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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5第二百一十五章 真假莫辨 文 / 采菜

    呂詹最終決定送唐糖去醫院,不知道是不是心懷內疚,但是我相信決不可能是因為良心發現。不過,他一路上的確沒有停歇,沒有刻意放慢速度,而是使足了馬力全力驅車駛向醫院。

    「詹……詹……」後座上,我抱著唐糖,昏迷中的她滿身鮮血,卻仍然叫著呂詹的名字,聽著她一聲聲囈語,我只覺得心如刀絞。

    「唐糖……」我叫了聲她的名字,卻不知道再能說什麼。抬眼看著前面駕車的呂詹,一臉不苟言笑地注視著前方,彷彿的確是認真的開著車,對於唐糖的囈語絲毫未聞。我盯著他,只是抿著唇盯著他,不願也不敢再對他作任何猜想,忽見他眼神一瞥,從後視鏡裡看了我一下,卻在我們視線對上的那一刻,又匆匆瞥眼移去,彷彿真的是心中有愧一般,看著他仍和剛才一樣,不苟言笑、專心致志地開著車,我暗暗苦笑,他,會心虛嗎?

    「詹……我終於做了你的新娘……」唐糖虛弱地說道,傷口的疼痛讓她口齒不清,但說到呂詹,嘴角微微上翹,泛起發自內心的幸福笑容。

    我咬緊牙,閉上眼,不願再看到唐糖嘴角溢出的動人笑容,因為,那樣純真的笑容讓我只覺心碎。

    「爸爸,不要拆散我們……求你……不要拆散我們……」突然,唐糖像夢到了惡夢,顫抖得渾身抽搐起來。

    聽了她這話,我心中滋味更加苦澀,唐糖,你知不知道,你爸爸不會再反對你和呂詹在一起了,永遠都不會了,只是,當你知道呂詹的所作所為後,當你知道你父親為了讓你如願以償,已經遭人暗算氣絕身亡,在臨死前,為了你,甚至放棄了最後的骨氣和尊嚴,你還會撇棄親情,義無反顧地叫囂著說道: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在和呂詹在一起嗎?

    動彈中,她抽搐更加頻繁。

    「唐糖,別怕……沒有人……」我安慰道,卻發現自己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來,「沒有人……能拆散你們……」

    「詹,我冷……冷……」抽搐中,她往我身上縮了縮,彷彿我是她心中的那個依靠。

    聽她叫冷,我抱住她的手臂緊了緊,希望能以此給她一點溫暖,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終於,車「呲——」地一聲停在了一家大型醫院門口。呂詹毫不懈怠地跳下車打開車門,從我手上抱過唐糖便向醫院內奔了進去。

    我快步跟著跑了進去,當我尾隨呂詹到達急救室外時,只看到急救室外的紅燈剛巧亮了起來,而呂詹則是靠在側面的牆上,抿著煙,頭低著,眼睛定定地盯著地面。

    這裡沒有人需要安慰,我雖然擔心唐糖,但也只是個旁觀者。我靜靜地走過去,然後在離呂詹遠一點的一張位子獨自坐下,等待著唐糖的生死結果。

    呂詹的凶殘,讓我沒有勇氣和膽量去看呂詹,我只是低著頭看著前面的地面,兩手不斷地揉搓著。心中也不禁思量要是唐糖醒來,知道自己的父親被自己深愛的人陰謀殺害,而自己托付終身的人對她的山盟海誓只是為達目的的虛假謊言,她會怎麼面對?讓一個純潔的天使面對如此殘酷的現實,老天真是太殘忍了,不!確切的說,應該是呂詹太殘忍了。

    看了眼仍在亮著的紅色急救燈,我在心裡居然閃過一個邪惡的念頭,或許,唐糖不要再醒來是最好的結局,就讓她伴隨著那個美麗的夢,與自己的愛人步入神聖的婚禮殿堂,然後執手之手,與子諧老,和和美美,安康一生。

    擺擺頭,甩掉心中那個邪惡的念頭,唐糖,你一定要醒來,你的命,是你父親用自己性命和尊嚴換來的,所以,無論如何,你一定要醒來。

    短短幾分鐘後,來了大批保鏢,剛剛空曠的過道人滿為患,不過又是短短幾分鐘,喧雜的走廊又恢復寧靜,雖然醫院裡全是他的手下,但巡邏排查井然有序,並沒有對醫生的救護工作構成干擾。

    我暗笑:果然,防護工作動作迅速且周密細緻。

    抬起頭來,無意間瞥見呂詹朝自己手下使了個眼色,三名衣裝得體的保鏢便朝我走了過來,看著他們踱踱向我逼近,我手捏得更緊,短短幾秒鐘的功夫,手心裡已全是大汗。他們想幹嘛?不會是嫌我知道得太多,要將我也殺人滅口?

