內斂,這一點就連沈無言都不如。」

    「沈無言?」嚴紹庭明顯對這個名字沒什麼好感,重複一遍聲音也大了不少:「這書生……的確有些本事。」

    「何止有些本事,就連老夫都不是他對手,說他心智如妖都不為過,他好像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一般,提前就做好了一切。」

    嚴嵩輕哼一聲,這些年能讓他這般變了臉色的人並不多,此時提到這位叫沈無言的書生,依舊耿耿於懷。

    「鄢懋卿和你爹便是不信我,硬是要去招惹這書生,如今又如何?從頭到尾,沒勝過一次。硬是被沈無言耍的團團轉,如今還落得個這下場。」

    聽著嚴嵩的語氣,似乎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嚴紹庭不由苦笑道:「說起來孫兒也與這書生又過交往……卻是覺得他很可怕。」

    「覺得可怕就對了,做人就要心存畏懼……不過你覺得他可怕,倒是有意思,說來聽聽。」

    嚴紹庭神色微頓,苦歎道:「父親之前的計策何等周密,一旦成功,沈無言必死無疑,在他背後能牽出來的人,也不在少數……如此以來,可謂打了場大勝仗。」

    「你覺得計劃十分周密?」嚴嵩目光之中閃過一絲不屑:「你爹是想藉著除掉沈無言的機會,除掉裕王那邊的黨羽,徐階一干人等……可惜,陛下並不打算將這些人都殺掉。」

    「陛下久居西苑,常年心向於丹藥長生之道,這些事還不都是您一句話的事?」

    嚴嵩笑容緩緩收起,顫悠悠的走到嚴紹庭身旁,輕笑道:「你比起你父親還不如,這朝廷是陛下的,他豈能不管?他不管,你父親豈能入京。」

    嚴嵩的話飄進嚴紹庭的耳畔,以他的才智,完全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於是他越發覺得那位叫沈無言的書生厲害。

    沈無言不僅能看穿自己的心思,還能看穿皇帝、諸位大臣,甚至是眼前這位,讓自己父親都覺得恐懼的老人,也都被猜中心思。

    「先不說沈無言那邊如何,你父親如今看起來過的安生,連都察院的御史都要對他客客氣氣,刑部官員也常與他寒暄……但是這並不能說明,他就能安安全全的從京城離開。」

    略一停頓,嚴嵩沉聲道:「你散出消息,說嚴世蕃如今最怕的就是當年楊繼盛與沈煉之事,就說這樣彈劾他,必死無疑。」

    「這……您這是

    要置他與死地?」嚴紹庭面色大變。

    嚴嵩擺手道:「便按照我說的去做,這樣才能保你父親一條命……另外最好能拖住沈無言,至於汝貞……不管你父親怎麼交代你的,我不許你傷害他。」

    「胡伯伯……孫兒知道爺爺十分信任他,可是他顯然對爺爺沒有任何感情,這些年他也都是為了官位……後來屢報祥瑞,為的便是脫離您。」

    「混賬。」嚴嵩沉聲怒斥道:「你懂什麼,汝貞這樣做也是為了活命,你認為他當真是為了官位?他與趙華鄢懋卿還是不同的。」

    「謹遵爺爺教誨。」嚴紹庭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嚴嵩抬起顫巍巍的手,將一封寫好的信遞給嚴紹庭:「信親自交給沈無言,你若是想讓你父親活命,就已待我的態度,去對待他。」

    ……

    詔獄之中還是以往那般血腥可怕。

    懸掛在牆上那沾著血跡的刑具,即便是沈無言也不願多加注視。

    跟著獄卒不斷深入,便看到那位盤坐在牢房身處的那身材健碩的中年人。

    胡宗憲微閉著雙眼,眉宇之間依舊帶著英氣,這位儒生入將的將軍,此時顯得有些頹敗,或許牢房之中實在有些不舒服,又或者那份理想就此結束,而覺得悲切。

    空悲切。

    大抵也能感覺到有人過來,他微微睜開雙眼,但還是有些詫異。

    「無言……你怎麼來了。」

    沈無言向著胡宗憲淡淡一笑,道:「照你說的,給胡於明留條後路……其實也都是他聽話,你也無需才操那邊的心了。」

    「於明這孩子卻是不那麼如意,多謝無言了。」胡宗憲也聽聞江浙那邊的事,周家徹底破滅,周嚴從城隍閣跳下,相比起來,胡家的遭遇還算不錯。

    沈無言擺手道:「譚倫如今在主持東南戰事,戚繼光在福建戰場上將鬼子打的滿地找牙……值得一說的是,長如今也來京城了,說是在李春芳那邊找個職務。」

    胡宗憲臉上也不由露出一絲笑意,不由微笑道:「還是無言懂我,放心不下的就是這些。……譚倫卻是一個不錯的人選,倒是長……他去李春芳那邊,怕是有些不合適,他二人的脾性定然不合……如今的選擇還是遼東李成梁那邊。」

    「擔心這些都是無意的,如今你還是想想你自己,第二次進牢房,什麼感覺?」

    言語雖說是在調侃,但胡宗憲依舊還是能聽出對方的意味,苦歎一聲,淡笑道:「還能如何擔心,朝中的那些人們都想我死……至於感覺,卻是覺得有些委屈。」

    「近些天會進宮,你不打算給陛下寫一些什麼?」沈無言道。

    胡宗憲怔了怔,不由向著沈無言投過一絲感激,隨即拿起筆,忙寫了起來。

    「辯誣疏……」

    終究是官出身,洋洋灑灑的墨跡將心中那股憤慨盡數表達出來。也許他也知道這用處也許並不大,但依舊還是寫了出來。

    「寶劍埋冤獄,忠魂繞白雲……」

    接過那份辯誣疏,沈無言明顯能看到這位威嚴無比的中年人,眼角夾雜著複雜的淚水。

    曾經征戰沙場,傷痕纍纍又如何?可惜今後再也不能為大明效力。

    胡宗憲深深的歎息一聲,苦歎道:「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若是這般死在牢獄之中,實在是不甘心……不甘心呢。」

    「不甘心又能如何?」沈無言輕歎道:「歷代冤死牢獄之中的好漢爺不少,你若是想繼續為國為民,最好將心放下。」

    這一席話卻是違心之語,沈無言很清楚,如今的胡宗憲已經是救不了了,而自己能做的,只是讓他在最後的日子活的輕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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