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0.第100章 所謂伊人 文 / 夢半仙
五月天的蘇州還是有些濕熱,馬車並未先進蘇州,而是被沈無言帶到了太湖邊上的那間小竹樓中。
房間內早就落滿了灰塵,薛大夫也早就離去不知去向,所以院子裡種下的一些藥草也都幾乎乾枯敗近,只留下幾株生命力旺盛的還在。
與月兒收拾許久才算將房間打掃乾淨,一些個角落細微之處也未放過,倒是找到些許少女閒來抄寫的詩句以及女工。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月兒輕聲念著紙上的語句,不由沉沉的歎息一聲,便放在一旁的木箱子裡,苦澀道:「這些都是巧巧留下來的,少爺準備搬去哪?」
沈無言一怔,接著抬頭環視一眼這竹樓,苦笑道:「本打算是搬回城外的舊園,又想起舊園已然廢棄變成場院,現在看來還是收拾一番留在這裡便是。」
「如今開在蘇州的七家茶樓都有了奶茶,說起來進度也算不錯,每年都有近五萬兩銀子的收入,加上四家沈家酒樓,全部盈利能達到九萬兩……」
聽著少女的連聲匯報,沈無言也不由的皺了皺眉,微歎道:「若是有一天年收入能達到一百萬兩……倒也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正在收拾書籍雜物的月兒手上忽然停住了,她回過頭看著沈無言,輕聲道:「剛才說的這些只是在蘇州,而且也只是茶樓與酒樓……另外還有在杭州、紹興、兩廣、福建、京城,如今都有鋪子……」
略一沉吟,月兒繼續道:「除卻茶樓、酒樓,還有茶莊、繡莊、桑蠶……對了,還有沈惟敬如今把持著的玉露,都是沈家的產業,算起來應該在六十萬兩左右。」
「玉露其實是一個比較賺錢的營生,只要是做工簡單可以複製……雖說如今市面上那些假冒的玉露由於質地低劣,並未興起……只是總會有一天。」
聽著沈無言的言語,月兒不由也點了點頭,苦笑道:「其實茶樓能有今天的局面,也是因為奶茶、以及鐵觀音,顧老年事已高,怕是也沒有精力在去做這些事,所以……」
「什麼產業發展,都要經歷低谷到鼎盛在到衰落的階段。一切都是要創新的,既然奶茶不行,就拋掉奶茶……鐵觀音不行,那……鐵觀音暫時是不會不行。」
說到這裡,沈無言無來由的自信,因為鐵觀音的培植實在有些艱難,不像奶茶那般簡單的配比問題,而是一種不可複製的。
「另外,既然奶茶現在銷量有所下降,那便將奶茶做成干粉,用小罐裝起來,罐子有小瓷罐要保持乾燥,價格配比以及技術方面的問題,改天會送到舊園。」
雖說對經營店舖有著獨到的才能,但在這些技術層面上,月兒卻是一竅不通,聽著沈無言的敘述,不由皺起眉頭,苦澀道:「倒是個複雜的過程。」
簡單梳理了一遍,這才算明白沈無言的意思,不由又是驚歎道:「這樣一來大家喝起來又方便的多了,不至於一壺喝不完就浪費的情況,喝多少自己沖多少便可。」
沈無言點了點頭,繼續收拾著房間,直到房間在此便的乾淨整潔,又返回到院子裡,將從京城帶回來的那幾株玫瑰小心翼翼的種在院子裡。
玫瑰在京城開的並不容易,那是因為氣候問題,如今在蘇州可謂是十分適應,沈無言卻也不怕是否能成活的問題,總之是種了滿院子。
在竹樓一直忙到了中午,沈無言這才與月兒乘著馬車趕到了舊園,與那些個雇戶們聊了一些運作上的問題,便在此地與他們一起吃了飯,才回到蘇州。
傍晚的蘇州又與京城有著不一樣的感覺,至少是一副極其慵懶的意象。
沒有人來人往急匆匆的行人,只有在老槐樹下下棋的老先生,站在遠處高樓遠眺吟詩的人,又或者是在酒樓歌苑閒坐喝茶的公子少爺。
蘇州便是這般閒暇舒服,馬車走到十全街後,沈無言便執意下車行走。
已然有數月沒在這邊跑步,卻依舊是這般靜,離開之時還是冬天,回來便是初夏,沿湖的古樹葉片也落了滿湖都是。
「去年大抵也是這個時候遇到的長,那時候他便與我迎面而來,穿著那身破棉襖當真是沒有認出,誰知道他一幅字就價值千金,更早的時候已然謀定東南。」
走在沈無言一邊的月兒倒是沒有那麼多的思緒,只是聽著沈無言的言語,不時的接上幾句。
