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仙俠修真 > 重生女配之庶女逆襲修仙路

正文 第55章 雨中而亡 文 / 起床失敗的考拉

    天地間一片空曠,雷雲漸漸散去,天空又恢復到那副灰敗、陰鬱的模樣。長風呼嘯而過,碎石間頑強生長的雜草被吹彎了身子,在風中發出簌簌的搖曳聲。

    剛才火炎真人所在的位置,已經什麼都不剩下了。

    一如這天地般空空蕩蕩。

    「感覺好些了嗎?你親自復仇了,現在十七年前的事情已經了結了,為什麼我看你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

    他回過頭,瞧見遠處一個白衣男子走了過來。

    那人與他一般相貌,穿的也是同一件衣服,只是那件白袍已經殘破不堪,在風中飄蕩著更顯破敗。對方以兜帽半掩著容貌盡毀的面部,嘴角像是含著一絲譏誚的冷笑,衣襟沒有束起,而是任其散亂著,露出遍佈燒傷的胸膛。與他穿戴整齊的模樣不同,那人卻是赤腳而行,在這滿是尖銳碎石的地方更是顯得荒誕不經。

    他稍微閉了閉眼,儘管不想看到對方,可他還是輕聲喚了句,「九玄。」

    「當然是我,這個世界除了你和我,難道還有別人嗎?」九玄冷哼一聲,抱著手臂走到了方才火炎真人的位置上,打量了下那片什麼都沒留下的空地,唇角含著的微笑諷刺之意越發深刻,「才經歷一次就扛不住了,真是個弱者。他要知道你過去十七年裡在這幻境和現實之中來來回回穿梭了無數次,該作何感想?」

    他也望著同一個方向,彷彿還能看見火炎真人的身影。他以為自己該是恨著那滅盧家滿門的修士,可大仇得報,他卻沒有喜悅。

    事實上,他什麼感覺都沒有。

    好像事情就應該是這樣發生的,而他只是個旁觀者而已。

    「我得說,你這樣子讓我很擔心。」九玄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好像在檢查他是不是又走神了,「我創造這個世界是為了保護你,讓你免受外界的傷害。可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像是被傷害到已經沒有任何完好之處可繼續被傷害的樣子?」

    他記得很清楚,九玄是在那場大火中出現的。盧家遇襲時,他的父母只是匆匆將他帶到家族密室裡,讓他留在裡面,保護好自己,然後便離開了,再也沒有回來。火勢很大,密室是最後一處燒著的地方,可當他發現時,火焰已經堵住了所有的出路。房梁也坍塌了,他被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守著一堆裝飾華美的盒子。

    沒有任何人來救他。

    直到九玄出現。

    對於那個年紀的他而言,九玄的強大超越了一切。對方創造了這個看上去和真實世界完全無異的空間,將他安置在裡面,免受外界的侵害。然而他的身軀仍然被困在火中,即使有了九玄,從未修煉過的五歲稚兒的身軀也不可能瞬間達到金丹之境,抵禦住焚盡一切的紅蓮業火。

    然而九玄並沒有絲毫慌亂,只是打開了那些他碰都不敢碰的盒子,尋找任何可能幫他活下去的物品。辟火的衣服,可以護住雙手的絲帶,還有幾瓶丹藥……儘管知道如果無法煉化丹藥裡的真氣,便是爆體而亡的下場,九玄還是服下築基丹,憑借強橫的神識,硬生生將過剩的靈氣轉移進了法寶之內,強行在廢墟間衝破了一個口子。那破口開在上方,即使對五歲孩童的身軀而言也過於狹窄,九玄只得用辟火服護住身體,將法寶一層層纏住手臂,借助築基丹提供的靈氣將火焰和障礙物衝開少許,從那破口處爬了出去。

