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三 心癢難耐 第十九章 我的命,也給你 文 / 盛夏采薇
「唐氏建設原董事長因行賄醜聞而被隔離審查,在第一次庭審之前在牢裡上吊身亡……據最新的消息,在同一天,唐夫人騰家珍從中東趕回新加坡,從機場返回的途中發生嚴重車禍,當場死亡……空留下負債纍纍的公司及獨生女兒唐菲胭……」
電視裡,那位端莊美麗的主持人在說些什麼,唐菲胭已經聽不進去了。
坐在病床上的她腦海裡一片空白,身邊的人在說些什麼,她完全不知道了……
沒有眼淚,沒有昏厥,沒有撕心裂肺的大哭大叫,所有電視裡面連續劇情該有的情緒,她統統都沒有,因為這不是電視劇,這是人生。
她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樣的反應,又該如何去面對這一切,她只記得當唐奕出現病房門口,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握住她沒有知覺的手,在她的頭頂輕輕地說道:「回家吧。」
她在那一瞬間,真的感覺到了天旋地轉。
接下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她都失去了概念。
出院,處理父母的事情,她一直都安安靜靜的,像個失去生命力的娃娃,乖乖地做著別人叫她做的事情,沒有情緒,沒有失控。
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已經交由專門的公司處理,她不用為瑣事操心,而唐奕在那天接她回來後就離開了,幸好,她從未奢望過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會陪著她,所以也稱不上失望,而是看透。
反正這一切不是如他所願了嗎?他應該是很高興的吧?從醫院把她接回來,又找人幫她處理後事,這不是他的好心,也不是對這個妹妹還存有心疼,而是……
而是什麼,她也沒有心思去理會了。
爸爸走了,她在心裡有儲多怨恨的媽媽也走了!
都走了,這個世上還有誰會在乎她?
唐氏夫婦生前風光無限,呼朋引伴好不熱鬧,生後卻只有一個簡單的儀式而已,那些所謂的朋友,一個都沒有出現過。也是,這世上便是如此,人走茶涼,更何況如今的唐氏建設,早就已經沒有了往日的一切,又哪裡會有人再來。
半山腰的墓地裡,在唐興業的墓前,唐菲胭跪在墓碑旁,額頭抵在墓碑上,神情說不出的委靡與憂傷。
一朝之間,連天地都變了顏色!
她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的!她怎麼會這麼傻,那天去看爸爸時,在他拉著她的手交待她好好照顧自己時,她應該看得出來爸爸的不對勁才對啊!
爸爸那麼愛面子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知道媽媽做出這樣的事情後,真的能如此的看得開?
也許破產,坐牢,還不是最難以接受的,爸爸接受不了的是最親近最信任的人背叛啊!
但是,唐菲胭最終還是選擇把爸爸媽媽葬在了一起。
只願,下一世,他們都可以忘記這一世的痛苦與無奈,她知道的,爸爸是這麼地愛媽媽,而媽媽雖然做了對不起爸爸的事情,但是最後她還是回來了,不管她是為了爸爸,還是為了她才回來的,唐菲胭選擇相信媽媽,媽媽心裡怎麼會沒有他們了呢?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烏雲密佈,雲層低沉沉的,厚重得好像快承受不住,要從天上落下。張媽撐著傘,擔憂地在一旁看著從小看到長大的小姐,。低聲歎氣。
這段日子,小姐受的苦,受得罪,她都一一看在眼裡,可是她除了陪在她的身邊照顧她,什麼也做不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人事消磨,小姐吃不下,睡不好,原本就虛弱的身體越發單薄,那瘦削而嬌柔的面容竟然像虛幻似的,越來越給人一種捉摸不定的感覺。
雙腿已經無力支撐自己的唐菲胭,此時坐在墓前,雙膝曲起,抱著小腿,下巴抵在膝蓋上。她的長髮沒有束起,風一吹便凌亂地揚起。她的小臉蒼白,下巴尖尖的,眼睛很大,看起來就像個娃娃。張媽放下手中的傘,心疼地從背後摟住了她。那寬厚的懷抱傳來的體溫讓她很舒適,唐菲胭把臉埋了進去,隱忍多時的淚竟然在這一刻全部傾洩而下。
「小姐,你要好好地保重身體啊!」饒是張媽已經是看透了人世間的人情冷暖,也忍不住陪著唐菲胭一起流淚。
離開墓地之後,在管家張媽的陪伴下,穿著純黑的裙子一步一步緩緩地踏進唐家的大門。
當初被查封的大宅,在爸爸媽媽去世後,現在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了,竟然莫名其妙地拆封了,還說她可以回來住了。真是可笑,她一個人住在這裡,還有意義嗎?
