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章 九天玄雷 文 / 起床失敗的考拉
天空上雲層越積越厚，低垂的天際彷彿可以觸到地面，這在北地是極不尋常的景象。火炎真人抬起頭，只見那雷雲形成的漩渦彷彿變成了深不見底的通道，直達那傳說中的仙界，無數深紫色的玄雷在通道內跳躍著，閃耀著，隨時可能化作天劫降下。前所未見的磅礡靈氣在天地間越積越多，幾乎可以凝為實質將人壓垮。然而火炎真人卻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通往仙界的大門，並沒有打開。
修真界的記錄中，上一個飛昇者還是在千年以前，後來人為什麼都沒能成功，卻是無人思考。本來返虛期的修士就少，左右那麼幾個，都失敗了也不能說是什麼奇怪的事。可現在，很多年不知道何為慌亂的火炎真人卻感受到了一絲惶恐。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在修真界的傳說當中，仙界在空間上和上下界是隔絕的，但這種空間隔絕可以被打破。返虛期修士所凝聚的靈力便達到了可以突破空間隔絕的程度，前往靈力更豐沛的仙界空間。據說飛昇之時，由於強行打破隔絕空間，會造成兩邊靈力對流，發生暴亂，從而形成天劫。要前往仙界，就要走過這靈力狂暴的空間通道，扛過天劫的襲擊，甚至反過來吸納天劫，成為更強大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麼天劫既已出現，仙界通道也該一同現身才是。
可火炎真人卻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這些年長期在上界修煉，火炎真人對空間的感應自然不是尋常修士能比。飛昇是何等聲勢浩大，就算是一般人也能感覺到仙界之門的開啟，何況他一個返虛期修士？
既然他感覺不到，那麼就只能證明，仙界確實沒有為他而開啟。
可通道沒有打開，天劫又是如何出現的？
火炎真人心底升起一絲不安，或許修真界關於仙界的傳說，全部都是錯的。
然而天劫卻不會因此放過他，他的上空，天地靈氣前所未有的凝實，彷彿這世界也是個修仙之人，卻能在短短幾柱香內從練氣期一路突破到了返虛期，卻並沒有因此止步，還在繼續上升，達到了火炎真人無法理解也無法想像的更高境界。
返虛之上是什麼？
沒有人可以回答。
所有的靈氣都因為近乎實質的玄雷而變得凝滯沉重。火炎真人嘗試著調用天地靈氣，卻發現過去如臂使指的靈氣現在卻是不聽使喚，絲毫無法被他所用。他能擁有的力量，只有他體內的那麼一丁點。和面前這個境界更高、實力更強，還能讓天地為其所用的對手相比，根本就是不堪一擊！
為什麼飛昇會是這樣？！
在這強大的力量面前無法自控地瑟瑟發抖，火炎真人卻是滿心絕望，甚至憤怒——
這根本不是飛昇！
九天玄雷，便是為了毀滅他而存在！
返虛期修士何等強大的軀體，在其他修仙之人看來已經是金剛不壞，無法想像什麼力量能夠傷害他分毫。然而那九天玄雷還沒有降下，光是這凝聚的靈氣所形成的壓迫感，就如同泰山壓頂一般，幾乎要將火炎真人碾碎。
在這份重壓之下，火炎真人只覺得呼吸困難，身體無法移動分毫，全身每一根骨頭都快要斷裂，每一條經脈都因為外界力量的牽扯而難以承受住體內快要失控的靈氣。火炎真人將過去自己修煉出來的每一分神識都用在了控制體內靈氣不會在重壓下爆裂，完全無法分出一絲精神用在抵禦九天玄雷之上。
而此時此刻，第一道玄雷仍在醞釀。
這樣的力量，要什麼人才能抵抗？
不！那樣的人根本不存在！
然而低垂的雲層下，卻有一襲寡白單薄的身影，自遠處緩緩而來。
那人像是完全不受天地間無法抵抗的靈氣亂流的影響，有如閒庭信步一般隨意走著。火炎真人死死盯著這絕對不可能出現在此地的存在，完全想不出對方是何方神聖。
離得近了，他才辨認出對方的輪廓。那是個外表約莫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容貌絕美，彷彿面容上的每一道線條，都是按照這世上最完美的比例雕刻而成，渾然不似真實存在之人，倒像是畫中走出的一般。烏黑長髮柔順筆直，隨著對方的行進微微掠起，彷彿是走在清風陣陣的和煦春日間一般，在這雷雲滾滾的厚重背景下顯得無比詭異。修長劍眉下卻是一對淺色的寒冰般的瞳孔，如此熟悉，讓火炎真人瞬間辨認出了對方是誰。
「你！」他氣急敗壞地大叫道，心中卻越發惶恐，「我摧毀了你！你該死了才是！為什麼你還在這裡？」
火炎真人環顧著四周，世界是如此的真實，不可能是幻境，那麼就只有眼前這個人是自己的幻覺才對。
「你是心魔形成的幻影嗎？」他只能想到這個解釋了，「我聽說渡劫之時會有心魔來犯，便是你吧？」