    由於沒有修煉過,修士根本無法用神識感應到他的存在,只能靠肉眼搜尋。儘管到處都在燃燒,可畢竟是黑夜,九玄潛伏在陰影中小心翼翼地躲避著四處搜查倖存者的敵人,成功從包圍圈中逃了出去。

    而他的身體早已精疲力竭,築基丹過於濃厚的靈氣遠不是他完全沒有修煉過的經脈能夠承受的,僅僅是在體內走了一遭,就差點讓他渾身經脈寸斷,險些喪命。辟火服雖然抵禦住了大部分火焰,卻經不起長期燒灼,破損了不少,靈力也削弱很多。空氣中的熱浪從衣服的破損處鑽了進來,燎傷了他的體表。九玄便是拖著這樣一具殘破的軀體,根據他腦海中模糊的印象,一路向北,前往安家地界尋求庇護。

    九玄在外面行走的時候,他躲在這個世界裡,享受著對方為他創造的一切。

    他不知道渾身燒傷的感覺是怎樣的,因為在這個世界裡,他從來沒有受到過絲毫的傷害。他全身上下每一處地方都完好無損,過去的十七年裡一直正常地成長著。他只能蜷縮在安全的角落,看著現實世界中九玄被困在那具充滿了痛苦與折磨的身體中,忍受著燒傷帶來的無窮無盡的苦難。那時的他從來不知何為酷暑,可只要到了白天,被太陽一照,他的身軀內就彷彿有火焰在熊熊燃燒,燎灼著內裡的靈魂。他亦不知寒冷為何物,可一旦入夜,他的軀體便會凍得瑟瑟發抖,幾乎無法行動。他體內的每一處內臟,都在極端的冷熱交替中飽受煎熬,病痛接二連三襲來,還有那受損的經脈似乎嫌這具軀體所承受的仍不夠多一般,繼續雪上加霜。

    很多次他想要和九玄交換,可他終究沒有勇氣去承擔對方所承擔的。

    他身無分,所有的衣物,除了那件辟火服,全都在火中被燒燬了。辟火服嚴重損壞,看上去黯淡無光,又沾上了不少灰燼,看上去就像是從垃圾堆裡翻出來的破衣爛衫一樣,勉強可以蔽體而已。一個五歲孩童,穿著一身丟在街上都沒有人會去撿的和破布無異的東西,光著腳走在小巷子裡,身上還到處都是傷痕,任誰都會覺得這不過是個沒人要的流浪兒,不會多看一眼。

    若是被他們知道了他身上的每一樣東西都價值□□,尤其是他的性命更是如此,他便也活不到現在了。

    可沒有錢,他就沒有食物,而連練氣都還沒開始的身體又遠遠做不到辟榖。他不知道九玄是如何做到的,一路上通

    過各種各樣的手段弄到食物,偷竊,乞討,甚至殺人越貨……他甚至都不記得為了一小口吃剩的饅頭,對方到底殺了多少和他一樣大、甚至還小一些的孩子。九玄殘忍嗜殺的性格便是那時養成的,為了震懾其他流浪漢,九玄甚至不惜以極其酷烈的手段,將完全沒有反抗之力的幼小女童活生生虐待至死。他不知道對方這樣做究竟是對或不對,他只知道這樣做後,對方終於可以小小地睡上一覺了。

    儘管九玄很清楚,他一直醒著,只要有任何人膽敢趁著休息時偷襲他們兩個,他就會立刻與九玄交換位置。

    他相信對方能做到的事他也一定可以做到,但九玄從來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雖然九玄還是會時常擔心,怕他受到什麼傷害,可事實是,他被保護得如此完美,沒有什麼能傷害到他。

    因此他只是稍微點了一下頭,輕聲回答道,「我很好。」

    「讓我來看看你回答出這句話究竟用了多長時間……」九玄摸了摸下巴,觀察著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沙漏,瞥見了他的神色才揮了揮手,讓那沙漏消失,無奈地歎了口氣,「有些時候我都懷疑,你大概是學不會怎麼和人正常溝通了。」