「小姐,你要不要上去去休息一下?」張媽心疼地看著一直沒有說話的唐菲胭。
「張媽。」唐菲胭輕輕地開口,聲音嘶啞。
「是的,小姐。」張媽聽到她的聲音,心疼到不行,這是這幾天來,第一次聽到小姐開口說話,可憐的孩子,該有多難過,先生和太太有多疼愛小姐,她最清楚不過了,小姐這次,只怕是傷心到了極點,就算是剛才在墓地裡,她都只是默默地流淚而不出聲。
「這個。」唐菲胭隨身的包裡拿出一張支票遞給她,「唐家這次真的是玩了,你回兒子家去吧。」
「小姐……」張媽雙眼再度濕潤了。唐家她呆了大半輩子,現在忽然說要離開,她怎麼捨得?況且她怎麼可能放心小姐一個人在家沒有照顧呢?「張媽不走,留下來照顧你。」
「如今的唐家,今非昔比,你回去吧,我可以照顧自己,過幾天我也許也不呆在這裡了。」唐菲胭抬眸,望著熟悉的佈置,每一個角落,都熟悉到眼睛刺痛。
「小姐……」
「我累了。」她低下頭,舉步朝樓梯走去,「先到樓上休息一會。」
「小姐……」
唐菲胭像是沒有聽到般,輕輕地一步一步往樓上爬去。
她好累,好累,累到不想說話,什麼事情都不想做了。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可是,為什麼還會有人不讓她好好地靜一靜呢?
「楊先生,小姐很累了,你還是回去吧!」張媽看著那個不請自來的楊至豪,眼裡再也沒有一點的歡迎之意。
太太跟他的事情,在太太也過世之後,她也不想多談了!但是她不想讓他打擾到小姐的情緒。
可是,楊至豪根本不理會張媽的阻攔,對著那個正在往上爬的身影出聲道:「菲菲,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來只是說幾句話而已,不會耽誤你很時間。」
唐菲胭的身子頓了一下,並沒有回頭。
「菲菲,我們坐下來談一談好不好?」
談?這個男人竟然好意思說要跟他談一談?唐菲胭蒼白的臉上揚起一抹冷笑,既然他那麼想談,她倒是想看看,這個男人跟她什麼。
於是,轉身,慢慢地下樓。
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請坐吧。」唐菲胭以前對楊至豪是能不見就不見的,倒是現在,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了,「王媽,準備熱茶。」「不用麻煩了,我說幾句話就走。」楊至豪的表情在面對唐菲胭時顯得有些尷尬。
「楊先生有話請說。」
「菲菲……」
「請叫我唐小姐,我跟你沒有那麼熟。」
「你爸爸媽媽的事情,我很難過……」
「住口,你沒有資格提起他們!」唐菲胭厲聲喝止了他,「如果你來這裡就為了他們的事情,請離開這裡,我們唐家的事情不需要外人來關注。」
「好,雖然你不想聽,但我還是想告訴你,你媽媽並沒有你想的那樣,她跟我出國,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看到我爸爸完蛋了,所以怕連累到自己身上,所以逃得遠遠的!這是事實,你怎麼解釋也沒有用,現在說這些都遲了!你是爸爸的朋友,爸爸那麼相信你,你不但給他戴綠帽,你還在他最艱難的時候給了他致命的一刀,這個事實,你敢否認嗎?」
「我與家珍認識在先,相戀在先,我們無法忘記舊情,我們之間還有愛……」
「閉嘴,你們這樣不知寡廉鮮恥的人不配說情說愛!如果真的有情有愛,為什麼要這樣偷偷摸摸?借口,為了滿足你們的私慾找這麼爛的借口……你走,馬上離開我家,我不想再聽你說這些廢話……」
唐菲胭氣得蒼白的小臉都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
爸爸媽媽都不在了,她再也不想聽到這些話,一句都不想!她以為他來這裡也許為會了爸爸公司的事情說些什麼,結果卻是這些沒有營養的話。
「你不想聽,我就不說了。這是你媽媽留給你的東西,她其實很愛你,也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不在乎你爸爸……」楊至豪終於站起來,從隨身的公文包裡拿出騰家珍放在他那裡的一張存折卡遞給唐菲胭。
「帶著你的東西滾!滾出去啊!」唐菲胭沒有接過來,她根本不想從他手裡接過任何的東西。
「這是你爸爸公司所有的可動用的資金,我跟你媽媽一分都沒有動!」
爸爸公司的錢?唐菲胭忽然覺得可笑至極,在她敢需要錢的時候,他怎麼不拿回來說給爸爸請最好的律師?
