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8半途而廢的捉鬼 文 / 桑鯉
阿量氣沖沖地出門沒多久,就撞見了前來尋他的安兒。
「怎麼又是你?」阿量沒好氣地撇了撇嘴。話雖這麼說,他還是停下腳步望向眼前女子。
「我找你有事。」安兒捏著衣袖,似乎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好斟酌道,「那個……那些傳言你聽說了嗎?」
阿量方要應,望見對方眼珠亂轉,透出一股子不安,不知怎的覺得有些好笑,之前因師傅的氣倒消了一點。他一轉念,故意開口道:「什麼傳言?」
安兒以為對方不知道,連忙壓低了聲音,鬼鬼祟祟道:「就是,就是聽說紀家鬧鬼了。」
「鬼?」阿量板著臉,重複道,「什麼鬼?」
安兒雖然心裡害怕,但還是一五一十地將事情說了,隨即抬頭望向阿量:「你們不是法師嗎?讓你師傅去捉鬼好不好?」
阿量在心裡暗道,不用你說,我早就提過了,剛被師傅拒絕呢。當然,這些阿量也不好意思提,下意識還是想維護師傅的名聲,因此沉吟了會,只道:「這種事,哪裡還需要我師傅出馬?不過是一個鬼而已。」頓了頓,他想了想又覺得疑惑,「我說你不是裴家的丫鬟嗎?紀家的事,怎麼這麼操心?」
安兒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支支吾吾道:「誰想操心紀家的事啊……還不是擔心我們家少夫人……」
聞言,阿量神色一動,聯想到上次她過來說的事情,有些恍然:「你的意思是,你擔心那個鬼纏著你們少夫人?」
安兒沒想到對方說的這麼直白,心裡一個激靈:「呸呸呸,烏鴉嘴!我只是擔心罷了……」
「你也是瞎擔心,紀家的鬼,纏著你們少夫人作甚?」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再說你上次不還說我們少夫人拿著的那個東西,槐,槐木什麼來著……」
「槐木鬼符。」阿量的眉皺了皺,也想了起來這件事。
「對對,就是槐木鬼符。」安兒急切道,「這東西那麼邪門,要是真出了什麼事就來不及了!你不知道,聽了你那些話,我現在都不敢進出少夫人的房間了。」
阿量卻似沒聽到一般,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安兒見對方沒反應,伸手拉著他的手臂衣衫搖了搖:「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阿量回過神來,發現安兒又拉住他,臉上一紅,掩飾般地從她手裡扯下自己的衣袖,埋怨道:「聽到了聽到了,衣服都要被你拉壞了。那你想怎麼樣?」
「你也是法師罷?」安兒的眼睛亮亮的,「不然你先跟著我走一趟,幫我去看一看?」
阿量正有此意,但是面上還是端著,假裝遲疑道:「這……」
「求求你了,有什麼我能做到的,你儘管提。」安兒臉上露出哀求之色,「我現在能找的也只有你們了,這件事我根本不敢和別人說。」
「咳咳……」阿量假裝有些為難地應了下來,「算了,既然你這麼誠心誠意,我就隨你走一趟罷。不過先說好,去了以後你要聽我的吩咐。」
見對方應了,安兒臉上露出喜色,連連點頭應了,心急地就想去拉阿量。
阿量見狀一瞪眼,安兒半空中的手一滯,尷尬地笑了笑收回自己的手:「那我們快走罷。」
「你急什麼,等等,我總得拿些工具。」阿量說著,又折身回了房間,再出來時,手上已經拿了個小包袱,示意安兒可以走了。
阿量雖是天正法師的徒弟,但能認出他的紀府下人並不多,因此一路行來倒也不起眼。一路上,安兒覺得心跳得厲害,手心都沁出汗來,怕真的在少夫人房裡找出什麼。阿量面上雖看起來沒什麼表情,但眼底還是洩露出一絲緊張。他雖跟著天正法師有幾年了,但從來沒有一個人去捉過鬼。眼下師傅不肯出馬,他氣不過,正好安兒過來找他,便硬著頭皮親自上場。他在心裡給自己暗暗打氣,沒吃過豬肉好歹見過豬跑,沒什麼好怕的。
走了沒多久,安兒便停下腳步,低聲朝阿量道:「前面就是了。」
阿量只覺得這路程短得眨眼就到了,忍不住嘀咕道:「這麼快。」
安兒並沒有聽到他的話,兀自皺著眉愁道:「我來找你這件事,還沒和少夫人和舒姐姐說過,不能讓他們知道你是天正法師的徒弟。要用什麼理由帶你進去……」
還沒想好理由,一個身影已經出現在院門口,隨即帶著微怒的熟悉聲音已經喚道:「安兒,這麼長時間你幹什麼去了?」
安兒的身子一顫,抬頭望見是舒姐姐,幾乎就要驚得腳軟摔倒。她勉強鎮定心神,額頭沁出汗來,支支吾吾著一時沒有應話。