    他們不大經常像這樣面對面地談話。九玄不喜歡回到這裡,儘管這個世界安全又美好。這不是真實的世界,對方總是這樣提醒他,你需要去面對真實的世界,儘管現在還不是時候。

    因此他只能坐在這裡,看著對方替他承擔一切他不能承擔的。

    如果沒有九玄,或許他會像火炎真人一樣,沉湎於這個世界的美好,而不想回到現實世界當中。

    可現在,他卻寧願九玄永遠消失,讓他永遠無法回到這裡。

    他無法再這樣坐視別人替他承擔本應由他自己來承擔的痛苦了。

    「你該離開了。」見他沉默不語,九玄提醒道,「那個世界裡還有人需要你。」

    他抬起頭,望向遙遠的天際。是的,他不能繼續停留在這裡,外面還有人需要他。他的軍隊還等著他去指揮,帶領他們走向勝利。永豐城依然被圍困,有人在那裡焦急地等待著,需要他快點結束這場戰爭。

    他必須離開。

    無法言喻的灼痛瞬間遍佈全身,讓他忍不住低吼一聲,身體支撐不住地栽倒下去,卻落入了結實的臂彎裡。「我真不忍心讓你離開。」九玄扶住他的身子,有些心疼地撫上了他在火焰之下逐漸扭曲的面頰。火焰在他身上蔓延著,滿頭青絲灰飛煙滅,體表肌膚在高溫之下變形發皺,凝固成難看的深紅色瘢痕。痛苦讓他幾乎無法呼吸,只能咬緊牙關忍耐著。

    每一次離開此地,他都要經歷這樣一個過程。

    儘管回到現實之後,他就會將其淡忘,好像從來沒有體驗過一般。

    當一切痛苦結束,他又能夠順暢地呼吸時,他已經回到了太白城外。

    丁一躺在廢墟之中,用僅剩的一隻手臂艱難地撐起殘存的半截身體,他的肩膀正不住地往外噴著血,腰部以下的軀體不知掉在哪裡了,腸子和內臟全都流了出來,淌得滿地都是。他已經感覺不到什麼叫疼痛了,大量的失血讓他頭暈目眩,渾身沒有一處不在尖叫著向大腦發出信號,以至於他無法從這一片混亂中分辨出任何感覺,這倒是給了他些許安慰。

    他就要死了。

    而他唯一在乎的,是他終究無法保護好將軍。

    對手太強大了,他已經做到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

    如果自己不是個凡人,或許就不一樣了吧。

    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他的雙眼已經無法視物,耳朵裡也儘是嘈雜,可如果火炎真人勝利了,他該會知道的。那樣一個狂放的人,絕對不會收斂自己的快意。可他卻什麼都沒有聽到。

    直到一雙平穩有力的手將他扶起,熟悉的嗓音在他耳畔響起,「丁一。」

    他記得這個感覺,每次在將軍身邊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好像身體都變得輕盈了起來。

    一定是將軍來了。

    這樣說來,該是將軍勝利了吧?

    那樣強大得不可戰勝的對手,也終究被將軍打敗了。

    他想給對方一個笑容,告訴對方別為他擔心,可肌肉卻不聽使喚。

    在他心底最隱秘的地方,卻滿滿的都是幸福與欣喜。

    他從來沒想過將軍會這樣喚著他的名字,他甚至沒想過對方能記得他的名字。

    這樣一個普通到沒有人會在乎的名字。

    說來可笑,他爹決定叫他丁一,是因為「一」是他爹唯一能認得的字。

    他是何等渺小的凡人,對方卻是連金丹修士都能戰勝的強大存在。

    就算死也無憾了。

    閉上雙眼,他沉浸在一片黑暗當中,緩慢地流向死亡,卻感覺到一滴冰冷落在了他的面頰上。

    啊,下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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