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懵懂 忘生奇談4 文 / 靨寶
「七兒，七兒……」朦朧中有人喚著誰的名字，清靨躺著，睜開眼，只覺眼前耀白一片，晃眼得很。
緩緩地，周圍景色清晰了，上方是湛藍天空，只是有些微微波動，不太真實。身下是一片芳草綿延。遠處一座大山，隱約有瀑布的宏歌……
「七兒，七兒……」
那聲音再次傳來，清靨坐起身，卻發現周圍空無一人，那聲音很模糊，很遙遠。似乎來自那座大山深處。
天宇青藍，雲卷雲舒；黛山流水，綠野荷塘。順著瀑布聲尋覓，清靨見這些景色似曾相識。她靠近山腳，抬頭是山霧氤氳，看不清山上風景。
「七兒，不要再玩了。快上來吃飯。」山上隱約又傳來溫柔的輕喚，如春風駘蕩。
她摸了摸腰間，發現清蓮劍不在，天堂鳥也不知去向。正無奈，卻見山上一朵白雲飄下，雲上立一佳人。拖地長裙，面容姣好，若上仙，若天神，好似無瑕美玉。
女子眼神在遍野中搜尋，卻完全沒有注意到清靨，好像她不存在一般。
清靨正奇怪想上前打個招呼，頭頂卻一聲炸響，頓時山上火光沖天，染紅了半個天際。
「娘！」女子臉色驟變，立馬折返。卻不過一次呼吸的時間，墜地，口吐鮮血，好像這才看到了清靨，想說什麼，睜著眼睛望著清靨，張了張口，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昏死過去。
「喂……你怎麼樣？」清靨見此連忙趕過去，將女子抱進懷裡，鮮血淌進自己的白裙，醒目地綻放出一朵紅花。女子始終沒有醒過來，頭頂還感覺灼燒的得厲害，清靨一咬嘴，抽出女子腰間佩劍，踏上，御劍而飛，往山上去。
大火綿延，燒得那座宮殿啪啪的響，到處都是火，清靨被煙熏得淚眼朦朧。
「王母，已經好了。」不知道是哪裡傳來的聲音，被清靨聽得清清楚楚，她什麼都看不清，卻就是在火光中看到幾抹人影。
剛剛發出聲音的，金黃衣衫，亭亭玉立，側身對著清靨，清靨忽地就認得了她，是見過一面的西賢！
她身邊雍容華貴的婦人，大概就是她稱的王母。
「那個孽女呢？」王母是背對著清靨冷聲發問。
「死在塘中了。不過是小孩子，掙扎幾下就溺死了。」
「很好。」……過了半晌，便有一批人抬著什麼從殿中出來。那是一隻大鳥，鳥首羽毛亮藍，週身火紅，她閉著眼，動也不動，看上去已經死了。
「呵，主子死了，這畜生也活不下去啊。」王母嘲諷一句，一揮手，幾人便抬著大鳥消失了。
……
看著那隻鳥，眼淚措不及防地就沿著清靨面頰滴落。
它是那隻鳥嗎？那只在忘生殿淒厲慘叫後重生的鳥嗎？或者說，是一隻鳳凰。它如此讓人揪心。
畫面一轉，只見山下塘中，冰封滿塘，任這片大地大火妖嬈。「姐姐，姐姐……」不知道又從哪裡，孩童的哭喊聲如潮水湧進腦海。
昏眩中，清靨彷彿又看到山腳的女子醒來，一瘸一拐地，任鮮血淋漓，慢慢地、慢慢地移動，然後在某個方向消失，不知道要去向哪裡……
今吾幾萬幾千歲，忽憶塵前往事多，恰似冰雪覆天涯，深海沒蠻花。
那一年，我進了玄黃。忘記了我是誰、從哪裡來、要去哪裡，卻只是任憑腳步牽引我到此。
我春風得意，不知道哪裡來的資質被玄黃掌門嚴咖看重，雖然未做直系弟子，但他也私下也幫了我不少。多少人羨我一步登天，只手遮海。
可最終還是急功近利，入了歧途。但我始終，都覺得自己沒有錯……我一直都在尋覓，尋覓屬於我的東西……
「靨兒……靨兒……」
如果問世間什麼最溫柔，那一定是愛我的人，對我的低聲輕喚。
很感謝，這一世，上蒼賜予我此般溫柔。
三日後的午後，忘生殿右殿的大門被打開，陌雲煙門外負手而立，正是仙上仙。即使天地撼動，這三日他也沒有打開這道門……
一切如此平靜。清靨背身側躺在門邊，竟有一珠陽光從破了洞的天花板上滴落，圓圓潤潤地趴在她臉上。清蓮劍立在她身後不遠處，鶴望蘭安靜地躺在一側，並未發光。
瘴氣盡除，池中漂浮物不知去向，這裡除了清靨，竟什麼也沒有了。
陌雲煙掐指淺算，卻被什麼阻攔，什麼也沒有得到。但是看這個境況，忘生殿囚徒全部逃亡了。
他輕歎一口氣，天命無常。他可以說是親眼看著他們逃跑了。他在殿外守了三天。
嚴咖在得知那個消息的時候，說：「她是深海蠻花，以後，關於她的命運，你不要管太多。我也不會。」
忘生殿生變，消息還未傳出。二日後試仙大會，各派各界前來觀摩，就會又起一波風雲了。
清靨大概是被那滴陽光灼得疼了，朦朦朧朧地睜眼，陽光就明晃晃的晃了眼睛。她一下不適應，手臂擋住眼，另一隻手隨手摸了摸，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好像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卻想不起夢到了些什麼，最後的記憶竟是莫名其妙地被師兄關進忘生殿。
感覺面頰澀澀的，好像有淚痕才幹。
翻身坐起，竟看見殿門大開，心心唸唸的身影，就在門外，衣袂隨微風蕩漾。
「出來吧。三天到了。」陌雲湮沒有再想把她關進忘生殿的舉動是對是錯。不管對與錯，他的小師妹還好就可以。
這種剔透之感，世間難尋。怎可隨手拋棄。
清靨摸摸腦袋，坐在地上竟有些傻傻地望著陌雲煙笑了，「我好像就只是睡了一覺，師兄。」
她當然發現這裡空空如也，心下卻以為是師兄好心使了什麼法子不忍再嚇她。
「嗯。快起來，我們現在回長玄殿。」陌雲煙嘴角微勾，伸手凌空幫清靨把清蓮劍拔出來，遞到她手裡。
「嗯嗯，好。」清靨輕盈地跳起身，順手拿了天堂鳥，出了殿門往陌雲煙喚出的祥雲上一站，望著陌雲煙：「師兄，走吧。」二人並肩立在雲上，清靨好奇地俯視著空中玄黃，雖然以前上上下下看過很多次，但還是覺得看不透看不清明。
陌雲煙從懷中取出一裹用牛皮紙包得整整齊齊的東西，遞到正東張西望的清靨面前，「糖包，三天沒吃東西了，吃吧。」
糖包……多麼平凡而偉大的食物！清靨感激地望望陌雲煙，小心翼翼地接過來，還熱乎乎的！打開來，一口咬下去，一邊吃一邊帶著笑含含糊糊地問：「師兄親手做的嗎？好吃！」
陌雲煙點點頭，笑著伸手用纖塵不染的潔白袖子擦了擦清靨的下巴，那流淌下來的糖汁真是對她「好吃」二字的最好證明。
待清靨吃下了兩個，二人已到了玄黃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