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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6第二百一十六章 前因後果 文 / 采菜

    「詹爺,」阿來見到呂詹,一改剛才玩世不恭之態,正聲叫道。

    「嗯,」呂詹朝他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你先下去,」但一直注視著我的眼睛卻沒有挪開。

    阿來點頭稱是,看了我一眼便身離去,我見狀也趕緊低頭說道:「詹爺,我也先退下了。」心中呯呯直跳,說完便急著跟上阿來,經過呂詹身邊,頓感手腕一緊,我的手腕被他大力抓住,他轉臉著看我,沉冷而深寒地說道:「不,你留下!」

    我心中一驚,他要幹什麼?

    「詹爺,我……」我低眉順目,嚅囁道,「我還有事……」說話間,輕輕扭了扭手臂,想讓他放開手,卻又怕引起他的不滿,不敢用力太大。

    「怎麼?你不樂意?」只見他偏頭皺眉問道。

    「沒……我真的是……還有事,」我小心翼翼地說道,看著阿來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著急真想甩開呂詹趕緊追上去,卻是不敢。

    「有事?」他略略低下頭看過我,讓我也能看到他的臉。我趕緊將頭低得更低,眉頭不免皺了起來,他是在故意刁難我嗎?他明明應該知道明天是我和奕輝成親的日子的……但不願也不敢節外生枝,只是輕輕地答了一聲「嗯」,聲音細小,幾不可聞,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

    他並沒有理會我的侷促,意猶未盡般地說道:「剛剛做了一筆大買賣,現在心情激動,想找個人分享分享……」一邊緩慢而又玩味地說著,一邊打量著我的反應,等了好一會兒,見我沒有說話,才說道:「你就不能賞個臉?」而我聽著他的音調和口吻,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那是聞竹的榮幸……」我想要委婉拒絕,可話才說了一半,只聽他朗聲說道:「既然如此,那先坐下來!」說著便拉著我走回桌椅邊,我無奈,只有聽從的份。此時才回神注意他,發現他身上一股酒味。

    果然!做了一樁大買賣,心情愉悅!

    我坐下來,侷促緊張,兩手不斷地揉搓著衣角。下人們見我們坐了下來,便端上點心和茶水來。

    「你對我的大買賣不感興趣嗎?」盯了我片刻,見下人們擺放好茶點退下去了,呂詹才又不緊不慢地對我說道。

    我低著頭,輕輕搖了搖,細弱地答道:「不是聞竹該問的。」

    「你好記性嘛,能夠記得自己哪些該問?哪些不該問?」說著便笑了起來,話中有話,我分不清他是在讚賞還是不滿,「這很好,不過今晚例外,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問我,我都告訴你!」

    心中苦惱,他要我問,我不能不問,可又不能隨便發問,此時,我心中緊張惶恐,真正知道了什麼叫做惹不起也躲不起!

    「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問,現在說出來,我可以告訴你!」他放緩了聲音又說了一遍,並且端起我面前的茶杯遞到我眼前。我愣了愣,才接了過來。

    「難道你真沒有什麼要問的嗎?」他笑笑,看著我接著說道:「比如說我的『大買賣』,比如說現在蘇家怎麼樣了?比如說……」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我的反應,像一個魔鬼一般地引誘著我,「比如說,我為什麼會這樣做……」

    「詹爺,我沒有疑問!」心中雖然疑惑重重,但是我現在最想要的只是和奕輝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所以,知道得越少,對我越好。

    見我仍是沒有發問,然後擰眉問道:「唐糖是你的好朋友,你就不想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我一聽,心中氣憤,也更加難過,還痛恨自己的無能。對!她是我的好朋友,此時被你弄得家破人亡,性命堪憂,而我作為她的好姐妹,估且不說應該拿把刀子一刀捅過去將你斃命,替她報仇,也應該對你怒目而視,罵得你無地自容,可是此時,我卻一心只求自保,居然和她的仇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閒話敘舊!

