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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4章 招來一支桃花 文 / 桑鯉

    「紀西舞。」

    房間裡,葉結蔓闔上門即望著虛空喚了一聲,隨著話音落地,青煙一縷飄散,紀西舞的熟悉身姿一點點在空氣裡成形。

    「你有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葉結蔓凝視著紀西舞血色紅眸,緩聲問道。

    紀西舞知道葉結蔓指的是之前寧心與澄兒單獨相處時交談的話,唇角微微一笑,望著葉結蔓緊繃的神色探出手去。指尖尚未碰觸到葉結蔓的臉頰,後者頭一偏避了開。瞥見對方眉間一蹙,紀西舞好整以暇地放下了半空中的手,改為環了胸。

    「別鬧了,說正事。」葉結蔓知道自己顯得太緊張,暗自整理了下心情,重新開了口,語氣帶著些許遲疑和不滿,「剛才澄兒會說那種話,是不是和你們之前瞞著我的事情有關?」

    紀西舞聞言沒有應話,葉結蔓見對方一副默認的模樣了,眉頭又皺緊幾分,還欲說什麼,紀西舞已經軟語道:「乖,別皺著眉頭了,多不好看。」言罷,再次伸手去撫葉結蔓的眉。

    葉結蔓微微一怔,這回來不及偏頭,紀西舞的手指已經觸到了自己的眉間。那指尖涼薄,撫過自己雙眉時如春風輕拂,襯得面前女子唇角笑容溫柔一如情人。被這麼一打岔,葉結蔓心頭的不滿不受控制地消弭開去,到最後連瞪著紀西舞的目光都不免軟下來。

    「砰砰。」

    沒等葉結蔓再多問一些,門口傳來敲門聲。

    「少夫人,三少爺來了。」

    聽到裴堯遠過來,葉結蔓只得無奈地撇了撇嘴,低聲丟下一句「待會再與你說」,便轉身去開門。

    房門打開,露出一身藍銀相間的錦袍的裴堯遠,襯得整個人風神玉立。他朝葉結蔓露出一個溫和笑容,提了提手中拎著的一壺瓷盅,開了口道:「方纔離開時見你氣色不太好,特意去向希安要了些紀府的好東西過來送與你。否則等爹和娘來,指不定以為我們怎麼虧待你呢。」

    葉結蔓自然知道裴堯遠後面那句話只是個禮貌的托辭,實則是關心自己身體,心裡微微一暖,自門邊讓開了身子,柔聲道:「謝謝三哥,進來坐會罷。」

    「還是不進去打擾了,」裴堯遠方推辭了一半,葉結蔓已經打斷了他的話,「三哥不必拘禮。你這般費心,結蔓已是過意不去,進來喝口水也好。」

    「既然弟妹堅持,那我就厚臉討口水喝罷。」裴堯遠聞言不再推脫,撩了錦袍跨進門去,在桌旁坐了下來。

    「茶水涼了,舒兒,你去重新換壺茶來罷。三哥愛喝什麼,你清楚一點。」葉結蔓轉頭朝舒兒吩咐。舒兒點頭應了下來,取了茶壺往外走去。

    裴堯遠的唇動了動,本想說不用這麼麻煩,但見葉結蔓神色堅持,還是沒有說什麼,而是將手中的瓷盅放在了桌上,改口道:「弟妹也別站著,趁熱將東西喝掉罷。」

    言罷,盅蓋被打開,一股濃郁的清香撲面而來。

    「喚我蔓兒就好。」葉結蔓一見這東西就知道怕是價值不菲的補品,不願辜負裴堯遠的心意,柔聲應了,抬手取過勺子,當著裴堯遠的面喝起來。

    裴堯遠也不說話,在一旁含笑望著葉結蔓低頭喝粥的模樣。只見眼前女子模樣溫婉,隨著低頭洩下半肩青絲,將那清麗柔和的面容也半掩了住,只透出細細長長的一彎如月柳眉。

    葉結蔓一抬頭,正好觸及裴堯遠凝視自己發呆的目光,當反應過來時,瞥見對方很快又有些尷尬地偏開視線,心裡暗暗一驚。方纔那眨眼間,自己竟好像從裴堯遠的眼睛裡看到了過分的關切。葉結蔓放下手裡的勺子,沉默了會,開口打破了空氣裡微妙的氣氛:「三哥這幾日在紀府都忙些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見過兩次紀老爺,談些生意上的事。」裴堯遠很快就收拾了自己的心情,恍若方纔的事不曾發生過一般恢復了常態,落落大方道,「爹娘年紀大了,如今四弟又去得突然,身體愈發不好,因此有意培養大哥與我多接手家族裡的生意。」說著,裴堯遠歎了口氣,「不瞞你說,前段時日裴家與紀家起了些爭執,彼此僵持不下,爹娘想趁著這次會面讓我和大哥代表裴家探下紀家口風。」

