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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章 倒霉大婚變陰婚 文 / 桑鯉

    「爹,娘,靈媒到了。」

    裴老爺和裴夫人端坐在大堂,臉上沒有一絲喜色,在周圍火紅顏色的襯托下,愈發顯得格格不入。聽到長子裴堯允的話,裴老爺僵硬的神色才稍微動了動,聲音帶了些沙啞。

    「讓她進來。」

    不一會,有兩個人跨門而入。其中一個是渾身著了黑色衣袍的老人,扣子扣到脖頸上,嚴嚴緊緊。老人身形極瘦,白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是縱橫的皺紋。老人面色比一般人要白上許多。那白不似尋常,是近似於一種久不見光的蒼白。然而那唇卻看起來像塗了胭脂,鮮紅得分明。在這樣的夜裡乍一眼望去,只覺令人背部發寒。另一人則是個十多歲的年輕女子,手裡捧著一塊疊得整整齊齊的紅綢,也著了一身黑衣,低著頭跟在老人身後。

    老人對大堂裡的那些古怪目光都視若無睹,從從容容地挺直著背脊進了門,在房間中央站定,朝堂前在座的兩人微微一頷首:「裴老爺,裴夫人。」

    那出口的聲音,像是在石板上摩挲過一般,刺得令人渾身不舒服。

    裴老爺皺了皺眉,忽的歎了口氣。應話的是裴夫人。她的目光打量過眼前的老人,詢問道:「何時可以開始?」

    靈媒望一眼裴夫人,蒼老的面容上緩緩浮出一個笑意:「新娘既然已經等在新房,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裴夫人聞言,朝不遠處站立著的裴堯允招了招手:「將準備好的東西拿給靈媒。」

    裴堯允點點頭,取過身後桌案上放著的一個桃木匣,雙手捧著走到靈媒身前,解釋道:「四弟的屍體尚未尋到,裡面是之前您囑咐需要的紙人,還有從四弟房間找到的幾根頭髮。」話落,轉頭朝站在一旁身著紅色喜袍的年輕男子道,「三弟,快將新娘的頭髮拿過來。」

    被喚作三弟的男子正有些失神,一時並未反應過來。倒是身旁另一個女子見狀,連忙推了推他,低聲催促道:「阿遠,大哥叫你拿頭髮過去呢。」

    裴堯遠這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上前幾步,面有踟躕地掏出一縷烏黑青絲。裴堯允順手接過來,放在桃木匣上,一同遞過去。

    靈媒垂眸望了桃木匣一眼,隨即抬手接了過來,目光轉向高堂上的裴老爺和裴夫人:「那老婦便開始了。」

    言罷,在眾人略帶驚奇的視線裡,靈媒朝身後伸出手去。年輕女子見狀,連忙雙手捧著紅綢遞上。只見靈媒探手拈了紅綢一角,忽然一甩,那塊紅綢便在空中散開來,最後鋪在了地上,正呈一個圓形。

    靈媒緩緩蹲下身去,隨即跪坐在地上,輕輕地將手裡的桃木匣和新娘的頭髮並排放在了紅綢上,打了開來。

    落入視線裡的是一個比手指略長的紙人,畫得極為精緻,眉眼口鼻俱全,身上還套了一件喜袍,腳上則踏著一雙紅靴,看起來就像是此刻裴堯遠身上喜袍的縮小版。而紙人的身上則斂放了幾根青絲。只見靈媒探進手去,將紙人和頭髮都取了出來。她先將紙人放在了圓形紅綢中央,頭也不回地再次朝身後的年輕女子伸出手去。

    女子自懷裡取出兩張紅底黑字的長形紙條,放在了靈媒手心。那上面分別寫著新郎新娘的生辰八字,被靈媒接過,神色鄭重地蓋在了紙人身上。

    做完這些,靈媒抬頭掃向堂前點燃的兩盞燭台,定定道:「喜燭。」

    裴夫人正瞧得入神,聞言一怔,隨即連忙低聲吩咐道:「允兒,拿給她。」

    立在一旁裴堯允點頭,伸手取了桌案上的兩對喜燭,小心地繞過紅綢拿給了靈媒。

    靈媒深深地望了一眼裴堯允,才低下頭去,將喜燭放在了紙人頭頂兩旁,左右手分別執了兩縷青絲,低下頭去,口中唸唸有詞,同時緩緩將青絲打了結,合在掌心。在房間裡的一片寂靜中,靈媒那本就有些詭異的聲音低低落下。這一次眾人終於能聽清對方的話語:「輪迴似圓,命運如綢。一結同心,兩廂歡好。泉下亡魂,人間嬌娘。陰陽不阻,情緣久長。餘生共伴,免其寂寥。」

    話落,靈媒抬起了頭,鬆開合在身前的手掌,將結在一處的青絲用那兩張寫有生辰八字的紅紙包了好,然後置於了喜燭之上。

    再眾人目不轉睛的注視裡,蠟燭的火舌逐漸舔舐過紅紙,很快就著了起來。靈媒的手指一鬆,那燃燒的紅紙便輕飄飄地落在了紅綢之上,一點點燃成了灰燼。

    正在此刻,忽有一陣風猛地吹進來,將半掩的門吹得匡啷一聲。兩盞喜燭的火光隨之劇烈暗了暗,片刻後才又重新亮起來。詭異的是,地上紅綢卻依舊服服帖帖地攤在地上,紋絲不動。倒是屋裡的幾個人,被這動靜驚得一震,不約而同地感覺頭皮一陣發麻,臉色皆變了變。