    我,既卑微又齷齪!我只想摀住耳朵,大聲求他不要再折磨我了,我不像他,我還有良心。

    「我不想知道!」我抬起頭來對他說道。

    「真的嗎?」見我抬頭看向他,他扯動下嘴角笑了笑,彷彿第一步目的達到,「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別人騙我,任何人,包括你!」

    這個男人橫行霸道,我明白真相太過殘忍,所以我不想知道,但是現在連不願知道真相的權利都沒有了。

    「好吧,」無法逃避只能面對,既然他逼我問話,那我也只能順從他的意思,於是我硬聲問道:「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唐糖對你一往情深,金爺對你也寬宏大量,為了你,他……」說到此,我心中難過,頓了頓,才接著說道:「他還被剁掉一根手指,你怎麼忍心?」

    「你也不笨嘛,都知道是我做的,」他淡淡笑著說道。

    「詹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正聲說道,聲音大了些。呂詹啊呂詹,你的心狠是我親身見識過的,不過,今天你又給我上了一課,看來,我一心要離開你,躲避你,是明智之舉。

    「好,」他點頭認可,「你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可以告訴你,」他說著,兩眼直直地看著我,「一山不容二虎,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任何一個人平起平坐,更沒有想過在臣服於他人之下。」

    一陣風吹過,我脊背發涼。

    「這只不過是我的世界裡司空見慣的爾虞我詐,」見我面色大驚,他說得更是從容,真正像和一個老朋友敘舊聊天一般,也像在給一個不知世事的孩童授業掃盲。

    「詹爺,」我咬了咬牙,問道:「整個陰謀,你一早就謀劃好了?」

    他笑笑,沒有理會我的陰謀一詞,反而像是覺得我用了「陰謀」是對他的讚賞。

    「這要感謝你,帶著她從巷口跑了出來,那時……」說到此,他停了下來,兩眼再次看過我,然後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才接著說道:「那一霎那,看到她摔倒,我想起了另一個人,鬼使神差地,我走下車去將她抱上車,」他慢慢地向我敘述著,彷彿像在為我講故事一般的細膩,「後來她的話,和當初的某一人如出一轍,」他一邊說著,一邊仍緊緊地盯著我,我不敢轉眼,也只有看著他,昏黃的燈光下,他的眼裡有我的影子,「因為這樣,我送她回了家,卻沒有想到,讓我發現了蘇家的一個大秘密,這個秘密,非常重要,」呂詹說著,靠向椅子,表情變得適閒起來,接著又是從容地說道:「那天我開車離去,看到蘇金洪的幾名隨身手下竟然開車進入蘇唐糖院中,覺得他倆關係肯定非同尋常。於是,第二天便又去了蘇家。」

    「原來,你當初並不知道唐糖是蘇老爺的女兒?」我疑惑問道。

    他笑了起來,「蘇金洪從來沒有向外界公佈過他有這麼一個女兒!」

    我擰眉看著他。

    他接著向我解釋道:「從來不讓自己女兒公然露面,也從來不對外人說她有這麼一個女兒,而且又讓女兒單獨住在另一處別院,為什麼呢?」呂詹問道,像在引導一個學生一般。

    「為什麼?」我眉頭擰得更緊。

    「一般情況,兩個原因,」說著他用手比劃出兩根手指,「要麼是對這個女兒不屑,要麼,就是對這個女兒疼愛之極,以他現在的地位和身份,後者可能性更大。蘇金洪涉足黑白兩道,仇人甚多,他不惜代價地把這個女兒藏匿起來,就是怕她遭人暗算。」

    「你就這麼確定?」我冷言問道。

    「上天也幫我,」他眉眼間露出喜悅,也難掩狠辣,「真是不巧,那天故意比約好的時間早去蘇唐住處,正好讓我看到了蘇唐糖扯蘇金洪鬍鬚。蘇金洪為人陰毒狠辣,道上人都對他忌憚三分,從來沒人敢對他不敬,更不可能有人敢對他出格放肆。如果有,那這個人一定在他心中份量極重,而他的女兒蘇唐糖,正是這個人。」

    「所以你就利用唐糖?」我擰眉問道,只覺得連空氣也充滿罪惡。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我只是利用了他對自己女兒的感情,」他回答得坦然,彷彿一切順其自然,相當合情合理。

    「那你的弱點呢?你就不怕有朝一日別人也會利用你的弱點?」我心寒,不禁苦笑著問道。

    「我沒有弱點!」他立馬硬聲答道,面不改色。

    「你剛剛不是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嗎?」我聲音清淡,大概是因為聽了他的話後只覺得心力交瘁。

    「我是個例外,」他嘴角輕扯,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從容不迫地說道。

    是麼?我在心中冷笑。

    你會是個沒有弱點的例外麼?世事因果循環,生生相剋,環環相扣,任何人都不會例外。惡有惡報,有朝一日,你必定也會嘗到自己親手種下的苦果的!