現在這樣的馬後炮算什麼?
眼角的一抹閃光晃過,唐菲胭飛快地衝向沙發前的矮桌前抓起那把刀對上楊至豪,「滾,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楊至豪戰戰兢兢地一邊後退一邊看著唐菲胭那雙嗜血的眼睛,那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有的一面。
他不再說什麼,也知道她現在的心情不好,根本就聽不下什麼,很快地,在唐菲胭的怒視下他離開了。
直到確定他真的走了之後,唐菲胭整個人像是虛脫一般挨在沙發上,手上的那把水果刀也慢慢地滑落在地。
「小姐……」張媽第一次看到小姐會有這樣情緒爆發的時候,她擔心得整顆心都快要掉出來了。
「張媽,我累了,真的累了。扶我上去。」
一直到躺在熱水開得滿滿的浴缸裡,唐菲胭才又出聲道:「張媽,你下去吧!我自己來,明天之前不要來打擾我,我要好好地睡一覺。」
看著自家小姐疲憊的臉,張媽很快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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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的夜空,一樣的遊艇,只是人的心情似乎不一樣了。
「恭喜你,這麼快就達到目標了。」甲板上,男子修長的手指撫過酒杯的邊沿,傭懶的眸子淡淡地瞥了眼坐在一旁的唐奕,那人一直望著眼前波光粼粼的海面,認真而專注,似乎那裡有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要出現一般。
男子的唇邊勾起意味深長的笑,「復仇的滋味,是不是特別甘美?」
對方果然是沉默以對。
「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男子懶懶地靠在沙發上的身子略微地往前傾,「利用道斯家族的影響力,讓這次的大選完全掌握在我手裡,半點意外也沒有,呵呵……確實是值得慶祝啊!」
朋友之間,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利益,一場雙贏的合作,他被某人利用來報仇,某人被他利用來爭權,結局是,各達各的目標。
結論是,他這輩子都不要跟這個叫唐奕的男子為敵,因為他,深沉得太可怕。
「不用謝。」唐奕終於把目光從海面上收了回來,身子往後靠,伸指揉了揉太陽穴,感覺那裡有些許酸脹。
「你也感覺到累了?」男子嘲諷地一笑,「你已經連續工作七十二小時沒有休息,fran,就算你想盡快完結這個案子,也不必如此的。反正一切都已成定數了。」
唐奕直接當沒有聽到。
「你就不擔心你那個漂亮的妹妹,撐不過這次的事情?」
有時候,他還真不明白唐奕這個人,他看著他跟那個漂亮的小妹妹明明是有譜的,但是他卻能無動於衷地做著自己的事情,特別是現在唐氏夫婦在同一天都出事後,他還能保持得如此冷靜,看都不去看她一眼。
這個男人的冷硬與無情,連他這個專門玩弄權術的男人有時候自認為都比不上。
「……」
「想想看,換了任何人,都承受不了的,最愛自己的父母,就那樣突然離開了她,原本是家世顯赫的富家大小姐,現在卻成為負債纍纍的可憐人,那些錢,只怕她這一輩子都還不清。」
「……」
「如果有人上唐家討債的話,你說小妹妹會不會再度想不開而把自己賣了呢?像上次在網絡上的拍賣一樣,那個價格真是高不可攀啊,不知道最後有沒有人得償夙願啊?」
「……」
「她現在最需要的,應該是有人陪在她身邊吧?」
「……」
「她會不會想不開?在這樣脆弱的時候,人的心理防線真是一小心就會崩潰,然後做出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啊。」
「歐陽一硯……」
「嗯?」怎麼了,受不了了吧?他倒是要看看他能鎮定到何時。
「我剛剛已經通知了歐陽老爺子,說你這幾天都會在海島,相信那位美女主播很快就會找來的。」
「靠!」他媽的,他要是會那麼聽話的跟家裡人看中的女人結婚的話,他就不是歐陽一硯,「你居然這樣對我?」
「我怎麼對你?」唐奕忽然站了起來,「還是你捨不得那位在海島別墅裡的佳人?」
「唐奕,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討厭?」歐陽一硯狠狠地喝了一杯酒然後把酒杯重重地放下來。該死的,思兒在海島的事情除了他兩個貼身秘書知道之外,根本沒有第四個人了,唐奕是怎麼知道的?