    靈媒似是司空見慣般,神色很是淡定。只見她捧起紅綢上的紙人,重新用桃木匣裝了,搖晃著身子站了起來。她帶來的那個黑衣女子上前一步,幫忙將她扶得站了穩。靈媒抬頭望向裴堯遠,在他身上的喜袍上掃了一眼,開了口道:「帶我去新房。」

    裴堯遠一怔,下意識望向高堂上的爹娘。裴夫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帶靈媒過去。裴堯遠無法,只得領命率先跨出門去。

    兩人順著方才葉結蔓走過的那條路行去。此時夜色已經暗得很了,今晚連星光都十分黯淡。長廊之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掛著一盞紅紙包裹著的燈籠,之前葉結蔓從喜帕底下瞥見的慘紅光芒便是來自於此。一眼瞧去,在這黑夜裡當真疹人得緊,縱是裴堯遠身為堂堂男子,此刻與身旁的靈媒一道走在這條長廊上,都忍不住有些發虛,只覺對方身上有莫名的寒氣一股股滲來。有那麼一瞬間,裴堯遠甚至錯覺自己在走黃泉路般。而自己身旁面白枯瘦的老人則是陰間的領路人。念及

    此,裴堯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刻意往旁邊挪了挪。

    也不知走了多久,裴堯遠終於看到了新房的影子,當下暗中大舒了口氣,連忙壓低聲音道:「就是前面了。」

    靈媒點點頭,止住了裴堯遠的腳步:「你在這裡等我便好。」

    囑咐完,她獨自邁步朝葉結蔓所在的新房走近。大約隔了幾丈的距離,便停下了腳步,再次打開了手裡的桃木匣取出紙人,朝著新房方向平攤開手。那目光幽幽,詭譎駭人。只聽老人那啞然聲音跟著響起,在黑暗裡如鬼魅般喃喃道:「引路之魂,歸去所往。」

    裴堯遠雖心裡發楚,還是忍不住望著。不過眨眼間,他忽然倒抽了一口涼氣。視線裡,那紙人竟不知怎的燃了起來,火光不比尋常,泛著點點綠意,像極了墳上鬼火。老人似不覺燙手,任由紙人燒了完,才鬆了手指,任由灰燼被風吹散在房前。做完這些,對方才折返了身子回了來,也不看他,丟下一句「回去罷」,便兀自沿著一路的紅燈籠,往來路走去。

    裴堯遠皺眉,望了一眼沒有動靜的新房,唇角溢出一聲輕微歎息,也跟著返了回。

    此刻房間裡的葉結蔓,渾不知外頭情況,只是僵硬地坐在床邊,死死盯著不遠處置放著的牌位不做聲。剛進門時,她也曾拍打過房門想要出去,外頭卻沒有絲毫反應,只有自己帶著慌亂的喊聲迴盪在房間裡。時間一久,她終於知曉無用,只是平白浪費氣力,到後來索性也放棄了。這場婚事,在她心頭打了一個大大的疑問號。十日前那瘦弱男子的面容似乎還近在眼前,此刻卻只剩下冷冰冰的牌位與自己共處一室。她暗忖許是這期間男子出了事。葉結蔓猜想剛才與自己拜堂的怕也不是裴堯旭本人。難怪自己瞥見對方拜堂時手裡好像拿著什麼物事。現在想來,怕就是死者牌位了。

    念及此,葉結蔓忍不住無聲地苦笑了下。本以為這場婚事已經夠倒霉了,沒想到自己竟然還嫁了個死人。裴家家大業大,這情勢,怕是要讓自己守一輩子活寡了。

    葉結蔓殊不知,禍不單行,更倒霉的事,還遠不止此。

    夜色漸漸深了。這一夜,也不知是葉結蔓的錯覺還是怎的,竟比往常來得寒冷。明明是春夜,卻比寒冬還要難捱。她知曉應該沒有新郎會來,也不抱期待地坐在床邊,鳳冠則被她取了下來,與喜帕一起隨意丟在桌上。葉結蔓靠在床邊,時間一長,不免有些困頓,忍不住想要闔眼。只是礙於新房裡疹人的靈位,她不敢脫衣上床,只扯了火紅的鴛鴦錦被蓋在腿上御寒。

    雖然心裡不安,但隨著時間過去,困意還是席捲了葉結蔓。她的意識漸漸模糊開來,頭也跟著低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葉結蔓忽覺身子一顫,莫名其妙地刮來陣寒風,吹得她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也將她凍了醒。迷迷糊糊中,葉結蔓疑惑地睜開了眼,心道門窗都被鎖著,哪裡來的風?視線裡紅燭的微弱光芒在黑暗裡搖曳,餘光裡,隨之晃過一道隱約的紅色人影。葉結蔓心裡微微一驚,猛地睜大了眼。在看清眼前物事的剎那間,葉結蔓只覺有一盆冰水自頭頂灌至腳底,徹底將她澆了個透心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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