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0.第40章 反撲 文 / 夢半仙
馬車行駛在星夜的官道上。
按理說現在城樓已然關閉,但終究還是特殊的人,進城自然也有特殊的方法。
月兒帶著幾名酒樓的夥計早就等在城樓跟前,直到看著沈無言的馬車過來之後,這才鬆了口氣,然後吩咐夥計們先回去,自己則迎了上去。
這馬車經過沈無言一番改造,如今是用兩匹馬拉的,分為前中後三個部分,最前面的駕車的車伕,中間與後面則是坐人,在馬車的一側開了一個小門,方便進出。
這種馬車比平常馬車要長一些,按照沈無言的解釋,這叫加長型馬車,說起來這馬車比尋常馬車的優勢在於能多坐幾個人。
不過自從搞出這東西之後,也並沒有真正享受到過他的真實作用。沈無言雖說常常會出門,但也經常都是走著出去,很少坐馬車。
除非去魚龍街那種地方,也都是馬車去,走路回來。
直到今天,這馬車總算派上了用場。薛大夫與蘇巧巧坐在馬車最後面,沈無言坐在中間,王天則駕車。
說來王天駕車的技巧並不怎麼優秀,許是常年在水上活動的緣故,對於馬匹的掌握能力並不好,但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
沈無言還有另外一些事要去做,比如安撫剛才遭到驚嚇的蘇巧巧。
一路之上,沈無言不斷發揚說段子的手段,一時之間馬車內歡聲笑語,就連王天有時也附和幾句,完全不像剛經歷生死的樣子。
直到沈無言看到等在城樓下的月兒之後,沈無言忙下車將月兒送進馬車,然後重新回到馬車之後,這才繼續道:「這便是常提起的那位月兒姑娘,回到茶樓以後她會照顧你們的起居。」
月兒倒是沒料到竟然還帶回來了兩個人,之前沈無言出門時只是說辦點事,交待她去一趟知府衙門,讓晚點開一下城門。
其實如今城外災民聚集,晚上的城門是萬萬不能開的,但知府徐尚珍很清楚這位沈公子要去做什麼,只得應了這件事。
「之前……的確,一個月前的確是被綁了,後來勉強逃了出去,但是受了不輕的傷……這還多虧了薛大夫,原本不打算瞞你們的,只是畢竟殺人不是什麼好事。」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沈無言也不打算隱瞞,很多事說清楚了也比較好,免得讓薛大夫與蘇巧巧不明不白的。
沈無言這邊說這話,馬車裡十分安靜,直到他簡單講那日的情形說完之後,王天忽然道:「那位陳護院,怕是不打算了了這事。」
「如今這事也不好處理,陳護院的確是個不錯的人,為人正直……如果能不牽連他,就不牽連他,不過殺人的事也不能就這樣算了,還是看徐知府那邊怎麼說。」
一個月前沈無言指出王貞明雇兇殺人之時,大抵就想到這個結果,後來之所以給知府衙門遞那封關於水患的信,也有這一層意思。
畢竟官府那邊有個照應也好辦事,卻沒想到這細節被胡於明那邊揪住不放。
一邊的月兒忽然將一封信遞給沈無言,然後道:「徐知府那邊的意思很明確,殺的也不是什麼良民好人,都是些該死之人,無言這樣說起來還算為民除害,所以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事沈無言沒有和月兒說過,但整日朝夕相處,月兒大概也看出些端倪,今夜在去找了一遍徐尚珍,大概就能瞭解事情的經過。
沈無言點了點頭,然後道:「這本就是個可大可小的事,關鍵還是胡於明那邊的意思,如今這仇怨也算結了下來,無非還是因為李家的生意。」
「李家的生意?」月兒一怔,接著道:「胡家在浙江的生絲生意,李家則是刺繡生意,這兩個雖說有合作關係,但兩家至今還是沒有合作。……況且以胡家的家財,還在乎李家這點份額?」
沈無言淡淡一笑:「胡家的確做的很大,遠至福建京城,都有胡家的布行,然而卻不是皇商,究其原因興於胡總督,亡於胡總督。」
「少爺的意思是,胡家雖說能將生意開到全國,卻不能拿皇商,原因是胡總督那邊不允許……這又是為什麼?」
這個問題之前沈無言也一直在考慮,憑著胡宗憲的地位,讓胡家拿皇商其實並不是個什麼難事。
「如今大明不同於永樂年間,諸國都來朝貢,絹布急缺,其實現在的布匹刺繡,很多都用在賞賜上面,用於後宮的少之又少。」
月兒繼續道:「所以有皇商和沒有皇商,其實對於紡織的影響並不大,無非就是個名分。我胡家是為陛下辦事的,有這些特權是應該的,不至於和以前一樣畏首畏尾。」