唐奕走到欄杆邊,雙臂放在上面轉過身子面對歐陽一硯,他靜靜地開口:「歐陽一硯,你逃避不了的。」
歐陽一硯這次沒有出聲反駁,唐奕看了他好一會又出聲的道:「這個案子的後續,我讓傅恆過來接。」
說完這句話後,唐奕往船頭走去,因為已經到岸了。
「你要不要下船?」唐奕在路下遊艇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歐陽一硯。
「不了,我還要在海島呆兩天。」
「心不自由,在哪裡都一樣的。」
歐陽一硯安靜地望著那個下了遊艇,慢慢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愣了半晌,終於低低地歎息出來,「說的是我,還是你自己呢,fr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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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很濃。
唐奕的車子平穩地在深夜的馬路上行駛,超過七十二小時未睡覺,現在的他,精神反而清醒無比。
他開車就跟他的性格一模一樣,穩重自持,絕不會違反交通規則,也沒有追求速度的逐勝心理。
他的人生,一直都是如此,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在行走,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情,井井有條,分毫不差。
八歲那年家裡突變,他年紀雖小,可是卻很快明白了自己接下來要走的路,一點一點,一年一年,慢慢地走著。
就連復仇,他都是仔細地將每一步都計算好了,其實他對法律專業並不是那麼的熱愛,但是為了親手報這個仇,他放棄了自己最愛的建築設計。
最終,二十二年磨的這一劍,一擊即中。
他成功了,而且並沒有那種所謂的復仇過後的空虛感覺,這樣的結果,二十多年前,就應該發生,雖然晚了,但好過沒到。
這世上,誰都不比誰無辜,任何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任,只是唐興業的責任,了結得太快了。
他原本計劃讓唐興業的餘生在監牢裡度過,還有什麼比讓一個人在最得意的時候跌入谷底,讓一輩子意氣風發的人在黑暗的監獄裡了此殘生,更令人爽快的事情?
可惜,唐興業還是逃過了。
他預料不到的是秦友楓最終還是把騰家珍跟楊至豪私奔到國外的事情跟他說了。這件家醜,他是從來沒有打算說出來的,反正把他弄到個終身監禁,對於他說,已經夠了!
只是,唐興業一根皮帶上吊了,輕鬆地結束掉了上一輩所有的恩怨,這是他沒有預算到的,更沒有預料到的是,已經出逃的騰家珍竟然還會回來,然後在他什麼也沒有來得及做的時候,一場車禍徹底了結一切了。
離開的人,總是幸福的,悲慘的是被留下的那個人。
你就不擔心,她會想不開?
在這樣脆弱的時候,人的心理防線真是一小心就會崩潰,然後做出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啊
尖銳的剎車聲在不算吵雜的馬路上無比刺耳,一向嚴格遵守交通規則的人,居然直接橫過單行線,掉頭,往另一邊的道路疾遠行駛而去。
唐奕一跨進唐家大門,就直接往三樓唐菲胭的房間走去。
「少爺,你回來了。」張媽剛從樓上下來,在三樓的樓梯口遇上他,「我很擔心小姐。從下午回來後一直關在房間裡,連晚飯都沒有吃,我怎麼叫她也不開門。」
雖然小姐有跟她說過,不要再去打擾她,也讓她離開唐家,但是她怎麼可能放心呢?
「我知道了。」唐奕冷靜的語氣立刻安撫了張媽慌亂的心情:「我去看看她。」
「好。」
很快他就走到唐菲胭的房門外,伸手轉了轉門把,鎖住了。
「小姐可能在睡覺……」雖然他們是兄妹,但是少爺是唐家收養的,而且他們已經成年了,這好像不大好吧?