    「小姐,這裡不安全,詹爺讓我們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前面的一個西裝男子對我禮貌地說道,我卻拿不準他是不是話中有話,看著他微露的笑臉,我只覺得那笑容很是詭異,暗想殺人犯在殺人滅口時總會有把自己打造得像個彬彬有禮的紳士的嗜好。

    「蘇小姐還在搶救,我要看到她平安才能跟你們走!」我朗聲說道。那男子聽我如此說,朝呂詹方向看了眼,然後向我恭敬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紅色的急救燈熄滅,我趕緊起身跑了過去,一顆心提到了嗓門眼。

    「醫生,怎麼樣了?」我抓住出來的第一個醫生,急切地問道。

    「傷者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命是保住了,」他摘下口罩說道。

    「那孩子呢?」我心剛剛放下,但想到唐糖肚子裡的孩子,又馬上急切地問道。

    兩名醫生齊齊皺了下眉,不明所以。

    「沒有保住嗎?她肚子裡的孩子沒有保住嗎?」我拉住醫生緊張地問道。

    「什麼孩子?」兩名醫生面面相覷,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北的表情。

    「剛才受傷的女孩子已經有身孕了,怎麼?你們沒有發現嗎?」我擰眉,對醫生的粗心大意很是吃驚。

    「你弄錯了,傷者並沒有懷孕,」醫生說道。

    「沒懷孕?不可能……唐糖明明是有身孕的……」我喃喃說道,一時也覺得理不清頭緒,「醫生,你們是不是弄錯了,她明明懷孕了,」我拉著醫生,再次急切地詢問道。

    「不可能,我們已經仔細檢查過,確定傷者沒有身孕!」兩名醫生回答得斬釘截鐵。

    「醫生……」我還想再詢問爭辯,但是醫生卻不再理會我,跟著推出來的急救車一同離去。

    我心中一團亂麻,不明所以,也覺得心身疲憊不堪,無力再跟上去。此時想到呂詹,轉眼看過他,發現他正站在我身後,一動不動地看著我,而眼中更是平靜無波。心中疑惑,卻不知如何詢問,只聽他說:「她沒事了,你可以先安心跟他們回去,這裡有我。」

    這裡有我?此時此景,這句話聽起來是多麼滑稽和可笑。

    「小姐,這邊請,」保鏢過來,向我攤手讓道,示意我跟隨他們離去,我毫無辦法,只得「嗯」了一聲,隨他們離開醫院,去那個所謂安全的處所。

    我的確是來到了一個安全的處所,真正安全的處所,不是假的,這裡不可能有殺戮,不可能有血腥,甚至連繁雜的噪聲都沒有。我笑,為著「殺戮」,為著「血腥」這樣可怕的字眼而傻笑,這裡是呂家公館,怎麼會有血腥?怎麼會有殺戮呢?一切是那麼的平靜和秩序井然,下人們忙忙碌碌準備著晚餐,等待著他們的主人凱旋歸來即可享用;庭院中,鳥啼鶯飛,一望無際,到處是鬱鬱蔥蔥、生機盎然,那是生命的體現。

    只是,眼前的平靜和生機卻讓我感到無比心酸,因為,已經看不到一點婚禮的跡象。進門時還看見的為婚禮而裝飾的各種飾物,大紅的禮花,偌大的喜字,庭院中白色的派對桌椅,巨大的婚禮蛋糕,豐盛的食物……此時全都消失不見,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我失神間又陷入遐想,這些琳琅滿目的勞什子收拾起來不費吹灰之力,不過是掛掛摘摘不要時往旮旯巷角丟棄便是,但是,蘇家那邊呢,他們收拾得也能如此迅速嗎?那滿地的鮮血,滿屋的屍體,是否也能掃掃擦擦便潔淨無垢?是否也能隨意地往巷角一丟便恢復如初?