舒兒的目光緩緩掃過安兒,隨即落在一旁的阿量身上,眼底閃過一絲光芒,隨即淡淡道:「他是誰?」
「我是……」阿量正要應話,安兒已經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頭,「那個,舒姐姐,他是紀府找來的大夫,幫少夫人看身體的。」
「大夫?」
「恩恩,是大夫。別看他年輕,聽說醫術可好了。」安兒在背後扯了扯阿量的衣衫,臉上緊張得很。阿量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雖然不情願,但還是頷首應了。
舒兒的目光打量過阿量,就在安兒提心吊膽不知道自己隨便編的理由能不能瞞過舒姐姐的時候,見她略一頷首,已經道:「我知道了,快進來罷。」
聞言,安兒鬆了一口氣,連忙對阿量道:「那,
,快,快進來罷。我帶你去看我們少夫人。」言罷,腳步匆匆地就往院子裡踏去。
舒兒望著兩人擦肩而過,眉頭微微皺了皺,眼底有沉吟的光芒晃過。片刻,方抬腳跟了上去。
「這就是少夫人的房間。」安兒帶著阿量來到葉結蔓的門口,意有所指,「麻煩大夫你等會……好好看看。」
阿量低頭望了安兒一眼,見她滿頭大汗,不禁有些好笑,故意點點頭應了:「我會的。」
安兒只覺得一顆心都要從胸腔裡跳出來,連忙深吸一口氣,抬手就去推房門。
「吱呀。」
隨著房門開啟,阿量方跟著安兒跨進房門,一股陰冷的氣息便迎面而來,冷的他臉色微微一變,幾乎下意識就停住了腳步,狐疑地掃向房間。
這溫度低的……也太奇怪了些。
「少夫人。」率先踏進房間的安兒嚥了嚥口水,小心翼翼地往裡挪了挪,望向床榻上的葉結蔓,出聲打破了安靜,「我帶了大夫過來,你身子怎麼樣了?」
葉結蔓聽到聲音轉頭朝門口望去,由於門外日光的緣故,微微瞇了瞇眼,便見安兒已經進了門,只是今日的聲音不知怎的有些顫。她正要應話,下一刻已經看到安兒身後陌生男子,微微一愣:「大夫?」
「嗯,」安兒緊張地點點頭,扯謊道,「紀府擔心少夫人的身體,叫了大夫過來看看。」
「原來是這樣。」隨著幾人的走近,葉結蔓看清了來人,驚訝地打量過眼前這個過於年輕的男子,心裡有些奇怪,但口中還是禮貌道,「不知道這位大夫怎麼稱呼?」
「我姓吳。」
「吳大夫很年輕啊。」葉結蔓想起之前紀西舞曾同自己說過的三個城南有名的大夫,好像並沒有姓吳的,而且眼前這人,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的樣子。
安兒看出了葉結蔓的疑惑,繼續硬著頭皮道:「少夫人,你別看吳大夫長得年輕,其實已經二十多了呢,而且祖上三代都是行醫的。」
乍一聽到安兒的話,不過十五歲的阿量下意識瞪了對方一眼。安兒縮了縮脖子,不敢與之對視。見對方已經說到這份上,阿量無奈,只得接過話道:「咳咳……我知道很多人會誤會在下年紀小,希望裴少夫人不要介意。」
「哪裡。」葉結蔓微笑著應了,倒也沒多想,正要開口,耳邊已經傳來紀西舞的笑聲。
「你不會真信這人是大夫罷?」話說著,紀西舞已經站起來,走到了床榻邊,好整以暇地抱著手臂,視線緩緩打量過阿量。
葉結蔓聽到紀西舞的話愣了愣,下一刻,對方已經又淡淡道:「沒想到你這丫鬟還真關心你,動作那麼快,就找來了天正法師的徒弟。」
這話猶如炸雷般震得葉結蔓身子一顫,臉色刷的就白了。這人竟然是那個天正法師的徒弟?
「少夫人?」一旁的舒兒注意到了葉結蔓的臉色,以為她身體不適,連忙上前一步,「是不是哪裡感覺不適?」
葉結蔓的視線滑過舒兒,落在站在她身後的紀西舞身上,眼底神色焦慮不安。
「你就假裝身體難受,讓他看了看病。你那丫鬟心裡明白這個大夫是假的,不會隨便拿你的身體開玩笑,到時候自然會幫你去找別的大夫過來。」紀西舞神色如常,似乎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略一頓便冷靜道。
聞言,葉結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鎮定心神,伸手捂著胸口,隨即臉上故意露出痛苦的模樣:「我有些呼吸不過來,頭疼得很,幸好應大夫在,麻煩了……」言罷,緊閉著雙眼,襯著那蒼白的臉色,倒十分具有說服性。
果然,葉結蔓話音一落,安兒的臉色變了變。一旁的阿量畢竟年輕,見眼前女子看起來氣息微弱倒真的是一副隨時都要昏死過去的模樣,氣得又瞪了安兒一眼。叫你說我是大夫,這可怎麼辦啊?真的大夫又不在,自己哪裡會看病?要是萬一給耽誤了可如何是好?