那人卻沒有回答，而是抬頭望了望天空中醞釀著的玄雷，嗓音清冽，沁人心脾，「第一道玄雷很快便要下來了。」
「不，不，這都不是真的！」火炎真人大喊道，世界如此真實，讓他生不出懷疑之心，可理智卻告訴他，這一定是幻境，為的就是動搖他的道心！「仙界通道在哪裡？它應該在的！既然它不在，那這肯定是幻境！」
「這是你的幻境，但這天劫並非幻覺。」對方語氣平和，彷彿是與他閒話家常一般。打量著他，仔細觀察了一番，對方忽然又道，「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該記得什麼？」火炎真人大怒，他何嘗不知這天雷是真
，難道幻覺還能將他的身體撕碎嗎？
「沒有仙界通道，從來都沒有。」那人輕輕搖了搖頭，「這就是你的終點。」
「死在這裡？」火炎真人更氣，心中那股不服輸的勁頭又上來了，「我不會死在這裡！不管用什麼辦法，我都會對抗這玄雷！仙界有沒有，以後再說，我的人生不會在今天終結！」
「如果你知道，修煉的最終結果，便是在天劫下灰飛煙滅，你還會堅持走到今天麼？」那人輕聲問道，語氣中卻沒有多少好奇，更像是篤定了他會回答什麼。
火炎真人沉默著，如果確實沒有仙界，如果修煉到盡頭就是死路一條，那麼或許，他會選擇留在元嬰期，永遠不進入返虛。
可在元嬰期停留著，遲早也會坐化。
本來飛昇才是永恆之道，可如今，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真正的永生不死了。
「我會抗過去的，我可以戰勝天劫！」他強作鎮定地向對方喊道，卻是越發心虛。
「天劫無法『過去』。」那人以一種耐心的口吻糾正著他的錯誤，「九乃極數，九天玄雷並非只有九道。修真界傳言說九天玄雷，每過一道可往上升一層天，最終抵達仙界，可這道數無窮無盡，九不過是虛指罷了。」
「你又怎麼知道？」火炎真人辯駁著，「難道你經歷過嗎？」
突然，腦海間電光火石一閃，他突然醒悟了，「九玄！你就是九玄老祖！」
可對方卻只是望著他，平靜地回答，「不，我不是九玄。」
「我想起來了！」根本不管對方說什麼，火炎真人大怒道，「這一切都是假的！所有的，我的人生，我修煉到了返虛，我在渡劫……這是你的人生！你的記憶！我只是順著你的心境走了一遍！是啊，我只是個中品上級的資質，卻在突破境界時沒有感受到任何阻礙，這根本不可能！是你！我認得出來，你是上品頂級資質，對不對？只有上品頂級資質才能擁有這樣完美的外貌，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是為了吸納天地靈氣而生。這才是真相……這才是……」
他喃喃自語道，心中卻是絞痛不已。
這不過是一場夢，夢中他獲得了世人的尊重，他擁有了無上的力量。
可醒來後，他就會發現，自己還是那個搞砸了任務的金丹修士，在門派內飽受冷落和排擠。
相比之下，他還寧可在這九天玄雷之下粉身碎骨，起碼他死的時候是個返虛期的修士。
起碼他有過一生的輝煌。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決心，對方閉了閉眼，才柔聲勸道，「你若是放棄這裡的一切，打破幻境，你還可以繼續當你的金丹修士，再活個兩三百年。」
「放棄？」火炎真人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笑聲中滿含著痛苦和仇恨，「放棄這裡的一切，回到那個沒有希望的黯淡的人生當中？不！決不！」
他已經受夠了這種折磨。懷抱著希望去拚搏，去努力，去奮鬥，每次都以為自己快要成功了，結果卻被現實無情地打落。他不甘心，不服輸，不肯承認以自己的資質和條件，修成金丹已經可以知足，他的夢想是返虛，是飛昇，是超越所有人，成為沒有任何人敢挑戰的真正強者！
可在現實面前，夢想不過是以卵擊石。
如今他已經體驗過了強者的人生，為什麼他還要回去忍受現實的奚落？
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有這種輝煌了。
充滿了失敗與痛苦的一生，究竟有什麼可留戀的？
他知道自己放不下，他想要變得強大，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
哪怕現實再怎麼告訴他，他做不到，他也要堅持。
何等悲哀。
人生痛苦之最莫過於懷有希望，而他卻用希望一遍遍地自我折磨。
如果他選擇了離開，或許他就再也沒有勇氣放下了。
現在是做出決定的時候了。
「我寧可作為強者而死，也不要作為弱者而生。」不再理會對方，火炎真人望向天際，「讓我再戰鬥最後一次。」
九天玄雷如同瀑布一般傾瀉而下，將兀立著的與天地對抗的單薄人影轟成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