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炫酷 文 / 典清
榮郁芝頓住了要蓋章的手,疑惑地朝外頭望去。
一個十六七歲的俊秀少年人正疾步朝宴會現場走著,雖然他走路的步伐很大,可看上去氣定神閒,一絲慌亂也無。陽光灑在他衣袍的銀色繡紋上,熠熠生光。
「阿翰,休要胡說,快坐到爹身邊來。」祁豐起身皺著眉看向那少年,隨後朝榮郁芝一躬身,「陛下見諒,犬子第一次入宮,不懂規矩。適才在大內四處亂跑,臣也沒能看住他。」
「如今新帝登基,大內守衛有些漏洞也無可厚非。」少年不疾不徐順著他父親的話說道,「不過草民剛剛在宮禁內迷路了,四處尋路,竟似入無人之境,沒半個侍衛阻攔過草民。」他拱手為禮,「這樣的防衛實在很教人擔心陛下的安危。」他轉身朝儲志琦說道,「儲相,草民愚見,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合該在宮禁之內好好設防才是。」
這少年雖然年輕,說起話來卻是從容不迫,儲志琦竟也愣了許久,點點頭:「我知道了。」完全忘記了被這十多歲的少年使喚是件很丟人的事情。
見儲志琦點頭,那少年朝他淡淡一笑,似是放下心來。少年轉身看了眼榮郁芝,隨後跪伏下.身,語氣堅定:「草民祁援翰恭請陛下聖安。草民雖人微言輕,但還是要說,我們不必接下清政府的債務。」
「阿翰!」祁豐離開座位去拉他的兒子,「不要胡鬧了,這裡哪是你能說話的地方!」
「等等。」榮郁芝抬手制止了祁豐。她剛剛聽見,祁援翰說的是「不必」接下清政府的債務,而不是「不能」。這一字之差非常有意思,榮郁芝覺得,應該聽聽祁援翰怎麼說的。
「年青人,不要胡鬧了。」儲志琦沉下臉看著祁援翰,「若是我們不接這債務,惹怒了英格蘭當局,這後果可不是你一人——以及你父親所能負擔地起的。」他朝祁豐使了使顏色,「還不快把你兒子帶下去?」
儲志琦雖說對祁豐奪了他北洋軍的兵權一事一直耿耿於懷,可是這對外的事情他還是分得很清楚的。如今英格蘭與靖朝的差距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他們的海軍設備先進,兵士精良。而靖朝最強大的北洋海軍都倦怠了多年。若是打起來,簡直就是狼捉羊的遊戲。他要盡力阻止這樣的可能發生——就算是忍辱承受這麼重的債務。
「朕說了,等等。」榮郁芝沉聲說道,「祁將軍,請您讓令公子把話先說完。」
儲志琦剛想阻止,就見榮郁芝看向他:「儲相,我們不會連聽聽祁公子把話說完的時間都沒有吧?」
儲志琦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他也不相信祁援翰一個毛頭小子能把這裡所有的議員說動了不去接受債務——畢竟這是自尋死路的事情,誰會答應啊。他走向祁援翰:「倒是要請教祁公子,我們有什麼能力不接受這個債務?」
祁援翰朝儲志琦微微一笑,反問道:「草民倒也想請教儲相,如今已是靖朝,我們為何要接受清朝債務?」
瞧,他連這個都不知道。儲志琦冷笑一下:「若是我們不接這債務,英格蘭立刻能揮師而來,祁公子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吧…不過想來也是,祁公子還年輕,不曾瞭解我們與英格蘭的差距。若是他們打來了,我們能勝的可能基本為零。」他掃了一眼祁豐,目光又定格在了祁援翰身上,「還是你以為,你父親能帶著北洋軍抵抗住英格蘭人?」當年的祁豐沒有和英格蘭打過仗,而和英格蘭狹路相逢的南洋軍曾被打得元氣大傷,前清政府便再也不敢惹英格蘭了。
「草民自然知道,若是我們對上英格蘭,必敗無疑,家父也常這麼說。」祁援翰這樣說著,儲志琦剛想譏諷他明知這樣,還有何可說的時候,卻聽祁援翰卻接著道,「可是,難道沒有人想過,為何英格蘭如此急切地想要得到我們的保證,讓我們盡快接受這筆債務嗎?」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儲志琦也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想了很久才說道:「可能他們怕我們不認,所以逼得緊吧。」
「真是這樣嗎?」祁援翰不急不緩,「可是為什麼要這麼著急逼著我們呢?本來這筆債務是一百萬兩黃金,前清政府償還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有十年的期限,為何要急於抓緊這一時半刻?」
儲志琦怔住了,他從沒意識到這個問題,當然,就是意識到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苦想無果,就催促道:「那你說,這是為什麼?」
「不急。」祁援翰溫和一笑,從袖口掏出一張有些泛黃、折得整整齊齊的紙來,然後看向正侍立在榮郁芝身後的霍久業,「請問公公,可以拿一個架子出來嗎?」
霍久業看見榮郁芝點頭,便趕緊應下,招呼底下的小太監拿了個架子出來。
祁援翰小心地展開那張紙,細緻地撫平,隨後掛在了架子上。榮郁芝定睛一看,竟是張世界地圖。不過榮郁芝一眼就能看出,這絕不是在國內買的地圖。因為中國的位置在地圖右邊,而若是國內買的地圖,中國絕對會在正中央。這張地圖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鉛筆字,看起來像是做過許多筆記的樣子。
祁援翰踱到一張餐桌上,隨手拿起了一根乾淨的筷子,然後指了指地圖上波利尼亞的位置:「幾月前,就在這個國家,維斯特帝國的王儲在訪問期間遇刺身亡了。」
「那又如何?這和英格蘭有什麼關係?!」儲志琦感覺有了些頭緒,可他對西方諸國不甚瞭解,又說不上來什麼。
榮郁芝在一邊震驚了,這樣的故事…她之前好像聽過?