安兒嚇得手腳無措,也不看阿量,有些六神無主。
「吳大夫,麻煩了。」這邊,舒兒已經催促了起來。
阿量沒辦法,硬著頭皮上前一步,胡亂伸手去給葉結蔓把脈,連脈象還未找到,已經縮回手搖了搖頭:「這……裴少夫人的情況複雜,實在慚愧,在下學疏才淺,你們還是另請高就罷。」
葉結蔓的氣息愈發紊亂,看起來更加難受了。
見狀,安兒不等舒兒說話,已經連連點頭,朝葉結蔓道:「對……對,還是領情高就!少夫人你等一等,我馬上給你找其他大夫來,不要這個庸醫了!」言罷,不等葉結蔓回答,已經抬腳往外跑去。
被丟在房間裡的阿量只來得及望著離去的安兒背影,眼底怒氣都要噴出來,忍住想要罵人的衝動,一臉尷尬地告辭道:「實在對不住,在下……在下先走了。」
「我送送吳大夫。」這邊,舒兒接了話,伸手幫葉結蔓拍了拍胸口,見她臉色稍緩了一些,低聲道,「少夫人,還好嗎?」
「不用不用。」阿量卻忙不迭地擺手,「你好好照顧你們少夫人,我自己走就行了。」
「舒兒……我沒事,你先送送吳大夫罷,等會順便給我拿壺熱茶過來……」葉結蔓想單獨同紀西舞說事,緩緩睜開了眼,輕聲吩咐。
「是,少夫人。」舒兒依言應了,直起身來,不等阿量拒絕,已經作了個請的姿勢。
阿量無奈,只好勉強道了謝,匆匆往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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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離去,葉結蔓這才恢復了正常,只是臉色依舊蒼白。她的手因為後怕微微顫著,朝床前的紀西舞道:「你說那是天正法師的徒弟?」
紀西舞點點頭:「我見過他幾次,不會錯的。再說,紀家怎麼可能請沒什麼名氣的大夫來替你看病?」
「難怪……」葉結蔓想起一進門那男子就打量房間的場景,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一般,她背後沁出一身冷汗。
「這樣看來,安兒之前的黃符,應該就是他那裡拿來的罷。」紀西舞沉吟道,「我曾與天正法師接觸過,明白他的性子,定不會將黃符亂給人。而且我沒料錯的話,紀世南應該已經與他打過招呼,提醒他不要有所動作以免紀府的人懷疑。安兒應該是因為鬧鬼這件事,請不到天正法師,又擔心你,才會拜託他徒弟過來探一探情況。」
「那可如何是好?」雖然是徒弟,葉結蔓依舊擔心得很,「他這次雖然走了,但難保下次不會再過來。」
紀西舞並沒有說話,垂眸望著床榻上臉色焦急的葉結蔓。
葉結蔓沒有注意紀西舞的目光,心底思緒百轉千回,想要想出一個完全之策。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得發了白,手心細密地沁出汗水。正沉思著,一隻冰冷的手忽然覆上她的手背:「再絞下去就斷了。」
葉結蔓這才抬起頭來,對上紀西舞的視線。見她不知何時已經在床榻邊坐了下來,目光定定地望著自己。葉結蔓只覺胸口酸澀,沉默片刻,方垂下眸去,唇角露出苦意:「對不起……」
「我可不要聽什麼道歉。」紀西舞說著,唇角勾了勾,語氣有些不正經,「不過你若非要道歉的話,可以告訴我,要拿什麼道歉?」
「你……」葉結蔓埋怨地嗔了紀西舞一眼,不過這麼一來,沉重的心情倒稍微好了些。她頓了頓,「你是不是有辦法了?」
「他非要探查,我也沒什麼辦法。」聞言,葉結蔓臉色一黯,不過很快,紀西舞又道:「也不是什麼大事,讓他查便是了,順便也消了你那兩個丫鬟的戒心。」
葉結蔓聞言神色一動:「難道舒兒她……」
紀西舞不置可否:「安兒這麼不會掩飾,怎麼可能瞞得過你那個心思剔透的舒兒?只是嘴上不說,由著她去罷了。不然這個連把脈都不會裝樣子的小徒弟哪裡能放得進來你房間?」
「那若是天正法師的徒弟查出些什麼……」
「放心罷,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我還不放在眼裡。」紀西舞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讓葉結蔓安心不少。不等她再具體詢問,門突然「砰」的一聲,被大力撞了開來,驚得她猛地轉頭望去。
逆光之中,紀伯身姿筆直地站在門口,語氣反常地有些冰冷:「裴少夫人,老爺有請,麻煩您和我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