    聽對方提及,葉結蔓疑惑道:「怎麼了?」

    裴堯遠並不隱瞞,實言道:「我們裴家的胭脂生意一直與林家合作,將胭脂水運到各地。怎料上回出貨,竟被意外告知林家船隻吃緊,要等上一等。做生意本是有著合約,哪裡熬得起時日。何況此次意外也令人十分不解,明明早些時日已經與林堂打過招呼,怎會突然船隻不夠?後來才知曉,林堂染了風寒臥病在床,此事時他獨子林奇負責的,而插足的正是紀家。也不知他們用了什麼手段,說服林奇將船隻臨時都調度過去。我們找過林奇,他卻並不買裴家的賬,看樣子是榜上了紀家這棵大樹。沒有辦法,裴家只得臨時再找船隊,但因時間太過匆忙,船隊自然準備不足,這一趟下來還是損失頗重。」

    「這……」葉結蔓踟躕地張了張嘴,方道,「紀家為何要這麼做?」

    「如今正是春日,紀家的茶葉生意最繁忙的時刻,事業越來越大的他們,自然需要更多的船隊。而蘇州城裡口碑好的,也就這麼幾家。怕是紀家早存了挖林家船隊的心思,林堂一倒下,就暗中與林奇接頭洽談了罷。為了這事,別說爹和娘了,連大哥和我都兩天沒有合眼,為了這批貨忙前忙後的,可算是累壞了。這紀家在蘇州城內橫行霸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也怪我們太大意,聽說為了籠絡林家船隊,那段時日紀小姐還專門去林府拜訪過。怕是……」話至一半,裴堯遠突然住了口,隨即無奈地搖了搖頭,「算了,不提也罷。死者為大,紀小姐如今逝了世,我不該再說什麼。」

    雖然裴堯遠

    遠沒有繼續說下去,葉結蔓心底還是隱隱猜到了,餘光瞥過紀西舞。怕是那林奇就是被眼前這個女子言語所惑,才輕易折了諾,甚至不惜與裴家鬧翻罷。

    一方話題結束,房間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片刻後,葉結蔓略一沉吟,忽道:「我方才在靈堂見到了紀老爺。」

    裴堯遠聞言驚訝地望過來,葉結蔓想起之前聽過的消息,出聲問道:「聽說紀老爺身體也日益虛弱,可是真的?」

    「嗯,的確不假。雖然紀老爺表面沒表現出什麼,但其實氣色也比以往實在差了許多。」裴堯遠輕聲給葉結蔓解釋,「不瞞你說,這紀家如今明爭暗鬥得厲害。紀川雖是長子,卻畢竟不是嫡系。紀希安身後有紀夫人撐腰,待紀老爺一走,紀家的家業會落在誰的手裡也尚未可知。」

    瞥見裴堯遠神色緊凝,葉結蔓目露疑惑:「這些與裴家有影響嗎?」

    「自然。紀川這人心胸狹窄,手段也頗為狠辣,若是紀家家業落在他手裡,怕是蘇州城的其他商家都沒什麼好日子過。相較而言,紀希安為人友善得多了。」

    裴堯遠話音方落,一聲冷哼在他身後響起。葉結蔓抬頭,正瞥見紀西舞唇角一閃而逝的嘲弄笑容。

    見葉結蔓望向自己,紀西舞啟唇道:「若真是紀希安接了家業,怕是比紀川還要不如。他這麼說還不就圖個軟柿子好捏麼,到時候眾人都能來紀家分一杯羹,可真是皆大歡喜了。」

    葉結蔓也知紀西舞所言有理,並沒有發表言論。毫不知情的裴堯遠兀自繼續說了下去:「這兩回見到紀老爺,見他鬢髮又白了些許。這次喪禮許多商人都想打探他的身體狀況,只是紀老爺這人城府深得很,到底什麼程度大家心裡也都沒個底。不過紀家如今暗中局勢還是緊張得很,都分別各自站在大少爺和二少爺兩個隊列。」

    「原來如此……」葉結蔓喃喃應了,見裴堯遠說了這麼多也沒有提到紀西舞,心中暗想其他人應當都不太清楚紀西舞在紀府的地位情況。也即是說,紀西舞幫她爹做事,應該也是暗中瞞著別人進行的。想到之前寧心提及過的殺人,葉結蔓心中微微一寒,下意識去看紀西舞。她幫忙做的事,既掩了外人耳目,是不是紀世南為的將商場上那些那些棘手的、見不得人的事交付於她?