祁援翰不急不緩,接著說道:「維斯特帝國的這位王儲平日傲慢無禮,所以大家並不感到悲痛。」他頓了頓,語氣一轉,「但是,維斯特帝國有許多鷹派人物。我相信,他們意識到如今維斯特帝國日漸衰弱,所以會
會以此為借口挑起戰爭,就是維斯特帝國翻身的機會。」
祁援翰說的這些,和儲志琦新拿到的情報如出一轍。他今天早上接到的消息,說維斯特帝國已經朝波利尼亞出兵了。他不信祁家人的消息能比他靈通,所以這只有一個解釋,就是這是祁援翰自己推斷出來的。
儲志琦覺得這少年有些意思,便示意道:「接著說下去。」
「草民認為,若是維斯特帝國朝波利尼亞出兵,北邊的諾斯帝國一定會出兵援助波利尼亞。」祁援翰說完後解釋道,「因為諾斯帝國與波利尼亞同屬於諾拉夫民族。諾斯帝國對戰日本屢戰屢敗之後,近年來一直經營著波利尼亞這一塊,想要建立一個龐大的遠東帝國。他們再也輸不起了,因而不會坐視波利尼亞被維斯特帝國入侵。」
「…你說的這些,和英格蘭完全沒有關係啊。」儲志琦完全不瞭解西方國家的彎彎繞繞,他就想知道為什麼不用賠錢啊!
「儲相莫急。」祁援翰意味深長地笑笑,「您別忘了,歐洲一直是一塊互相聯繫著的大陸啊。」他用筷子指一指德意志的方向,「這個國家新皇即位,不再奉行他們先帝『遵養時晦』的政策,轉而開始入侵周邊小國。草民認為,若是波利尼亞鬧起來了,尤其是有諾斯帝國和維斯特帝國的參與,德意志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榮郁芝聽得入迷,祁援翰說到這裡的時候,她插嘴說道:「朕覺得,德意志應該會幫維斯特帝國。朕曾聽聞,德意志與維斯特帝國世代交好,但是與諾斯帝國卻有些嫌隙。」
祁援翰躬身一禮:「陛下聖明。」他指了指地圖,「若是德意志出兵幫了維斯特帝國,英格蘭一定也會出兵,幫助諾斯帝國。」
「等等,這是為什麼?」儲志琦打斷祁援翰的話,「最近歐洲的幾場戰爭,德意志與英格蘭都是盟友。更何況,德意志和英格蘭都是君主制的國家,全都信奉新教,他們的君王甚至都有姻親。他們一定會站在一處的。」
「儲相有所不知。」祁援翰泰然答道,「德意志自新皇登基後,四處攻打周圍小國,這給英格蘭帶來了不少的威脅。更何況,最近幾年德意志一直在擴充海軍,更會讓英格蘭覺得慌張。自從前段時間英格蘭與法蘭西簽訂了一系列協約之後,英格蘭與德意志必定已經形同陌路。」
「可是那又如何?」儲志琦雖然信服了祁援翰的話,還是沒明白,「歐洲互相入侵幾百年來從未停止,當年就算英格蘭在與法蘭西打仗,不是照樣同時派兵把南洋軍打得落花流水嘛。」
「不。」祁援翰搖搖頭,目光忽然變得不可捉摸起來,「這次不一樣了。從英格蘭這麼急切想要我們接受債務不難看出,這次歐洲表面平靜,暗地卻是波濤洶湧…可能這次參戰的國家比我們能猜測出的更多,也許他們已經開始四處拉幫結派了,一場至少會波及全歐洲的戰爭即將開始。」
說完這些,祁援翰做出總結:「因而草民認為,這次英格蘭催促我們接手債務。一則,可能他們急需打仗的軍費;二則…一場硬仗要開始了,如果拖得久了被我們看出端倪,他們也沒法抽出部隊來脅迫我們還款了。」