    「幫派分爭,但是傷害一個無辜的女孩,你於心何忍?」我咬著牙問道。

    「無辜?」呂詹反問,突然變得激動,「他騙了你,也妄想騙我。我把她帶出去,她認為我喝醉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第二天便說她已經是我的人了,」說話間他嘴角輕扯,「酒醉人不醉,我做過什麼事我心裡有數,所以,我只是順水推舟,幫她圓了一個她自己夢想的謊言,而她,則要為她的謊言付出代價,」說著,他竟然輕笑了起來,然後感歎道:「女人,總是這麼愚蠢!」

    「呂詹,很好笑是嗎?」看到他嘴角略顯的笑意,我憤怒了,「不錯,唐糖是假意懷孕,但是她說謊是因為太愛你了,你可以笑她笨,笑她傻,笑他愚蠢,但是,你知不知道,一些人不是真的傻真的笨真的愚蠢,而是因為遇上了一個人,心甘情願為他變傻變笨變愚蠢!」我氣極,說得咄咄逼人,然後緊緊地盯著他,怒氣未消,胸口上下起伏。片刻,他沒有說話,只是眼睛輕瞇地看著我,彷彿對我的反應不可置信。一陣風吹過,將剛才激動的我吹得清醒過來,我心中也是一驚,暗惱剛才說話太過魯莽,不知分寸,此時回過神來,雙手緊緊地捏著衣服,等待著他氣極敗壞地狠狠摑我一掌。

    誰知他盯了我半晌,最後只是嘴角輕輕一扯,淡淡地笑著反問了一句:「你也知道嗎?」我皺眉,不明所以,他又是一笑,補充道:「我還認為你不知道呢?」一句話,他輕描淡寫的說道,彷彿根本沒有在意到我剛才的怒罵。

    我心神有些恍惚,卻聽他接著問道:「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那你雨夜為唐糖長跪也是假的?」我問道,希望他對唐糖還是有感情的。

    「跪就跪了,哪裡還有真假之分?」他反問,並不正面答話,我不知道言下之意究竟對唐糖有無情意。

    「那蘇老爺要切下你的手指時,你就不害怕嗎?」我追問,希望他能給我一個答案,讓我可以說服自己他對唐糖還是有感情的。

    「害怕?」他笑了起來,「根本用不著害怕,我早就認定,蘇金洪在和我打心理戰!」

    我瞇眼看著他,心中疑惑。

    他抬起手來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處,說道:「用腦袋想想就知道,誰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殘廢?」

    我心中一驚,呂詹,你太狡詐了!

    他淡淡一笑,接著說道:「他只不過是在試探我。」

    「那今天婚禮的變故,你又是怎麼辦到的?」我心中很是納悶,蘇金洪一生縱橫江湖,就算女兒大婚太過高興,也不可能一點防備都沒有。

    呂詹沒有馬上回答我,他看了我一會兒,才解釋道:「這是最不好辦的事,但蘇唐糖幫了我很大的忙。密瑟夫教堂是蘇家的地盤,在那裡動手勝算不大,要一舉成功,地點必須要在索菲亞教堂那邊……」

    「所以你就誘騙唐糖說要去索菲亞教堂?」他侃侃而談,我插嘴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沒有!」他硬聲說道,「是她自己說那邊景色美麗,是她自己提出要去索菲亞教堂舉行婚禮的!」

    「於是你算是順水推舟,於是你又是問心無愧的,是嗎?」我咬著牙,輕聲問道,為唐糖不值,為唐糖心痛,「那唐糖父親呢?他不會沒有一點懷疑嗎?」

    「一個人,總會吃東西吧?一個人就算再有戒心,也會有粗心大意的時候吧?特別,是自己女兒親手遞上的東西,」他說道,一如繼往地從容。

    「你竟然,」我駭得牙齒打顫,說話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讓唐糖去毒害自己的父親?」

    他沒有說話,默認!