    對於自己的生命安全,我現在不再擔心了,呂詹的手下將我帶到呂公館,便把我交給管家,吩咐管家好好款待我,便徑直離去。當看到他們開車離去後,我便不再誠惶誠恐了,因為有一點我還是篤定的,管家手上沒有槍,他殺不了我。事情正如我所料,管家安排了幾名楚楚可愛的小丫頭侍候我,自己便恭敬地退下了。

    雖然不再為性命堪憂,但心卻仍是著急的,怎麼能夠不急?不知道奕輝怎麼樣了?他知道今天蘇家發生的事麼?明天,可是我和他成親的日子。忐忑不安間,我幾次起身想要回去,可都被小丫頭們攔了下來,說是讓我別讓她們為難,甚至有個小姑娘還跪到我面前,呂家的家法嚴厲我是知道的,無論怎樣,應該替別人考慮些,不能因為我的關係連累了幾個小姑娘,無奈之下,只能稍安毋躁,坐下靜靜地等待著。

    此時傍晚十分,日頭落山,火紅的夕陽映襯出漫天的紅霞,分外美麗。我坐在院中一隅,看著眼前的一片綠油油的鳶尾草海洋,有故境重遊之感,卻更加心思沉重,覺得人生難料,事世無常。

    奕輝告訴過我:白色鳶尾代表純真,黃色鳶尾代表友誼永固,紫色鳶尾寓意愛意與吉祥,藍色則是讚賞對方素雅大方或暗中仰慕……

    純真?友誼?愛意?敬仰?那個男人,擁有哪一項?我再一次苦笑。

    「淺小姐,這是茶點,請慢用,」僕人端來點心放在我旁邊,我回過神來,對她禮貌地點點頭,急切地問道:「我可以回去了嗎?」

    僕人沒有答話,只是猶豫地看了眼後方,我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正是阿來。只見他揮了揮手,我身邊的幾個小丫頭便恭順地退了下去。

    「阿來,」我也恭敬地站了起來,朝阿來禮貌地點了點頭,見他靠近,然後輕聲問道:「我可以回去了嗎?」

    他拿出懷表來看了看,嘴角輕扯,微微一笑,對我說道:「再過一會兒,安全些了才可以回去。」

    「安全些?」我疑惑出聲。

    「現在外面不安全,所以才把你帶到這裡,」他解釋道,面上仍是玩世不恭的笑容。

    「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擰眉急不可耐地問道,「你們究竟把蘇家怎麼樣了?」

    卻只見他聳了聳肩,將手上的外衣放到椅子靠背上,然後才不徐不急地坐下,慵懶地靠在背椅上看著我答道:「詹爺手段高明,區區蘇家只是小菜一碟,現在只剩些殘兵游勇需要處理,問題不大。」

    他說得輕鬆適閒,就像玩了一場普通的遊戲一般。

    「阿來,我說的不是這個,詹爺不是和唐糖已經結婚了嗎?怎麼還……」阿來說話玩世不恭,我卻更加焦急心疼。

    「呵呵,」他笑著打斷了我的問話,彷彿是聽到了一個前所未聞的笑話,然後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下人端上來的咖啡,「你愛管閒事的毛病又犯了,」換過語氣,正經地提醒我道:「你說過,我們的世界不屬於你,既然他肯放你走,你不該你管的事,最好不要插手,哪怕只是出於關心,也是相當不明智的。」

    我咬著唇,低下了頭,不知道能說什麼,他說的的確是事實。身逢亂世,顧及得了自己已屬不易,哪裡還能再管他人?我,沒有那個能力!