「當時與長在少卿先生家閒聊,其實並不喜歡他,覺得他為人狂傲,只是相處久了才覺得他其實很有抱負的,至於狂傲也有狂傲的資本。」
……
大儒巷那邊的鋪子已經關了許多天,望著那端方字跡的牌匾,沈無言不由一笑。
從去年三月到今天,雖說還不至於將這三個字漫及整個大明,卻也算掀起了不小的風波,至少隨著沈無言這三個字,流進了許多人的心中。
「也算再次開張了,大毛他們被派到幾件茶樓之中去幫襯,夥計也要重新去找,暫時也還不能經營,所以少爺還是先去李家知會一聲才是。」
原本回蘇州便是為了與李婉兒的婚事,從去年拖到今年,其中經歷退婚的風波,又經歷李家的阻撓,能到今天也算不容易。
……
李家宅院之內經歷了余若行那事之後,也愈發謹慎起來,之前先是對所有下人進行了一番整治,如今便要輪到上面的這些掌櫃級別的人物。
對於李家的頭柱家主李興昌來說,這些都是一些必須的事,但卻也是一些小事,至少比起李婉兒與沈無
言的婚事來,都是小事。
站在院外望著遠處小樓上的那安靜的少女,李興昌不由又是歎息一聲。
自從沈無言離開蘇州之後,李婉兒的話就一天比一天少,直到後來沈無言被下放詔獄,蘇巧巧為沈無言而死的消息,不知道如何傳到李婉兒那裡,便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小姐已然半個月沒有和我說話了,問起來也只是得到幾句答非所問的話語,卻也並不怎麼開心。」
采兒如今便是李興昌的幫手,關於李婉兒的所有消息也只能從采兒這邊得到。
「那有沒有給她說,已經派人去京城通知沈無言了,以我對無言的瞭解,定然不會負了婉兒……」
采兒抿了抿嘴,苦澀笑道:「怕是小姐並非因為擔心沈公子負了她,而是擔心沈公子因為蘇姑娘的事,而做了什麼傻事。」
「那便更不可能了,以沈無言的性子,豈能去做什麼傻事。」
采兒無奈道:「小姐說了,害死蘇姑娘的是當朝嚴家,權勢絕非沈公子能比,但那是蘇姑娘,他定然要想盡一切辦法報仇。」
「嚴家……」雖說身為商賈,但對於朝廷的那些糾葛卻也一清二楚,畢竟李家也並非簡單的商人,而是皇商:「想來嚴家如今也不能拿無言如何。」
雖說是這般說,但明顯不怎麼有底氣,沉默許久之後,李興昌才長歎一聲,苦澀道:「我寧願用李家一切,換婉兒一世幸福安康。」
……
小樓上吹著東風,少女遠望遠處那顆高大的梧桐樹,大片葉子掃著夏日暖風卻是舒服。
許是看類了,李婉兒伸了個懶腰,然後坐回椅子上翻開那本《石頭記》翻看起來。
大抵是看到不怎麼開心的橋段,她竟然也抹起了眼淚,這在之前是不會的,因為她不懂這些,現在她卻是懂了。
「整日哭哭啼啼的,全然沒有了樂趣,以後嫁到我家,可不要這般模樣。」
忽然順著風兒將這句話吹進耳畔,一時尚未反應,只是覺得這聲音倒是熟悉,便皺起眉頭回過頭去看說話之人。
「采兒說你在這都坐了幾個月了,叮囑你看著些書坊那邊的書,全然不當回事……以後當不了科學家,你可要養我一輩子了。」
聽著眼前這位青年的抱怨,李婉兒忽然笑了起來,幾個月都沒怎麼笑過,如今笑起來竟然那般的輕鬆,只是卻牽動著淚水。
沒有阻攔那人為自己擦乾淚水,卻對對方口中念叨著的:「這般大了再抹眼淚,卻也不覺得羞……至少我還活著回來了,便該開心些才對。」
本是十分聽話的,但眼淚卻怎麼都止不住,抹乾了又有,直到將對方的衣服都打濕了,這才罷休。
「定在後天成親,有你哭的時候。……倒也不是我著急,實在是那邊佈置的期限就要到了,不過卻是有些想看看婉兒穿著新娘子衣服是個什麼樣,定然要比長的那位好看的多。」
從對方走進之後,便緊緊的抓住那雙大手不肯放鬆,直到現在才逐漸能說話,卻嘟囔著:「哪有還未娶新娘子,就先來看人家了。而且你才回蘇州,新房有沒有準備,就那麼隨便的娶。」
「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
「不要。」
「不要是什麼。」
「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