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懵懂 風雨欲來2 文 / 靨寶
「哈哈哈，長玄尊仙，難得看你幾分戒備！老朽真是大開眼界！」
突然，一陣蒼老到沒有時間的聲音不知從哪躥了出來。
清靨忽然覺得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讓你逃出忘生殿已是大恩，你還要作何？」陌雲煙眼底一絲鋒芒閃過，腰間七絕劍的彩色光芒開始輪番流轉。
逃出忘生殿？清靨一驚，原來外面的東西是逃出忘生殿的人！
「作何？我來找我的至親！還有一堆人，也要向她致謝呢！」那聲音太老了，老得沒有邊際，清靨聽得竟有些發昏。
「封住耳穴！」陌雲煙一聲令下，清靨本能地封了耳穴，再也聽不見外界聲音，瞬間神智清醒了許多。
清靨只見著師兄張嘴說話，卻聽不見。
她記得……那個人說找他的至親，難道……
清靨看著看著，終於有了一種衝動，違背師兄之命，解開耳穴……她好想好想知道她自己到底是誰……
正要解開，清靨腰間天堂鳥卻登時藍光閃爍，彷彿在告訴她，不要解開！
解不解開？清靨眼瞧著師兄說話，聽不見，心裡很著急，又怕，怕如果解開了，後果是她所想不到的……
「陌雲煙，你居然為了她，如此？呵呵，你以前，可不是這樣……」
終於，清靨還是解開了，只是，聽到的聲音不再是那蒼老得漫無邊際的聲音。而是另一種女聲，清透，語氣裡卻充斥著濃濃的哀傷和嘲諷，彷彿經歷過眾多世事和劫難，很好聽，很好聽。
「既然如此，我南幻香……就更甘心同六界一起覆滅了。」這句話，聲音更是充滿了嘲諷和絕望，還有毀滅的欣喜。
「你與玄黃忘生殿逃亡之魔人結盟，已是與仙界結仇了。」陌雲煙並沒有被這聲音吸引，對著門外，眼底戒備已無，沒有任何情感。
「呵呵，是嗎，那我，也與你結仇了？」那聲音開始有些飄渺，彷彿正在遠去，「她啊……也會同我一樣的，與你結仇。」
這句話飄蕩在高空，久久不曾散去。
南幻香……如今的妖後。清靨聽得真真切切。難道她和師兄有瓜葛？她最後一句，是什麼意思……
世界再次安靜下來後，陌雲煙轉身望見清靨表情，怔了一下，她解開了穴，這是她第一次違背他的話。
清靨也望著師兄，眼裡滿是驚詫和迷茫，她忽然有那麼一種感覺。
「師兄，清靨忽然有一種感覺，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我卻不知道我自己。」
多麼可悲的一件事。
「不是全世界，神界還無人知道。」陌雲煙淡淡否定了清靨的話，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你真的那麼想知道……」
「難不成清靨是妖人或者魔人的後代？」清靨卻打斷了陌雲煙的話，她記得那個蒼老的聲音說來找至親，也記得南幻香說的結仇二字……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符合現今實際的答案。
她無意間放走了忘生殿的囚徒，無意間殺死了玄黃弟子……
陌雲煙似乎沒有想到清靨會如此說，而清靨尋求答案的眼神是那麼堅定和明確。
如果，將錯就錯能讓她活得好，也無妨。
但陌雲湮沒有回答，丟下一句話，閃身人已經不見了。
外面地上仍然潮濕，空氣也沒有因為雨而清新一些。陌雲煙深吸了一口氣，抬頭，黑夜的天空沒有一絲生氣。
出山的那段時間，他和嚴咖都知道了。
她是八萬年前萬天神女的後代，如果，被天庭王母和神界某些人發現，定會被追殺。
天庭的力量，總的來說還是比其他五界大。鬼妖魔三界也不知如何得到此消息，得知當年救命恩人的後裔在世，都想收入囊中或者直接毀滅，避免六界動盪。例如小紅，只是怕清靨再遭劫難，才出下策想讓她轉世。
要如何做，才好？
陌雲煙也無法了。
鈴紗和赫連溪也趕了回來，已變成了落湯雞。
清晨時分，赫連王府沒有了清靨的氣息。
她拔下一絲兒頭髮，召喚來了小紅，然後便跟著小紅去了地府。
「哈哈，我就知道有一天你會主動來的。在這樣一個沒有陽光的地方，你看我是怎麼弄得這麼黑的？」血戾將清靨帶到了自己的寢殿內，開著玩笑，讓她坐下，為她斟茶。
「能找個地方讓我靜靜嗎？」清靨並沒有客氣。