「鑰匙。」唐奕很有耐心地再重複了一次。
「少爺?」
「去拿鑰匙來。」
「是。」張媽立刻轉身去取鑰匙。
張媽對於這個在十七歲之後就很少回唐家的少爺心裡還是有些怕的。她在唐家工作了二十多年,對於少爺跟唐家的關係還是比較清楚的,雖然少爺不是先生親生的兒子,但是他從來沒有過寄人籬下的困窘,明明看起來斯文體貼,可莫名的,她對他不像對小姐那麼有親切感。
表面上看來,小姐一向很任性,少爺則是溫和,應該是少爺好相處才對呀。
這次唐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也是知道少爺跟這事有關。在唐家被查封,她在離開唐家之後又被少爺請回來到他的公寓照顧小姐開始,她就已經知道了。
豪門的恩怨,一向不是她們這些平凡的人可以理解的。她雖然很不滿少爺的做法,但她除了不滿,根本什麼也做不了。
她是怎麼看都覺得少爺對小姐應該是很關心,很在乎的啊,在先生跟太太同時去世後,他竟然連回來看一眼都沒有。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他才在半夜回來。
張媽雖然有滿肚子的疑問,可是她不過是一個保姆,一個管家而已,什麼該問,什麼該做,她一向都分得很清楚。
張媽很快便取來了鑰匙,唐奕接過去迅速地打開了房門。
一室安靜,所有的東西都保持著原來的模樣,未動分毫,空蕩蕩的臥室裡似乎有一股很不尋常的味道在空氣中暈染開來,那似乎是一種血腥的味道。
他對唐菲胭的房間很熟悉,沒有絲毫遲疑,直接往那張罩著雪白蕾絲紗帳的公主床大步走過去。
見少爺要去掀小姐的紗帳,張媽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有把阻止的話說出口,就算心裡覺得不妥,但她還是不發表意見好了。
當紗帳打開時,安靜的少女穿著睡袍靜靜地躺在床上。
漆黑的髮絲如海藻般披在潔白的枕頭上,光潔如玉的臉蛋很安靜,彷彿進入熟睡的境界。
只是,少爺的手掀開蓋在她身上的薄被時,看到那雪白的睡袍被鮮血染成觸目驚心的顏色……
那一刻,張媽嚇得心臟都快要停止了。
「啊!小姐!」
唐奕俯下身子,拉過她那只放在肚子上的手,用力按住了她手腕上的傷口,將它舉高,高過心臟。
「閉嘴!」冷冷地兩個字,止住了張媽的尖叫聲。
眼睛掃過放在一旁的紅酒瓶,還有散落在地上的藥瓶,拿過來,再伸手將唐菲胭抱了起來,往外走。
「少爺,要不要叫救護車,我去打電話。」被剛剛看的那一幕嚇得手腳都慌成一團,一把年紀的張媽生平第一次覺得腳都軟了。
「不用,你待在這裡。」丟下這句話後,唐奕抱著唐菲胭消失在樓梯口。
「小姐……」張媽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這麼傻……為什麼要這樣的想不開啊?」
手術室的紅燈一直亮著,唐奕筆直靠在牆壁上,安靜的醫院走廊,透白的日光燈照在他的身上,映著他白色襯衣上已經幹掉的的血跡,分外地顯眼。
從送唐菲胭進入手術室後,他就一直這樣站著,沉默而且平靜,面無表情。
時間過得極慢,一個小時、兩個小時……足足五個小時過後,來來回回的醫生、護士看著他,好奇至極,卻無人敢上前來問。
他一直保持著這樣姿勢,安靜而且耐性十足地等著。
唐菲胭吃了整整一瓶的安眠藥,然後用一把鋒利無比的刀片,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下去,流出來的鮮血,快將她的睡袍染紅。
他抱著她時,她的身體已經一點一點地變得冰冷,而他的心,第一次感覺到了那種冰冷到底的感覺。
他抱過她無數次,只有這次,讓他生平第一次覺得,有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預計。
那緊閉的手術室大門,阻隔了他與她,現在的他除了等,別無他法。
一向對什麼事情都可以冷靜思考的頭腦,此時此刻,像是疲憊了般,停止了運作,他定定地望著某處,對週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他太冷靜,又太過於平靜,那樣的模樣,只要是偶爾經過的人,都會嚇到不敢靠近。
張媽手裡緊緊地捏著那個在小姐的書桌找到的白色便簽紙,站在離唐奕不到5米的距離,看著少爺那張冷靜到讓人害怕而不敢靠近的臉。
這樣的少爺,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有事?」直到那個冷淡到讓人還是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傳過來,張媽才戰戰兢兢地移過來,把手上的紙條慢慢地遞到唐奕的手上。
「這……這是在小姐桌上撿到的……」
潔白透亮的紙上,只有簡簡單單的十五個字:哥哥,你說過要對我好的!再見!我愛你!
該死的再見,還有……
從來到醫院,那握在手裡從未離開過半秒的手機,被重重地砸向對面的牆壁,帶著金屬外殼的昂貴手機,一瞬間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