    「難道唐糖就沒有發現蘇老爺有異常?」我擰著眉問道,一切太過震驚。

    「發現了,蘇金洪吃了下了藥的點心後就體力不支,暈暈欲睡,可是告訴她那只是小劑量的安眠藥,為的是能讓她如願去索菲亞教堂。」

    我聽後,只覺大腦一片空白,耳朵轟鳴作響,索性拿起杯子,將一杯茶水一飲而盡。茶已冰涼,那沁心的涼一灌腸底,渾身頓時打了個顫慄,很好!也將我醒得徹底。

    「茶涼了,我讓他們換熱的,」他見我將冷茶一飲而盡,忙說道。

    「不用,」我將空空的茶杯放在桌上,睨著眼對他說道,聲音鏗鏘,半晌,吸了一口氣,才接著問道:「蘇老爺的手下呢?就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妥?」我不相信,事情能由呂詹隨意操縱,任意擺佈?

    聽我問得不客氣,呂詹反而淡笑著說道:「有蘇大小姐拿了父親的墨玉扳子發號司令,誰敢不聽?」

    我深吸一口氣,唐糖啊唐糖,你竟然成了呂詹的幫兇,導致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蘇金洪為人謹慎,處處小心防備,可他做夢也想不到,最後出賣他的竟然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對於呂詹兔死狐悲的感歎,我聽著很不是滋味。

    呂詹,你太殘忍了!

    「詹爺,你手段高明,聞竹佩服,」我低眉順目地回答道。

    「詹爺,聞竹最後還有一個問題,」我看向他,說道。

    「說!」他應允,等待著我的問題。

    「整個事件,你都沒有為唐糖考慮嗎?」我傾身向前,「哪怕,只有一點?」

    他瞇眼看著我好一會兒,才說道:「一切都毀在你手裡。」

    我擰眉,不明所以。

    「我已經做好了最好的安排,婚禮儀式一結束,馬上和唐糖去馬頭,先送她到香港,等風波平靜以後再回來,就算那時蘇金洪已經死去,唐糖也不會知道真相,我只會告訴他,他父親是心臟病突發死亡,以後,蘇唐糖也只會是我呂詹名門正娶的合法妻子,這是我對蘇金洪的承諾,也是他能夠放棄垂死掙扎的原因,」呂詹說到此,停了下來。

    我心中一個疑問得以解開,怪不得衝進教堂時見到的是蘇老爺完好無事的送唐糖到呂詹面前。那時他已經知道自己中了毒,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還是忍著劇毒之痛,堅持著為女兒舉行完婚禮,而事實上,也是作為父親,送給女兒最後的禮物。

    「但是,你卻和柱海闖進教堂,攪亂了婚禮,也打亂了我的計劃。」

    我一聽,幡然醒悟,猶如當頭一棒,我一心只想去通知呂詹,通知蘇老爺,竟沒有想到,導致唐糖如此悲慘的結局,我也是其中一人。頓時思緒複雜,如果沒有我這個礙事的傢伙,那唐糖現在應該是正沉浸在新婚的快樂中,如果事情無法逆轉,那我希望當時我沒有出現,讓唐糖永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哪怕,她的婚姻,只是一個騙局。

    我竟然將朋友的幸福硬生生地毀了!無心之失,卻難辭其咎。

    「詹爺,都說完了吧?我累了,我想回去了!」我閉上眼說道,因為只感到整個人天眩地轉。

    「回去?你還想回去和邱奕輝成親嗎?」他語氣突然變得凶狠,我嚇得趕緊睜開眼看他,只見他眉頭緊皺,眼中像有一團熊熊燃燒的憤怒之火一般狠狠地盯著我,「你認為你現在還走得了嗎?」

    「詹爺?」聽他語氣突然變得凌厲,我恐懼地顫聲問道:「您是什麼意思?」

    「我警告過你,讓你不要再多管閒事,本來,我是可以和唐糖快樂幸福地一起生活,但是現在你一手毀了我的幸福,那我也不會善罷甘休,讓你稱心如願的得到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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