    紀西舞本在旁冷眼望著裴堯遠與葉結蔓對談,忽見後者抬頭望向自己,那目光似帶著水波般晃動,黑白相間的瞳孔中浮現出絲絲縷縷的憐惜,襯得那眉間的柔軟神色愈發婉轉,看得紀西舞怔了怔,心底不由微微一動。

    夜色漸漸降臨,葉結蔓與裴堯遠不知不覺聊了許久。中途舒兒回房添了新茶,便與安兒一道站在旁邊。直到大半個時辰過去,有丫鬟過來喚兩人用晚膳才停下話頭。

    因礙於如今正是服喪期間,大家皆是在紀家府上用食,並不外出。不過這菜色豐富,倒也一點不比外頭酒樓的差。只是葉結蔓心思重重,吃什麼都差不多滋味,匆匆扒了幾口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她本欲早些回去,只是還未組織好言語開口告辭,便見上座的裴堯允視線忽然掃過來,落在她身上,隨即開了口道:「爹和娘派人傳來消息,說他們應該後日就能到達紀府。另外,娘讓我同弟妹轉達一聲,在她到之前,務必克己奉禮,莫要在紀家鬧出是非來。」

    一旁的裴堯遠聞言,眉頭皺了皺,顯然有些不滿,壓低聲音道:「大哥,蔓兒不是這樣的人。」

    裴堯允瞥了眼裴堯遠,淡淡道:「我只是按娘的原話傳達罷了。」頓了頓,「何況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情況。」說著,望向葉結蔓,皮笑肉不笑道,「弟妹可能理解娘的苦心?」

    「謹遵娘的教誨。」葉結蔓柔聲應了,心底卻有些急切。雖然白日方聽裴堯遠提及過此事,不過聽到確切消息,還是暗暗覺得棘手。

    離開飯桌後,葉結蔓帶著一腔愁緒回了自己的院子。房間裡光線已然有些昏暗,甫一進門,耳邊已經響起紀西舞冷冷的聲音:「今日聊得倒是暢快。」

    葉結蔓轉過頭,眼前迫近一雙紅眸。她垂在身側的手在昏暗裡微微一顫,頓了頓,方低聲道:「多瞭解些生意場上的事,總是不吃虧的。」

    言罷,繞開紀西舞,打算往桌旁走去。

    擦身而過的一剎那,手腕突然被一隻冰冷的手握住,有寒意一路竄上來,凍得葉結蔓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她皺著眉回頭去看紀西舞,卻見對方面無表情地望著自己,目光犀利,眨眼間唇角弧度卻又極快地往上勾了勾,緩緩道:「裴堯遠對你有意思。」

    葉結蔓一時看不明白紀西舞那笑是什麼含義,只是對視了會,隨即伸手去拂攥著自己手腕的手,同時道:「別亂說。」

    「是不是亂說,你自己其實清楚,不是麼?」

    見紀西舞的手紋絲不動,葉結蔓咬了咬唇,放棄了掙扎,抬頭不滿地望過去。她當然知道紀西舞說得沒有錯,之前自己驚鴻一瞥到的裴堯遠眼底情意,想必早就被紀西舞收入眼底。只是葉結蔓不願聊這話題,沉默了半晌,一字一句道:「所以呢?」

    「沒什麼。」紀西舞卻忽然鬆開了葉結蔓的手腕,昏暗裡又朝她笑了笑。那面靨落在葉結蔓眼中,不知怎的竟有些覺得氣悶,總覺得對方好像在試探自己一般。但偏偏又不挑明,徒將自己攪得一團亂。

    「你到底想怎麼樣?」雖然鬆開了鉗制,葉結蔓反而停下了腳步也不再走,緊皺著眉望著紀西舞,試圖從她平靜的眼底看出什麼端倪。

    「你覺得我想怎樣?」紀西舞的眉微微一揚,之前僵持的氣氛隨之極快地消融了去,幾乎讓葉結蔓懷疑一開始對方眼底短暫的冷意。

    見葉結蔓沒有應話,紀西舞的半個身子

    又傾過來。尚未點蠟燭的房間,光線暗沉,只有天際一縷遺漏的日光自門縫裡洩進來,不過咫尺就有氣無力地散了。紀西舞的紅眸在這片暗沉裡格外顯眼,令人挪不開視線。那白若通透的肌膚在幽暗裡微微亮著,如同夜間曇花,潔而清香。

    「記得,你是我的。」輕柔話語曖昧落在耳邊,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不管是誰,都無法真正幫助你,只有我,才能將你拉離這污濁不堪的地方。」

    冰涼的手攀上葉結蔓的臉頰,冷得她睫毛一顫。眼前紀西舞的眼微微瞇起來,似在打量所有物般打量過葉結蔓的眉眼,俯身湊到她耳邊,宛如親暱情人。

    「他再好,終歸不會是你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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