血戾也沒有奇怪清靨今天為什麼沒平日那般小心禮貌，聽到這句話就做出了請的手勢：「跟我來。」
清靨跟著血戾走到了內室，血戾在一面牆前輕輕吟唱幾句，那牆便緩緩朝裡打開，露出一條長長的過，過道盡頭，有光亮。
過道四壁長滿了青苔，地板也是青石板，有些濕滑。壁上燭火搖曳，努力挽救著昏暗。
「我也有好久好久沒進來過了。」血戾緩緩走在前面，手緩緩撫摸著壁上的青苔。
「很久？」
「嗯，我只有遇上大事的時候，才躲進來。」血戾笑了一下，回頭望了眼清靨：「每個人都一樣，想有靜靜的時候。」
清靨點點頭。
師兄的突然離開彷彿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二人終於來到了過道盡頭，清靨走完最後一塊青石板，就踏進了芳草地。
青山、瀑布、河灣、水塘、彩虹、綠竹、松柏、桃花、梅花……
此刻，他們正站在瀑布對面的山峰上。
「這裡……」
「是不是和仙境一樣？哈哈，不過這是屬於地府的。名為七谷。」血戾見清靨一臉不解，解釋道，語氣裡有幾分自豪。
清靨抬頭，又見天空湛藍，萬里無雲，一輪太陽正源源不斷地為這片土地輸送溫暖。
「太陽是假的，由我法力控制。地府，是沒有太陽的。」血戾也瞅了一眼太陽，聳聳肩，「就是這裡了，你想怎麼靜，就怎麼靜，想過那個季節，就有哪個季節。至於休息的地方，你想睡哪就睡哪，想睡在屋裡的話，隨時會有屋子出現在你眼前的。」
「這裡很大嗎？」清靨遠眺一番，彷彿遠處還有白雪茫茫之地。
「嗯。浩瀚無邊。」
清靨在玄黃山美景已見過太多，不過，這裡春夏秋冬俱全，隨時更換，實在難得。
「那你能陪我逛逛嗎？」清靨笑了，澄澈的眼睛在接受自然的洗禮後再次回歸，她望向血戾，那種通透讓血戾心內顫了一顫。
半晌，血戾點點頭，道：「好。」
春日桃花，夏日勁松，秋日紅楓，冬日白雪……每一個季節，在清靨心內都自成一幅畫，自成一首詩，融成一首歌，再成一世界。
如果我因為在美景裡淪陷而忘了你、忘了我，請不要怪我。你應為我高興，至少在這世上，我還有一顆赤子之心。
清靨彷彿和血戾走了幾天幾夜，走了好幾千里，但她並沒有覺得疲累。
路途上，她和血戾聊了很多別的事情。比如，地府裡各個鬼的故事，傷心或喜悅，血戾都給她講。清靨也聽得來勁，這些故事，在她聽來，都是極稀奇的。
「知道地府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地方嗎？」這一天，二人又來到了瀑布前。
彩虹就在瀑布水霧之間，水珠兒歡騰地飛躍，落在清靨的頭髮上，晶瑩剔透。
血戾和清靨站在瀑布前水塘中的一塊浮石上，血戾負手而立，抬頭仰望著宏偉的瀑布，陽光和水珠兒在他的臉上，耀眼無比。他發問時的神色，就像是帝王在俯瞰他的江山。
清靨搖頭，她伸出手，更仔細的感受著水霧的纏繞盈動。
「你聽過人間這首詞嗎？——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人如此，鬼也如此。」血戾的聲音，在瀑布的宏偉前似有似無，但力量卻是比瀑布更重。
清靨聽過。
不過那時的她還不能完全理解。畢竟，那之前，所有一切，都是那麼平淡順利的。她還沒有體會到世間惆悵，也更沒有機會知道驀然回首的其中滋味了。
「你知道我是誰對不對？我是鬼，是妖，還是魔？」她領會不了此中含義，也不再糾結，問起了正事。
血戾愣了一下，然後笑道：「怎麼這麼問？」
裡面沒有一個答案是對的。
清靨看著血戾的赤眸，半晌，她道：「是不是我知道了，師父師兄也會很累？」
「如果你知道了，最累的是你。你不僅要擔心你自己，還要擔心你的師父師兄，甚至……」說到這兒，他頓住了。
望著清靨疑惑的眼神，他無奈道：「我跟你的師兄一樣。」
一樣，他也不希望眼前的姑娘去承擔這一切。
可是清靨是聽不懂的，當她再想要問時，頭頂上的天，突然黑了。周圍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和寂靜。
「原諒我。」
黑暗中，清靨聽到血戾說了一句。
然後再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