其實之前的胡家也有很多來自於胡宗憲給的皇商擁有的特權,只是由於不能太過招搖,很多時候也畏首畏尾,不能真正的發揮作用。
說起來還是胡宗憲怕太招搖,在大明招搖並不是一件好事,即便你是身居高位的皇帝,也會有海瑞這般的官員來彈劾你,何況一個總督。
「少爺之前說過,胡總督其實也是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即便有些其他見不得光的地方,卻也都是為了理想抱負,這樣的人值得我們去尊敬,但現在他的親戚藉著他的權利,欺壓百姓又算什麼?」
少女的發問在耳畔迴響,沈無言在此沉默,生意上的事自己的確沒有月兒想的多,很多地方也並沒有想的那麼周全。
之前一直站在國家的層面上去想事情,此時才發現,原來自己也不過是帝國底層的一個平民百姓,自己要做的不是為這國家
改變什麼,而是做好自己不去拖累國家。
胡宗憲在為東南戰事起了無可估量的作用,但是對於他們這樣的小老百姓來說,更關心的該是明天該怎麼過,多活幾年,以及子孫滿堂。
「月兒說的在理,只是……李家皇商那邊也就不攙和了,經營好我們的茶樓,不去和胡家作對……倒是我想多了。」
話語有些牽強,卻也是發自內心的想法。
這一切事情的緣由還是在於壞了胡家的事,而胡家的生意無論做到哪裡,和誰去合作,其實對已自己,對於醒八客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
月兒歎了口氣,掀開簾子看著窗外寂靜的街道:「少爺與李家有婚約,其實也不該讓你置身事外……只不過就算胡李兩家婚約沒成,合作還是可以繼續,皇商照拿,無非是關係密不密切的差別。」
談話在馬車停到醒八客茶樓之後停止。
沈無言為蘇巧巧與薛大夫臨時安排了房間之後,獨自回到書房,這件事很多他一時還想不清楚,所以還需要在思量一番。
看著沈無言離去的身影,月兒輕輕咬了咬嘴唇,這些話不是她會說的,平日裡對沈無言百依百順的她也不可能這樣對沈無言說話。
這一席話是她去知府衙門之後,徐時行告訴她的,以月兒的才智要理解這一席話也不難,後來覺得在理,所以就原話告訴沈無言,如今看來卻是有效。
「月兒姑娘,剛才在馬車中聽你的話,雖說有些針鋒相對,但卻是為沈公子的安危著想。」
月兒正在發愣,卻被這道溫婉的聲音驚擾,忙回頭看去,原來是蘇巧巧。
對於蘇巧巧,月兒也是第一次見,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名字,只是一眼看去就覺得這姑娘很舒服,所以十分友善。
「巧巧姑娘,東廂房那邊已經派人去收拾了,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事可以去找我。」
月兒刻意的迴避蘇巧巧的話,不去提關於沈無言的事。
接著兩位姑娘倒也頗為合得來,二人有說有笑的談論一陣,接著各回個的房間。
……
另一邊,胡於明沒有直接回蘇州,而是連夜趕回浙江,總督府。
見到遠道而來的侄子,胡宗憲大感驚奇,大致詢問了最近胡家的一些情況之後,便將胡於明安置在府上。
胡於明忙將陳護院查到的關於沈無言殺人的疑點道了出來,既然徐尚珍那邊幫不上忙,那就直接來找胡宗憲,這樣一來就不會有問題。
「你是說……沈無言殺人?」胡宗憲聽著胡於明的話,頓時大笑道:「我見過沈無言,你說他指使殺人倒是還有點意思,說他殺人卻是不可能。」
聽胡宗憲這般一說,胡於明心中有些慌張,若是連胡宗憲這邊都不管,那麼就真的無路可走了。正在胡於明打算最後一搏之際,胡宗憲剩下的話讓他徹底打消針對沈無言的念頭。
「這樣給你說吧,就算那人真是沈無言殺的,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沈無言殺的是平民百姓,殺的是好人……還是故意殺的,我也不會幫你。你覺得很不公平嗎?你錯了……」
一頓,胡宗憲繼續道:「你胡家在東南的生意能這般安生不被倭寇侵擾,其中便有沈無言的一份功勞,如今東南百姓皆都感謝我……卻不知道,更該感謝的是沈無言。殺人的事你休要再提,否則你就去死。」
「可是沈無言也說過,我活不過明年端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