    「先坐下,還有點時間,咱們可以聊聊輕鬆點的話題,」他揮手,示意我坐下。我心中沉重,卻也無奈,只得順著他的意思乖乖坐下。

    「如果我沒有記錯,你要結婚了吧?」他湊過來,面露含笑地問我道,表情很是八卦。

    「嗯,」我點了點頭,然後疑惑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他給你準備了一份厚禮,事情是交給我去辦的,」說話間他笑了笑,讓我感覺所謂的厚禮很是神秘。

    「他?」我偏頭脫口而出,一下子反應過來,覺得自己問得多餘,臉刷一下就紅了,然後趕緊把頭低了下去。

    「想知道他送什麼作為賀禮嗎?」他戲謔我道。

    我抬起頭,眼睛瞇著愣愣地看著他,心中也不由得琢磨起來。

    「他讓我把他名下的一家醫院過戶給你的丈夫邱奕輝,」他將丈夫和奕輝的名字用極重的聲調說了出來,有意讓我注意到,「用他的話說,是因為他們做了一次釣魚比試,他輸給了邱奕輝,那家醫院,就是他的賭注,」話畢,他朝我聳了聳肩,又嘟了下嘴唇,一副無奈沒辦法的樣子。

    「是的,他們是比試過垂釣,」我有做賊心虛的感覺,不敢再與他對視,回眸低頭,不知道他會再說什麼,心下呯呯直跳。

    「呵,」見我發窘,他居然笑了起來,反問道:「你真認為,他和你未婚夫比的是釣魚嗎?」

    我咬著唇,沒有回答。

    「我沒有想到,他也會有害羞膽怯,也會有難以啟齒的時候,」說著他又笑了起來,彷彿在笑話一個一貫強勢的朋友因為一件小事而變得懦弱,「他讓我去開戶頭時竟還婆婆媽媽的說了一大堆無關緊要的話,最後還一本正經地向我解釋將醫院給了姓邱的是因為他輸了釣魚,」我沒有看他,卻知道他的眼睛一直在緊緊地盯著我,「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我點點頭,小聲地回答道:「是挺奇怪的。」

    「你不用緊張,事情已經過去了,他對你沒有惡意,」他說道,語氣輕鬆。

    「嗯,」我點了點頭,抬頭看他,朝他笑了笑,說道:「有機會,幫我謝謝他。」是的,我只能說聲謝謝,但是這聲謝謝,說得怎麼讓我疼恨不已。讓我對自己都感到鄙視和不屑,說得讓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我心中矛盾,他的陰險狡詐,讓我敬而遠之,是我避之不及的,想到剛剛發生的蘇家滅門,即使唐糖對他一往情深,他竟然也能如此心狠手辣,對她如此殘忍。但是,捫心自問,我無法否認,他對我,的確是很好,哪怕以前做過傷害我的事,但他卻一直在想方設法地彌補著。

    「這麼多年來,我只見過他對一個人例外,」像是醞釀了很久,阿來轉過眼看向前方說道,彷彿怕他的話給我帶來負擔,而不敢再看著我,只是自顧自地說著,「無論那個人對他做了什麼,他都能夠容忍,想方設法地替她打典好一切。」

    我沒有說話,心中仍是呯呯直跳,莫名緊張。

    「就像今天,知道醫院不安全,就會安排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他換過坦然輕鬆的語氣接著說道,像開玩笑一般,而我卻感覺異常沉重。

    「阿來,我現在可以回去了嗎?」我無法接過他的話題,所以轉而問道。

    他又掏出懷表來看了看,然後說道:「嗯,應該可以了,我送你回去吧,他吩咐我要把你安全送到家的。」說著,又是頑味地擰了擰眉,然後拿起自己放在椅上的外衣,感歎一聲道:「本來他打算親自送你回去,不過後來有個人來找他,他就撇下所有事情去見那個人了。」

    我暗想,如此急切,肯定是非同尋常的要緊事,他的要緊事,只怕又是一筆血腥罪惡的交易!

    「不想知道他去見的是什麼人?」阿來說著直直地看著我,彷彿洞察我的反應,然後意有所指地說道:「或許,你會感興趣。」

    我苦笑,剛剛不是才叮囑我不要多管閒事麼?現在怎麼倒是引誘我多管閒事來了?真是奇怪!

    「不想!」我硬聲答道,「我不感興趣!」

    他見引誘不成,眼睛隨意地轉了一圈,作了個隨意的表情,然後說道:「好吧,那我送你回家。」

    轉過身,心中陡然一驚,呂詹不知何時站在距離我們五步遠的地方,此時正直直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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